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苗夫人看著手中的和離書，神有轉瞬的恍惚。

承恩公在做啞。

小苗夫人很嫌棄這個前姐夫：“他這像什麼樣子啊！”

裴夫人笑道：“能就這麼結束，已經很好了。”

宴飲結束，婆媳二人上了馬車，一路無話，將要抵達自家的時候，小苗氏才聽婆婆狀若不經意的說了一句：“這回的事，真該好好謝謝越國公夫人。”

小苗氏起先一怔，會意之后，不過剎那之間，后背上薄薄的生了一層汗出來。

畢恭畢敬道：“是，兒媳知道了。”

裴夫人倒是也沒多說，轉而道：“承恩公雖不濟，但劉四郎夫妻倆人還不錯，以后如常走著，別疏遠了。”

小苗氏起初以為婆婆說的是這回劉四郎夫妻倆勸說承恩公退步的事，便要點頭應下，再一想，忽然覺出不對。

婆婆都知道自家妹倆事發當日就去了越國公府，劉四郎主理衛之事，難道會不知道？

他知道，想必也就能夠猜出自己姐妹二人在當日之事中發揮的作用，可即便如此，也按下沒有發作，甚至于持著推這件事圓滿結束。

小苗氏意會到這一點，難免心有所悟：“平日里寒暄客氣多句，都不如真正經歷一件事，更能看清人的品。”

裴夫人見明白，臉上的笑里就多了幾分滿意：“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

……

東市的酒肆里，幾個酒客數次推杯換盞，臉上俱都已經有些醺然。

他們說起今次承恩公府的事來。

“先前看老承恩公的葬禮給攪弄的那麼難堪，還以為這回分家也該有場熱鬧看的，只是沒想到，反而是云淡風輕的結束了……”

另有人說：“不快刀斬麻怎麼行？先是葬禮，再是夫妻和離，劉家的臉都丟盡了，再丟，可就得倒欠了！”

酒客們哄笑起來，笑完之后又忍不住道：“不過，越國公夫人為人倒是真的豪邁不羈，有俠士風范……”

幾人占的是靠窗的那一桌，再往酒肆里邊去瞧，隔著屏風獨坐飲酒的，卻是個黑劍客。

他桌前擺一碟醬牛，一盤鹽水豆，并一壇酒，再配了那幾人的言談笑罵，一并下酒。

等這頓飯吃完，那劍客了跑堂的小二來結賬，繼而問：“承恩公府的名聲，好像十分的差？”

那幾位酒客言說的時候，這小二也在一旁聽著，這會兒聽劍客問，便了然笑道：“太太想必并非神都人氏吧？倘若是的話，只怕便不會有此一問了。”

見那劍客不言不語，只是神專注的看著自己，他倒是正了點，看看左右沒人注意，才小聲說：“我有一回撞見他們家往外拉人呢，說是打死了個小廝，雖說是奴籍，賣給他們家了，可那也是條命啊……這還是我瞧見的，沒瞧見的，不知道有多呢！”

這小二有點傷其類。

雖然他既不是奴籍，也不是承恩公府的下人，但對于他這樣生活在底層的平頭百姓來說，承恩公府這種驕橫跋扈、并不把尋常人命當回事的行事作風，是非常恐怖的。

因為他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哪天出門的時候不小心擋了承恩公府的路，繼而直接被拖到路旁去挨一通毒打……

黑劍客聽了，倒是沒說什麼。

他點點頭，結賬后給了賞錢，背上劍出門去了。

……

夕西下。

橘紅的余暉就像是篝火熄滅前的掙扎，最后在天際閃爍著。

大公主著常服，頭戴帷帽，出現在神都城中某臨水的蔭蔽茶樓里。

二樓的雅間里早就有了一位等待已久的客人，坐在屏風后聽見推門聲響起，不由得笑道：“公主還是來了。”

大公主自袖中取出一片織金的料，擺到進門的條桌上，淡淡道：“因為這的確是進獻給皇室的錦緞，而你又在信中說，有一個知道之后絕對不會我后悔的想說給我聽。”

那人笑著應了聲：“不錯。”

大公主遂開門見山道：“如今我已經到了，你大可以開口了。”

客人卻說：“在告知您這個之前，我想先告訴您我的態度——或許我們是可以合作的，殿下。”

大公主不置可否，只說：“等我聽完再說。”

“您可真是……”

客人有些無奈的笑了起來，倒是沒有再賣關子：“公主是當今天子的長，論才干和品，也要勝過您的弟弟、今上的長子楚王，是以您應該覺得，自己有很大的概率能夠坐上那個位置吧？”

大公主并不接腔。

客人對于的沉著并不意外，繼續道：“只是很可惜，我想要告訴您的這個，或許會讓您先前多年的心都付諸流水呢……”

大公主聽他說了半晌，都沒有切正題，心下已經生出了幾分不耐。

或許是個無聊之人？

這時候卻聽客人短促的笑了一聲，那言辭像是刀一樣，猛地扎進了大公主的心口：“皇室所謂的立長，說的是長子也好，長也罷，都要有一個前提——中宮無所出吧？”

茶室燈影憧憧，連帶著他在屏風后的影子也便覺詭譎莫測起來。

大公主心緒猛地一跳，眉頭不由得皺了起來：“你到底想說什麼？”

客人的聲音仍舊溫和從容：“我想說的是，殿下，或許我們是可以合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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