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音確實患有創傷后應激障礙，這也是后來不能開車的主要原因之一，但是……”棠溪停了好一會兒，才說，“那個心理醫生并沒有治好，而是用催眠的方式讓忘記了那段不想面對的記憶。”

燕辭看向談書墨，“這是催眠能做到的？”

“可以。不過前提是書音接暗示的能力要足夠強，且對催眠師十分信任。在進深度催眠狀態后，催眠師可以下指令讓催眠者暫時產生失憶現象。并不是說真的失憶，而是‘潛意識的封閉’，也就是說，這段回憶依舊存儲在對方的潛意識里。”

“意思是……將來還是有可能回憶起來？”棠溪問。

談書墨點點頭，“沒錯。催眠只是把不想要的這份記憶給藏起來，就像設置藏文件，如果有碼，還是可以打開。這樣做有太多的不確定因素，而且相當危險。怕的就是封存的這段記憶會在偶然的刺激下被重新喚醒，導致患者的心世界在一瞬間崩塌。所以一般況下，遵守職業倫理的催眠師都會幫助被催眠者選擇釋懷那段記憶，除非是因為一些難以改變的現實因素，導致的嚴重創傷經歷，催眠師才會進行這方面的嘗試。”

談書墨對著燕辭說：“書音的況你也看到了，恰好是屬于對催眠敏度很低的那一類人。想要催眠并不容易。如果當初不是百分百信任那個催眠師，那就只能是因為太想忘記那段痛苦的經歷，所以自我采取了防心理機制，就是神分析學派創始人弗伊德老先生提出過的‘機忘’現象，屬于個心里自我保護的一個手段，這必須得想要忘的機足夠強烈才有可能發生。”

“你是說，利用催眠手段封閉記憶是書音自己的選擇？是這個意思嗎？”棠溪問。

“是的”，談書墨說，“要想從本上解決這個問題，就必須得面對現實。書音能不能完整的恢復這段記憶，還是取決于愿不愿意記起。”

談書墨問：“還跟你說了些什麼？除了怕開車，還有別的嗎？”

“從來不會主跟我談這些，都是我自己發現的。”

“怎麼發現的？”談書墨問。

“去給鄭醫生掃墓的時候，我不小心聽到的。那天剛回國，我沒告訴我要去機場接，本來是想給一個驚喜，沒想到航班提前了，我追過去的時候正好上了出租車。給打電話又打不通，我就只好開車跟在后面。原本以為要去給母親掃墓的……”

棠溪接著說：“在鄭醫生的墓碑前面坐了兩個多小時，說了很多話。其中就包括小時候被書淮安和呂素華關地下室。”

“然后呢？”燕辭問。

棠溪紅了眼眶，“然后被發現了，問我聽到了多，我說全都聽到了。我其實一直都知道怕黑、怕蜘蛛，但以為只是普通人的那種怕，從來沒有追問過。那天我問書淮安和呂素華都是怎麼待的，說不記得了，只記得他們經常把關進地下室。我追問得了，才告訴我，催眠師的治療過程中有一項就是選擇藏記憶。”

很明顯，書音不僅藏了車禍的一些細節，還藏了在小黑屋里到待的全過程。

這也是為什麼書音每次回憶起相關畫面的時候，都會頭疼和下意識回避的原因。

昨天晚上燕辭問書音“為什麼買一個熱水還要向紀言晟借錢，是不是書淮安不給零花錢”時，書音沒有正面回答，而是抱著他的腰撒，說不想提起書淮安。

燕辭以為是書淮安患絕癥這件事讓書音心里不好了，卻沒想到，書音還有這樣的年經歷。

談書墨小心翼翼的瞄了一眼燕辭，莫名其妙覺得背后一陣惡寒，要是殺人不犯法，就老三這個眼神，書淮安不知道死了多遍。

棠溪說：“我知道的也就這麼多了，阿音……現在況如何？”

“暫時于深度睡眠狀態”，談書墨說，“你來之前我們做過一次催眠嘗試，效果……很不好。”

談書墨沒告訴棠溪，剛剛書音渾搐，要不是燕辭及時把人喚醒，后果不堪設想。

棠溪像是早知道這種結果一樣，低垂著眼眸說：“應該不想記起來吧……”

“要是真的不想記起來，就不會同意接此次治療，更不會同意讓你們二人參與進來”，談書墨說，“不知道你們有沒有注意到一個問題，書音沒辦法建立親關系，也就是……無能。”

“無能？”棠溪第一次聽說這個詞，“什麼意思啊？”

“一個關系的自然發展有五個階段，初識、關系建立、延續、惡化、終止。而無能的人，通常停留在延續這個階段，就止步不前了。當兩個人靠得越來越近的時候，我們就會對對方產生期待，因為害怕期待落空，所以就回避對此產生期待，也避免自己對別人有所期待。”

棠溪也聽過這個說法，一般年時期有過長時間的‘害怕讓人失’，或者‘迎合期待’的經歷的人，往往更容易在年后回避期待的發生。

他們在一段親的關系中，一旦到了‘延續’這個階段，就會產生本能的抗拒和排斥。因為他們害怕，害怕對方會拋棄自己，害怕對方不自己，也怕對方太自己，而自己不能給予相應的回應。“

這讓棠溪想起了一些細節，”好像真的是這樣，阿音……對我、還有邊的朋友，其實都好的，如果說我們之間有誰遇到了問題，能幫的都一定會幫，比如上回齊真楨和陳熙予的事兒。但是……“

棠溪話鋒一轉，”但是好像從來沒有想過要從我們上得到一點兒什麼。就比方說上次時裝周，住院那麼大的事，都沒想過要通知我們，我們還是在網上看到的消息。還有，平時找我們幫個什麼小忙之類的，總是算得清清楚楚，可以吃虧，卻從來不讓我們吃半點虧。有時候我覺得我們對而言重要，有時候又覺得，怎麼說呢，就好像，如果我要跟絕……“

“點點頭就會回我一句‘好’，連理由都不會問的那種，更不會開口挽留。”燕辭接過了棠溪的話。

棠溪激得拍大，“對對對，就是這種覺！”

棠溪對燕辭說：“我曾經跟阿音說過，說你們現在這種關系是不可能長久的……”

話說到一半，看了看燕辭的臉，也不知道這種話能不能在談院長面前說。

燕辭坦道，“沒事，他知道我和書音的關系。”

棠溪放心了，繼續說：“阿音當時就問我，難道不能一直養著你嗎？我說愿意，你未必愿意。我本來是想勸跟你談的，但當時就回了我一句，你不愿意的話，就放你走……”

棠溪越說越小聲，被燕辭冷的神嚇得不輕。

“院長，書小姐醒了。”護士敲門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書音推開房門，臉上帶著淺淺的笑，“我可以申請加群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