A市的春末總裹挾著的霧氣,池硯舟站在落地窗前,指尖挲著杯壁上凝結的水珠。
三十歲的男人周縈繞著歲月沉淀的冷冽氣場,深灰西裝將他拔的形勾勒得愈發清峻。
唯有腕間那圈褪的紅繩泄了幾分的溫——那是他當初親手求來的,如今已在他腕間纏繞了六個春秋。
手機屏幕突然亮起,江清辭發來的照片里,白襁褓中的嬰兒正攥著父親的食指,眉眼彎彎的弧度讓池硯舟握杯的手驟然收。
照片下方簡短的邀約刺破回憶的屏障:"硯舟,來看看兩個小生命?"
他凝視著窗外搖曳的梧桐樹影,記憶里某段相似的景突然鮮活起來——
也是這樣暮春的午后,歲歲總趴在他膝頭。
車載香薰散發著雪松與琥珀的氣息,卻不住池硯舟心底翻涌的緒。
宋寒過后視鏡瞥見老板抿的角,默默將車速放慢。
江家別墅的雕花鐵門緩緩開啟,滿院紫藤開得肆意,池硯舟著臺上抱著嬰兒的沈清棠,恍惚間竟與記憶中抱著歲歲的畫面重疊。
當年那個總穿旗袍的優雅婦人,如今鬢角已染霜雪,唯有抱著孩子時眼底泛起的,與六年前如出一轍。
"沈姨,江伯。"池硯舟的問候低沉而克制,目卻不由自主地落在沈清棠懷中扭的小影上。
嬰兒乎乎的臉蛋被鍍上金邊,當那雙杏眼突然對上他的視線,咯咯笑出聲時,池硯舟聽見自己心跳了一拍。
這個瞬間太過悉,仿佛時倒流回某個清晨,歲歲也是這樣裹著薄毯,在晨里沖他綻開燦爛的笑。
"硯舟快來看看,這是小安安。"沈清棠的聲音帶著幾分抖,將嬰兒輕輕往前送了送。
池硯舟下意識直脊背,在沈清棠的指導下笨拙地接過孩子。
溫熱的小子窩在臂彎,帶著香的呼吸拂過他腕間的紅繩,嬰兒突然手抓住他領口的珍珠袖扣,咯咯的笑聲清脆如銀鈴。
"安安好像很喜歡你呢。"沈清棠的話語里藏著欣與酸。
池硯舟著嬰兒彎彎的眉眼,間泛起苦的甜。
那翹起的眼尾,微圓的鼻尖,確實與歲歲有七分相似,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這世上再沒有人能復刻出那個會踮腳為他整理領帶,會在暴雨夜打著傘等他回家的孩。
"沈姨,不是歲歲。"池硯舟垂眸避開嬰兒澄澈的目,這話像枚銀針扎進眾人心里。
他希的歲歲一直有人念著,而且,這樣對小安安也有點不公平。
沈清棠愣了愣,隨即輕輕笑了,眼角的細紋里盛滿釋然:"我知道,只是看著,就覺得歲歲好像還在。"
手替池硯舟平領帶褶皺,"這些年苦了你了。"
暮漸濃時,池硯舟獨自驅車前往墓園。
細雨初歇,石階上散落著未干的水痕。他稔地避開的青苔,將心挑選的香檳玫瑰放在墓碑前。
指尖過"江穗歲之墓"幾個鎏金小字,冰涼的讓記憶愈發清晰——那年也是這樣在他掌心寫下名字,說要刻進彼此生命里。
"歲歲,大嫂生了龍胎。"池硯舟倚著墓碑坐下,任由細雨打肩頭,
"孩眉眼像極了你,笑起來時連酒窩的位置都分毫不差。"
他著天邊被染緋的流云,恍惚間仿佛又看見踮腳夠樹上的櫻花,發梢沾著幾片花瓣,轉頭沖他喊:"阿舟哥哥快看,春天在我手里!"
風掠過墓園的松柏,帶著泥土與青草的氣息。
池硯舟解開西裝紐扣,將腕間紅繩輕輕放在墓碑邊緣:"沈姨現在有了盼頭,只是想你時,眼底還是會落雪。"
他低頭輕笑,聲音里裹著化不開的溫,"不過別擔心,你的位置永遠沒人能替代。"
暮徹底籠罩墓園時,池硯舟起撣去擺的落葉。
遠萬家燈火漸次亮起,他最后看了眼墓碑上的照片,那抹燦爛的笑容穿越六年時,依然鮮活地刻在他心上。
細雨中,紅繩在夜風里輕輕搖晃,像極了那年在他耳畔低語時,發間流蘇晃的模樣。
…………
晨斜斜地過落地窗,在池硯舟的辦公桌上灑下碎金般的斑。
他指尖在鍵盤上快速敲擊,屏幕上跳的數字與合同條款間,突然闖一抹的影。
五歲的小安安踮著腳住辦公室門,圓溜溜的眼睛滴溜溜轉著,小辮子上的蝴蝶結隨著的作輕輕晃。
"池叔~"聲氣的呼喚像顆裹著糖的糖,瞬間融化了滿室冷的商務氣息。
池硯舟回頭的瞬間,正看見小安安邁著蓮藕般的小跌跌撞撞跑來,蓬蓬上沾著可疑的果漬,發梢還粘著半片花瓣。
他幾乎是本能地張開手臂,穩穩接住撲進懷里的小影。
"怎麼跑來公司了?"池硯舟用指腹輕輕去臉頰的污漬,鼻尖縈繞著孩特有的香。
小安安摟著他的脖子,腦袋親昵地蹭了蹭他的下:"因為,安安想你了啊!"
說著還眨著漉漉的杏眼,睫像小扇子般撲閃,撒的語氣甜得能滴出來。
池硯舟心頭一,這個作與記憶中某個畫面重疊——多年前,那個總賴在他懷里撒的孩,也是這樣用茸茸的腦袋蹭他脖頸。
他暫時放下手中的文件,抱著小安安在真皮沙發上坐下,指尖無意識挲著細的發:"是不是又惹事了?"
小安安立刻直脊背,撲撲的臉頰寫滿無辜:"不是哦~"
歪著頭,突然湊近池硯舟,溫熱的呼吸輕輕掃過他耳畔:"池叔,你是我的姑父嗎?"
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讓池硯舟呼吸一滯,懷里的小人兒睜著與記憶中別無二致的眼睛,好奇地打量著他怔愣的神。
"為什麼這樣問?"池硯舟聲音有些沙啞,結不自覺地滾。
小安安晃著兩條懸空的小,認真回憶道:"因為說,你是姑父~"
手了池硯舟腕間的紅繩,冰涼的讓池硯舟回過神來。
他著那雙盛滿期待的杏眼,仿佛看見時長河里另一個孩正隔著歲月朝他微笑。
"嗯,是的。"池硯舟聲音輕得像怕驚碎某個夢境。
小安安立刻綻開燦爛的笑容,糯的音在辦公室回:"姑父~以后安安都這麼你可以嗎?"
"當然可以。"池硯舟的拇指輕輕挲著小安安的手背,細膩得像初春的芽。
小安安突然又湊近了些,低聲音神兮兮地問:"姑父,那你可以給我講一下姑姑的故事嗎?"
仰起小臉,睫在眼下投出細的影,眼底閃爍著孩特有的好奇與。
窗外的風掀起紗簾,將遠的車水馬龍都染模糊的背景。
池硯舟調整了下姿勢,讓小安安更舒服地窩在懷里,指腹輕輕過翹起的發梢:"你的姑姑啊,是一個很好很好的人......"
…………
過百葉窗,在兩人上投下錯的影,小安安的睫上仿佛綴著細碎的星。
辦公室里,男人低沉的講述聲與孩偶爾的提問織。
窗外的天漸漸暗下來,暮爬上池硯舟的肩頭,卻掩不住他眼底從未熄滅的溫。
小安安漸漸靠在他懷里打起了瞌睡,角還掛著甜甜的笑意,像是已經走進了那個關于姑姑的溫暖夢境。
而池硯舟依然輕聲訴說著,仿佛要把藏在心底的思念,都化作溫的風,吹進孩子純真的夢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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