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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614章 驟雨礪兵鋒，長風破舊疆

  隨著春天的臨近結束，夏季也悄然到來。

  是不是熱如火，斐潛不清楚，但是斐潛清楚夏季的雷暴雨真是說來就來。

  這年頭，可沒有什麼天氣預報。

  即便是後世那種很不靠譜的天氣預報，在大漢當下都是窺探天機一般的存在。

  大雨傾盆而下，天地一片蒼茫。

  斐潛穿著蓑，站在營地的高臺上。

  風雨吹拂著他的臉，雨點打在他的臉上，略有些疼痛。

  北面的大河，南面的山川，東面的土塬，都在風雨之中朦朧起來。  想獲取本書最新更新，請訪問sto.c🍒om🎈

  斐潛的神，肅然而平靜。;

  雨點撲打在蓑上，演奏著白噪音。

  自從北上并州，開拓北曲，收復平開始，斐潛自稱是戎馬半生，也無人可以否決這一點。長時間的軍旅生活，使得斐潛在很多方面都有了一些問題。比如現在的這種天氣，斐潛就會覺得肩膀有些酸痛，但是斐潛的腰背依舊筆直，氣勢從未因為酸脹痛苦，而減弱半分。

  軍隊兵卒希看見一個氣勢雄渾的統帥，軍校士希看見一個睿智英敏的將軍，斐潛也就自然必須做出這樣的姿態來，

  如今關中軍政都歸於斐潛一人之手，可在滾滾車之下，依舊時不時會有細碎的石頭，蹦跳的螞蚱，以及試圖擋車的螳螂。

  哪怕這個天下已經和斐潛後世所認知的三國越發的不同起來，但是斐潛對於要將大漢引向新的方向的決心，從未減弱過。

  哪怕是有些人不能理解，也有一些人奉違，斐潛依舊覺得這是一件時代的事，甚至可能會影響後續的封建王朝，使得華夏的進程發生改變。;

  這種改變，斐潛個人覺得，是有益於華夏的。

  因為從上古而來，從夏商周開始，華夏就是外向的，開拓的，包容的，當然在這個過程當中，武力是無法避免的必要前提，但是從結果來看，這條路無疑是最為正確的。

  如果或說華夏一開始就選擇小農制，選擇固步自封，那麼就不可能有什麼夏商周，而是在某個山頭，亦或是某個谷底，被徹底埋葬。

  人類是短生種，有著各種先天上的不足。

  為了獲得能夠相互協作的智力，人類在上，功能上，上，骨骼上，以及許多方面都做了退化理。

  眼睛的虹，退化了。

  夜視的細胞，退化了。

  堅骨骼，退化了，消化功能，退化了，肝臟解毒能力，也退化了，至於什麼外表的皮，對抗惡劣環境的力等等，都退化了。;

  為了就是騰出更多的點數，點在了智力上，才有了分工協作的基礎，才有了人類社會的建立。

  就像是斐潛眼前的這一支軍隊。

  如果讓斐潛一個人來做，理所有的事，那是不可想像的。

  但是在這幾天裡面，斐潛頻繁的發出指令，卻不會讓斐潛忙於各項瑣碎的事務，使得斐潛還可以有空閒站在樓上觀風雨，這就是分工協作。

  經過之前在關中講武堂的演練，如今軍隊當中的漢人和羌人之間，明顯會更融洽一些。

  或許只是斐潛的錯覺，或許也是當下的實。

  但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華夏要儘量的外卷，而不是卷。

  就像是原本可以打野金幣，所以不管是漢人還是羌人，都專注於對外金幣，誰得多誰就有本事，結果忽然發現野外的金幣都完了，然後剩下邊的傢伙，懷裡有金幣了……;

  卷，是導致部矛盾激化的催化劑。

  所以有可能的話，還是儘量的引導華夏往外走。

  至世界這麼大，足夠華夏走個幾百年去看看了……

  不過要用什麼政治制走出去，他還要好好想想。

  ……

  ……

  孟津小平津的戰鬥很順利，但是在黑石關的爭奪卻很激烈。

  曹軍沒有什麼像樣子的戰船，所以對於孟津小平津，更多的是在了河沿線一帶進行防。但是黑石關卻不太一樣。

  水之東有黑石山，故而有黑石關。

  黑石關之東，就是鞏縣，而鞏縣再往東，就是汜水關。

  這是曹軍布置的三道防線的第一條。;

  在黑石關的廝殺，從臨近中午開始，現如今已經持續了三個時辰了。

  天已經黑下去，然而燃燒的火焰卻像是要將黑石關點燃一般，映照得鮮特別紅艷，抵著黑夜的降臨。

  線蔓延，靠近黑石關的河水，都被染了紅，和跳躍的火焰相輝映。

  空中的箭矢，弩矢，夾雜著石彈，不時劃過。

  地上的活人，死人，殘缺的，橫飛。

  有傷的兵卒，搖搖晃晃的從泊當中站起，似乎在抗拒著死亡的降臨。而在他的邊，雙方的兵卒都在盡力搏殺，卻沒有人有空閒去多看那搖晃著的傷兵卒一眼。

  站在前線指揮的軍校指著那傷的兵卒，大著讓人將他扯下來，但是沒等後方的兵卒上去，那傷的兵卒便是又一次倒下，再也沒能爬起來。;

  姜冏的臉就和他名字一樣的難看。

  朱靈也是皺著眉頭看著天空。

  沉的烏雲翻滾著，使得天黑得更快。

  火把在風中抖，旌旗上下翻卷。

  『快下雨了……』

  嘈雜的聲音圍繞著周圍，使得朱靈說話的聲音，更像是在自言自語。

  姜冏目死死的盯著整個的戰場，偶爾發出一道命令，派出預備隊，或是作出軍陣的調，應對上戰場的變化。

  雙方因為地形的限制，正面投放的兵力大概都是兩三千人左右。

  再放大人數，並沒有太大的意義。

  主要是調配的難度。

  指令的發出，以及接收到執行，都是需要一定的時間，而這邊慢一點，那邊緩一些，也就使得在戰場上，誰能做到更加細的安排，誰就能發揮出兵卒力量的最大效用，而不是讓兵卒的力耐力等消耗在無意義的事上。;

  在這一方面來說，雙方都做得不錯。

  朱靈和姜冏雙核心驅，效率更高一些，而曹軍主要是依託地形優勢，就近便利，也就抵消了一部分驃騎軍的優勢。

  三四個時辰的搏殺，讓雙方戰的部隊都是疲憊不堪。

  現在對於姜冏和朱靈來說，就面臨著選擇。

  一個是將前線的部隊撤下來休整，讓後續的部隊繼續進攻。

  第二個方案就是將後備的力量填充進去，以更為，更為集的方式，不顧傷亡強攻。

  另外還有一個選擇，就是暫時退兵，就當做今天的進攻是試探的火力偵察。

  三個選擇，各有利弊。

  就在姜冏和朱靈還在考慮，斟酌利弊的時候，上天幫他們做出了決定。;

  豆大的雨，開始砸落下來。

  朱靈嘆了口氣，出手接了幾滴雨，『撤吧。』

  姜冏點了點頭，『傳令，鳴金！』

  雙方的兵卒漸漸地離戰鬥，平靜重新降臨此地，但是誰都清楚，在下一次戰鬥發的時候，會有更多的鮮和死亡。

  ……

  ……

  有些事，往往難以十全十。

  許縣。

  大漢第三都城。

  大殿之中，燭火照耀著碩大的地圖。

  劉協扯著自己領口，似乎是覺有些抑，呼吸困難。

  一旁的郗慮的臉也是有些難看。

  『陛下，如今驃騎軍勢已明，分四路大軍……北路自北域過大漠，席捲幽州，如今正往冀州而南下……南路走大江，沿途而進，現在正鏖戰於江陵……』郗慮手指虛虛的在地圖上指點著，『中路則是一正一輔，正路走的是河，輔路出武關……以丞相如今……咳咳，如今以丞相兵馬，斷不至一即潰，臣推斷，丞相他們必能堅守汜水，只要汜水不失，兗州豫州之地便能巍然不……』;

  郗慮此時此刻，多有些尷尬。

  他是從關中之地『投奔』到了山東的。

  投奔山東的原因很簡單，他覺得在關中到了『迫』，而山東才是自由的，連空氣都是清新的，連水都是甜的……

  結果還沒等郗慮會多久這個甜的快樂，關中的驃騎軍眼見著就要兵臨城下了。

  劉協看著地圖，沉默了許久，然後才有些幽幽的說道：『丞相乃大漢肱，統兵數十年，征戰無數，如今……必不會讓朕失。』

  如今對於劉協來說，也漸漸地能夠明白了一些問題。

  山東中原，才是劉協更為悉的大漢模式，而關中那一套……

  劉協本能的覺得不舒服，所以他在這裡說曹是『肱』，與其說是在表示信心，更不如說是在逃避和退。;

  如果在山東之地，劉協還能按照舊有的認知，舊有的習慣去做事，當皇帝，但是如果按照關中的新模式……

  過了片刻，劉協又是說道，『丞相坐鎮前線……朕也是相信丞相的，不過……丞相雖說百之首，但是如今還要全權理戰事，眼下恐怕還是有點名不正言不順，朕要給他一道聖旨，讓他師出有名，卿以為如何？』

  郗慮連忙說道：『陛下聖明！』

  『朕加封丞相為大將軍，賜天子劍……』劉協緩緩的說道，『若丞相勝……還有額外加封……』

  說到此，劉協不由得想起了另外一把的『天子劍』……

  郗慮連忙跪下，恭敬而禮，『陛下聖明！丞相若得天子如此重，定然是勇而戰，以報天恩！』

  古代封建王朝的皇帝，明知道有些臣子狼子野心，也知道僚腐敗，朝堂昏暗，可就是沒有勇氣去做出改變，徹底和舊僚決裂。;

  劉協也是如此。

  雖然說劉協不太清楚關中的政治結構的運作模式，和山東中原之地最大的區別究竟是在哪裡，但是他在面對曹的政治集團，曹氏夏侯氏僚制，雖然心中有諸多的不滿，以及對於曹的痛恨，但是有一點是很有意思的，就是劉協和曹之間，其實也是有一點權力結構的共生，皇權和相權的一兩面。

  小農經濟制，註定了不可能有什麼高附加值的產品，也就支撐不起更多的僚系，也就意味著實際上在古代封建王朝之中，比如像是大漢當下的治理結構，是有明顯的缺陷的。行政機構在縣一級，就是縣令，輔佐吏，然後再往下有一些胥吏捕快，丁勇兵卒，大縣能有三四百，小縣甚至只有幾十人，然後在戰爭狀態下能多召集一些鄉勇，擴充到千位數就已經很了不起了。

  就這麼一點吏，往往是要管理數十里，上百里方圓，數萬，甚至十餘萬的人口，所以是本管不過來的，絕大多數事項，都是依賴於地方士紳合作，外包給士族大姓代理。;

  劉協對於曹不滿，但是他想要改革，改良，或只是改，都需要人手，錢財，而他所有的錢財又只能來源於地方的士族鄉紳，所以實際上劉協任何的『改』，都會只限於很小的範圍。

  最為關鍵的一點，古代封建王朝的治理困局，包括劉協所面臨的所謂困境，其本質上是農業文明的政治明天花板。看著似乎有無限上升的空間，有更多的田地就有更多的收，更多的人口，但是實際上當社會複雜度超越集權制的承載能力時，既得利益集團的固化、治理本的飆升與制度創新的匱乏，共同構了皇帝們難以突破的界限。

  只有類似於斐潛那樣，在農業基礎上擴展手工業，發展商業，才可能擊碎這種明天花板……

  可是劉協對此覺到了恐懼和憂慮，因為在這些方面上，他什麼都不懂。

  而且現在，劉協也為這種恐懼和憂慮找到了一個理由和藉口。;

  斐潛沒有遵他的詔令！

  劉協覺得臉上似乎有些疼。

  ……

  ……

  前線因為大雨不得不暫停戰鬥的消息，也傳遞到了斐潛之。

  他也沒有催促。

  斐潛這裡的雨倒是停了，可是道路泥濘，也要等乾燥一些才能繼續往前。

  行軍作戰需要客觀條件的配合，治國理政同樣也是需要。

  套一句話來說，前線的軍校兵卒只需要打仗搏殺就行了，而斐潛要考慮的問題……

  咳咳。

  斐潛現在考慮的問題，就是下一個階級意識形態的可能變化。

  在漢末當下的窗口期，是否有更進一步的可能。;

  其他的事，旁人都可以替代他去做，唯獨只有這一件事，只能是斐潛獨自來完！

  斐潛很清楚，在漢代『罷黜百家，獨尊儒』後，董仲舒構建的『天人應』理論將天子制度神聖化之後，加上五行學說與宗法制度結合，形「『天命、德政、禮制』三位一的治理框架，這種理論系因其自洽，為難以突破的思想桎梏。

  三角形，就是最為穩定的架構。

  這也導致了在漢代之後，上層統治階級的意識形態，就基本上沒有太大的變了。

  三角形的上層統治階級意識形態，再加上中低層的『郡縣僚，大族世家，地方鄉紳』三位一，相互變化，又相互穩定三角形下層政治執行系，基本上也就是在技條件限制下已達到農耕文明治理效能的極限。

  這種既得利益集團維護現有秩序的能力，是遠超過改革的力的，因此可以看到在大漢之後，天子模式就為了固定的標配，再也沒有什麼大的變化。;

  斐潛思索著。

  大漢當下，就像是目前的戰局，前有敵軍攔阻，天有風雨，腳底下還有爛泥。

  如果什麼都依舊，殺就了事，然後屠龍者變惡龍，其實很省事。

  但是麼……

  那麼，穿越還有什麼意義？

  從上古部落炎黃開始，其實華夏就一直都在政治制度上進行著發展。

  夏商周是一個系的，到了周王朝的時候分封諸侯，走在了世界的先列，公侯伯子男等爵位系，更是沿用了千年的有效治理分封模式。

  春秋戰國時期，驗證了大分封模式在華夏這種廣袤的國土上的絕對不適合。長達兩百多年的戰爭，使得華夏意識到只有大一統才能帶來安全。

  也就誕生了秦始皇。;

  車同軌，書同文！

  這是秦始皇的偉大，也是華夏的偉大。

  畢竟在西歐那麼點地方，竟然有那麼多的語言和文字……

  但是在大漢之後，『天子』模式就沒有什麼太大的改了。

  天子模式是大漢的創舉，但是……

  斐潛嘆了口氣。

  三國之後，遊牧民族的周期衝擊反而強化了集權需求。

  五胡華、蒙元侵等事件之後，重建的王朝選擇的是繼續強化『天子』模式，而非去革新傳統的政治階級制度。

  要說華夏完全沒有改變的發點，倒也不是。

  或許唐朝的天可汗，也曾經是一個契機？

  但是唐朝的天可汗模式，其實更像是天子模式外掛上了周王朝的分封制度。;

  唐太宗接『天可汗』尊號，確實是創造地將中原『天子』與草原『長生天』結合。這種雙重合法使其既能通過儒家禮制統治中原，又能以盟誓、神判等方式維繫草原部落。只不過唐朝的『天可汗』，更多的只是在虛名上，甚至是唐朝自己華夏地區的自我標榜，外族使者口頭宣稱，至於在外域之中是不是有『天可汗』的名號，是不是遵從『天可汗』的號令，都是存疑。

  同時，唐朝後期過度依賴蕃兵蕃將。沒有用唐人治理胡地，種下了安祿山這樣的惡果。這種『以夷制夷』策略，顯然不是長久之策。在中央強勢時或許有效，但一旦華夏中央主權衰弱，反而為叛溫床。

  而且在進貢系上，唐朝也長期於華夏『人傻錢多』的狀態，為維持朝貢系，唐朝實施『厚往薄來』政策，為了維護面子，而丟了里子。

  當然，斐潛覺得這其中可能還有唐朝士族大姓類似於明代沿海『海盜倭寇』的手段。只不過史書上相對應的容較，使得斐潛也難以有一個比較明確的結論，只能是暗中猜測。

  同時，還有一點更加關鍵的因素，也是斐潛在長安理漢人羌人爭端過程當中，忽然想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