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警察局辦完手續出來,已經是下午。
溫清黎坐在車上還有些恍惚,媽媽的突然離世就像是一場夢,但手上這張薄薄一層的死亡確認書又在告訴一切都是真實發生的事。
的腦子里像涌般不控地想起過往的種種,曾那般怨恨媽媽,怨恨沈知晏以及繼父,可到了現在,又好像全都釋懷了。
凡事都有因果,這一切都是媽媽種下的因,才有了如今的果,自己是害者,而沈知晏和繼父又何嘗不是呢?
溫清黎想,如果當年媽媽沒有帶著改嫁,亦或者說,沒有沾染上賭博,也許現在的沈知晏可能已經拿著沈父積存下來的那筆錢娶妻生子了吧?
他本該能像正常人那樣生活,卻落下一個進監獄的下場,而沈父也本該子孫繞膝、安安穩穩養老,現在卻只剩下他一個人痛苦的熬過余生。
手里的死亡確認書被溫清黎攥的起了褶皺,安靜盯著窗外的一排懸鈴樹,鉆過樹葉的隙打在有些蒼白消瘦的臉上,斑駁陸離。
良久,終于收回視線轉過頭來,看向開車的男人,努力扯角,“小叔叔,先帶我去個地方吧。”
裴司禮聞言回頭看了一眼,以往那雙瑩亮的杏眸到現在只剩下沉寂的晦暗,他問:“想去哪?”
溫清黎微微抬了下眼睫,一雙眼睛泛著紅腫:“我繼父家。”
了下干的,又平靜補充:“去拿下戶口本,改天要去派出所給媽媽銷戶。”
裴司禮注視著前方的路況,靜默了幾秒,終是應了下來。
沈父住在比較老舊的小區,連電梯都沒有,裴司禮牽著溫清黎的手,被帶領著爬了好幾層樓梯。
最后在一扇胡桃的門前停了下來,溫清黎轉過來看他,“你先在這等會兒吧,我拿了戶口本很快出來。”
裴司禮想起沈知晏的事,不確定沈父等下會不會為難,他眉心微蹙,不太放心的問:“會不會有事?”
溫清黎沖他搖頭,聲音聽起來比往常弱了很多:“我了解他,不會的。”
裴司禮盯了幾秒,輕聲:“有危險就大聲喊我,我一直在這守著。”
溫清黎點頭,沉默著進了門。
雖然溫母嫁到了這里,但戶口卻一直沒遷到沈家來,溫清黎和溫母仍舊在同一個戶口本上。
溫清黎如果沒記錯的話,戶口本應該就在臥室柜里放著。
這個家已經三年沒回來了,站在客廳里下意識環視了下四周,這里的布置好像沒什麼變化,還是記憶中那個模樣。
但早就沒了這里的鑰匙,既然剛剛能擰開門,想著沈父現在應該在家。
溫清黎收回視線,直接去了自己臥室。
房間里因為許久不住人,空氣中泛著淡淡的發霉味道,就連窗簾也沒拉開,里面一片黑暗。
按了燈,大致的看了兩眼,然后打開柜翻出了那個封面破舊不已的戶口本。
需要的東西已經拿到手,不打算再繼續停留,重新按滅了燈,輕輕關上了門。
以前害怕回來這個地方,害怕見到這個家的每一個人,可現在卻覺得自己無比的平靜。
走到客廳,溫清黎卻驀然頓住了腳步,心里像是有個聲音在賣力的呼喚著,要不再看一眼沈父吧。
不由自主地往沈父的房間走,視線隨之掠過那半遮半掩的房門,就這麼自然而然的看到了坐在桌邊的人。
他偏著頭似是在看窗外的天空,三年未見,頭上已經長出了白發,好像瘦了幾分,多了些許的滄桑。
溫清黎繼續邁步,掌心抵上泛著涼意的門,沒怎麼使力的推開它,發出“吱呀”一聲細微的響。
桌邊的人聽到靜回過頭來,原本平靜的臉上在看清楚來人后,一瞬間浮起怒意。
他目灼灼的盯著溫清黎,像是要把人燃燒殆盡,聲腔因為發怒而洪亮:“你來干什麼?”
溫清黎站在門后的位置,手里著薄到只剩兩張紙的戶口本,淡然的看著他說:“沈叔,我媽死了,我來取戶口本。”
話落,看到沈父明顯愣了一下,而后發出一聲大笑,他的隨著他的笑聲而震,可卻從他臉上并沒看出任何一的快意,反倒讓人覺得有些凄苦的味道。
聽到他說:“死了好啊,這麼個禍害,早就該死了。”
很多重組家庭都不過是搭伙過日子而已,沈父當年需要找個能照顧家庭的人,而溫母也恰好需要一個能養家糊口的男人,兩個人就這麼帶著孩子重新組建了一個家,沒有可言,不過是各自生活所需。
而眼前這個繼父,溫清黎自然也沒什麼。
可無論怎麼說,都是媽媽造了今天這個局面。
溫清黎和他沒什麼話可講,掏出來一張銀行卡放到桌前,又往后退了兩步站好,緩聲回他:“卡里有我打工攢下的兩萬塊錢,你先用著,等后面有了錢我再還你,直到還清為止。”
沈父看著桌上的銀行卡,眼底剛浮起的訝然又逐漸被怒意代替,他抓起銀行卡用力甩到上,單手握拳捶的桌面不停震:“你們母倆沒一個好東西!你媽我的家產,而你死活不嫁給我兒子,這個家被你們母搞得不像個家,我兒子又被你弄進監獄出不來,外面就剩我一個老頭子,我現在要你這點兒臭錢有什麼用?”
溫清黎靜靜聽完,有片刻沒說話,房間只有沈父因為激而發出的急促息聲。
半晌,聽到孩沉靜的聲音:“我媽的錯就是我的錯,我認,我對不起你。”
話落,緩緩抬起頭,對上他發紅的眼睛,一字一句:“沈叔,我給你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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