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速尾旋之后的第二天，特訓班這邊是一天恢復的理論和模擬課，模擬的都是自由空戰對抗。

雖然下面的訓練是什麼容教練們沒說，但從這些有傾向的課程容里也能看出來第四旅下一步的打算了。

侯勇和伊博延這兩個前一天在“獎勵”里吐了個昏天暗地的男飛，戰戰兢兢地上了一天課，末了覺得講員和教練們沒有對他們昨天的表現有什麼反應，提了一天一宿的心才算是放下來，四點的時候最后一場電子對抗結束了，霍棠活了一下肩頸，往航醫樓那邊去。

結果路上就遇見了沈驍。

“教練……”經過了昨天，見識了真正王牌飛行員的技水平，這會兒霍棠管沈驍教練是一點兒障礙都沒了，但是看他堵自己的這地方，卻有了另一個新的擔心，沒等沈驍說話呢，就先自我剖白了，“我真沒事兒，可以訓練的，再說昨天蔣大夫給我按完我都已經好不了！”

沈驍哭笑不得，“張什麼，誰說要停你訓了？”

“啊？”霍棠莫名其妙：不停訓你在這兒堵我干什麼來了……

沈驍看那表就知道心里又琢磨什麼，負手悠悠地看著，“又腹誹我？”

霍棠尷尬地鼻子，避開了他的眼神，“……沒有。”

“臉上明明白白寫著呢，還說沒有！”沈驍走過去，用手里卷的保鮮敲了一下霍棠的頭。

保鮮那個紙卷是中空的，他猝不及防就在霍棠頭上敲出了個木魚該有的靜，霍棠平白無故地了無妄之災，捂著腦袋怒瞪著他：“你干什麼？腹誹怎麼了我又沒說出來，你憑什麼為這個打我！”

沈驍似笑非笑地看著，“不知道漢朝有名的‘腹誹罪’嗎？那可是砍頭的罪名。”

霍棠不愿意了，脾氣一上來，什麼教練什麼敬畏的都拋到腦后去了，抻著脖子瞪著眼睛跟沈驍抗議：“那都多年的封建糟粕了！”

那模樣兒跟炸了的小老虎似的，沈驍忍不住手，就又想敲一下，但這次被早有防備的霍棠擋了下來。

起初還沒注意，抓在手里才發現沈驍拿著的是卷保鮮，更加莫名其妙了，“你拿這玩意干什麼？”

“給你的，”沈驍另一手從口袋里掏出昨天剛從孟凱歌那要回來的藥油，跟著保鮮一起遞給了霍棠，“跌打損傷風腫痛，它都管。你每天理療回寢室之后再噴一下推開，包上保鮮半個小時，好的應該會更快點。”

沒想到劇居然會這麼發展的霍棠，機械地把沈隊手上的東西接了過來，你你你了半天，才好不容易把自己的聲音找回來，“你……你怎麼還有這玩意？”

沈驍平淡地說：“我爸老家的一個鄰居祖傳的特效藥，每次回家都會帶兩瓶回來，但是用差不多了，只剩下這點兒了。”

霍棠的社恐又開始犯病了，舌頭跟打了結似的說一句琢磨三百遍，支支吾吾地說不痛快，“那你給我了，之后你要是用……”

“你用著吧，我什麼時候要用的話，隨時讓我媽寄就行，”沈驍說著，忽然想起來霍棠跟自己老媽的這一層關系，不知道怎麼，原本正正經經的說話，他忽然又不做人了，“哦對，我媽你應該，你要是覺得有效果的話，回頭兒自己去跟你小魚阿姨說也。”

“你……”霍棠的臉騰地一下燒了起來，“你怎麼知道我有小魚阿姨的微信？！”

沈驍：“楊阿姨說的。”

霍棠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我媽？”

“聽我媽說了，你跟我在一個隊里，不放心你，從我媽那加了我微信，讓我多照顧你。”

霍棠到了一陣窒息，“我媽……還跟你說什麼了？”

沈驍似笑非笑地看著：“你猜，應該不難猜。”

霍棠不想猜，整個人已經麻了。

猜什麼，那還用猜麼？以霍棠對老媽的了解，老媽的話無非就是什麼“你看看我們家棠棠怎麼樣啊，多照顧照顧，沒事兒你倆多聊聊天，以前沒時間也不到一塊兒去，現在可巧了，你倆這低頭不見抬頭見的，正好彼此多悉悉！”

司馬昭之心，用腳想都能想得出來。

沈驍看紅著臉尷尬得恨不得用腳趾摳地的樣子覺得好玩兒，忍不住又逗了一句：“你要猜不到的話，我給你復述一遍？”

“不用了！”霍棠瞪著眼睛，左手藥油右手保鮮地連連擺手，“報告教練我不想知道！教練您自己留著吧，我那什麼蔣大夫要下班了我去找了！”

自己說什麼自己其實都不知道，腦子基本于宕機狀態，語無倫次地說了一堆，也不等沈驍反應，腳底抹油連忙跑了。

沈驍在后面看著那慌慌張張的背影，難得開懷地笑了起來，第一次覺得，這丫頭還真就有意思的。琢磨了一下，便朗聲把跑路的飛喊住了：“霍棠！”

“……啊？”霍棠滿臉麻木地站住腳，頂著一張別扭的臉回過頭來，有氣無力地問他：“教練您還有什麼吩咐，教練我真不趕趟了？”

沈驍對笑了一下，“好好訓練！”

霍棠咂咂，“那還用您說？”

沈驍對打了個加油的手勢，第一次非常明確地對表達了自己的期待，“爭取留下來。”

霍棠張張，原本寫滿尷尬快跑的眸子里，忽然多出了掩藏不住的期待和喜悅，“你認可我的能力了？！”

沈驍笑著搖頭，“能留下來才是認可。”

“好嘞！”夕下，霍棠忽然如同被打了針，信心百倍地振臂揮了揮手，然后興得像什麼似的，抓著藥油和保鮮跟抓著左青龍右白虎似的，風風火火地跑進了航醫樓。

金的余暉落下來，航醫樓前面的空場上，沈驍看向天邊蒼朗浴火的瑰麗晚霞，想起前一天那個從自己失速尾旋的飛機上下來還能跟沒事人一樣走直線的霍棠，目不自覺地下來。

——沒想到蔣檀賭對了，這丫頭還真是個好苗子。

而且……小時候的公主病居然也痊愈了。

真是可喜可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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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棠的粘連連著做了整整半個月的理療，到后來癥狀的確是緩解了很多，但上飛機的時候后背被連天地往座椅上一靠都疼，中間有兩天實在是被折騰得難，齜牙咧的跟蔣大夫反應能不能停兩天讓緩緩，蔣檀卻正中下懷地說這正好幫霍棠糾正不良坐姿，又把按在了理療床上。

人為刀俎我為魚，霍大小姐被蔣檀捶打了半個月，末了結束的時候，又真心實意地握著蔣檀的手說謝謝。

等終于以正常的健康狀態歸隊的時候，他們為期最長的一次特訓——戰飛行教學剛剛結束。

照例是半天休息，306的姑娘們結伴去大浴室洗了個澡，這次連續訓了半個月，每個人都累得不行，回來的路上都沒什麼神頭，有一搭沒一搭地隨口聊天，秦知夏脖子也僵，抬手錘了兩下，“這次課結束之后教練沒說獎勵是什麼。”

“越不說才越有蹊蹺，”周覓打了個哈欠，“等著吧，指不定憋著什麼壞呢。”

李宇飛這陣子正以眼可見的速度被曬黑，看著周覓那張沒什麼改變了臉實在有點不能理解，“你也不抹防曬，怎麼你就沒黑？”

“白啊，”霍棠了一下周覓的領子，被周覓一掌把爪子打掉了，渾不在意地轉頭跟李宇飛說：“你沒看上都白什麼樣兒了，越白的人才越不容易被曬黑呢。”

周覓給李宇飛和霍棠吹了個飛吻：“老娘這天生麗質！”

“對對對，沒病，”霍棠笑起來，“你也就這白的還有個姑娘樣兒了，給你臉上抹點灰個胡子回頭兒扔男飛隊里去一點兒不帶違和的。”

周覓抱著盆舉著拳頭就朝霍棠去了，“胳膊好了是吧？信不信我再給你揍回航醫樓去？”

“吹吧你，今天沒風，看你能不能把殲-20吹起來？”霍棠哈哈哈地回懟，在周覓追上來之前就腳底抹油地先跑了。

“你能跑過我嗎你就跑！”周覓勢在必得地追上去，眼看著周覓追上來，霍棠靈機一就抓了秦知夏當擋箭牌，“小可救命！”

“誒！”秦知夏差點被霍棠帶摔了，還沒等站穩，就聽見罪魁禍首在后面急火火地說：“保護我保護我，敵機來襲了！”

秦知夏下意識地張開雙臂，攔了周覓一下。

于是四個姑娘就這麼莫名其妙地在通往宿舍的路上開啟了老鷹抓小模式……

空勤樓沈驍辦公室里，副隊孟凱歌開著窗戶煙，站在窗邊正看見霍棠們生龍活虎地打打鬧鬧，轉頭對正在寫間斷訓練總結匯報的沈驍說：“這幾個丫頭還好。”

沈驍聞言回也往樓下看了一眼，不可置否地挑挑眉：“上午訓練結束的時候還沒打采的一個兩個都說累，我看這神倒是好得很。”

孟凱歌找煙灰缸彈了下煙灰，嫌棄地瞥了他一眼，“那也不能365天連軸轉啊，以為誰都跟你似的？”

沈驍挑挑眉，轉頭又開始寫匯報了，打打鬧鬧的姑娘們正好經過空勤樓，爽朗的笑聲從開著的窗戶闖進來，給悶熱的午后奇妙地增加了一點生機的味道。

殲擊大隊的老飛們走過這邊的時候就算說什麼八卦吐槽也都會下意識地小點聲，但特訓班的隊員們畢竟初來乍到，誰也沒來過沈驍的辦公室，當然也沒機會知道，他們總教的辦公室窗戶就對著往宿舍去的這條必經之路……

否則的話，打死霍棠也不可能在沈驍的墻角下這麼毫無避諱地議論沈驍——

“知夏，你脖子疼要不晚上我也給你噴下沈隊給的那個藥油？”霍棠鬧累了，跟周覓繳械投降，挽著秦知夏一起往宿舍走，“我覺得那個還真管用的。”

“不用了，”沈驍從聲音就聽出來是秦知夏，“你還是自己留著吧，你那麼寶貝，我可舍不得給你用沒了。”

接著就是霍棠蓋彌彰的靜兒，“扯淡，一瓶藥油我犯得著寶貝它？”

后來的聲音中氣十足的，沈驍很容易就辨別出來是周覓：“你不覺得自從沈隊給了你這瓶藥，你連吐槽他的時候都了嗎？”

“而且訓練表現都積極了，”李宇飛說：“知夏不說我還沒反應過來，的確是這麼回事兒，之前我這個不怎麼跟你混一起的都時不時能聽見你吐槽沈教練，最近倒是一聲都沒聽見了？”

周覓說：“也不是一聲沒聽見，前兩天睡覺的時候我還聽見喊了……”

霍棠倏然抬高了嗓門，猛地炸了：“我喊了？我喊什麼了？你別瞎胡說啊！”

那靜簡直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一直聽著議論也沒有任何反應的沈驍忽然停住了敲鍵盤的手。

“咳……”聽墻角看熱鬧到這里，孟凱歌終于聽不下去了，他咳嗽了一聲，掐滅了煙頭順著窗戶彈了出去——

正落在霍棠們腳下，嚇了們一跳，本能地抬起頭，就看見了孟凱歌那張總是樂呵呵的臉……

這時候看見孟凱歌無異于大白天撞見鬼，霍棠瞪大了眼睛，支吾了半晌愣是沒憋出一句話。

孟凱歌原本也不準備跟們說什麼，只是指了指后，噙著意味深長的笑，一臉看戲的樣子說們：“大喊大的像什麼樣子？小心隔墻有耳啊。”

306的姑娘們一個個僵在原地抬頭跟辦公室里的孟凱歌大眼瞪小眼，都崩潰了。

沈驍終于把手里的活兒放下，離開椅子站起來走到窗邊的時候，只看到了們幾個腳底抹油瘋狂開溜的背影。

孟凱歌逗他：“沈隊行又看漲了啊？”

沈驍面無表地看向他的老搭檔，“把明天急集合的時間提前一個小時。”

孟凱歌當時就崩潰了，“不是，你自己惱怒，誰惹的你找誰去，你讓我們隊里人跟著一起遭殃算怎麼回事兒啊？！”

“這話是怎麼說的呢？保衛空天，強健，人人有責。”沈驍老神在在地擋開孟凱歌，把那扇被他打開的窗戶重新關上了，“副隊還有什麼可說的？”

“你小子……”孟凱歌氣笑了：這帽子一扣，誰還敢有意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