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膽小鬼”幾個字時，紀云州不自覺的皺了皺眉頭，但很快，又恢復了先前那副云淡風輕的模樣，淡淡道：“我說了，激將法對我沒用，沈醫生還是白費心思了。”

我確實有激紀云州的意思，但更多的是，我表達我的真實。

看著男人角崩的冷的直線，手指無意識的扣在桌面上的作，我知道，紀云州其實是生氣的。

還有他剛才說話的語調，雖然勉強控制著語速，但語氣里還是著一子的不滿。

我猜他在克制著緒。

像獵豹收起利爪踱步在獵周圍，他扣著桌面的頻率越來越快，似乎下一秒就要撕開那層克制的偽裝。

我猜我的激將法其實是起了作用的，又耐著子道：“紀醫生說笑了，你是那麼講原則的一個人，我又何必跟你使這些小手段。”

“不是嗎？”

“我不過實話實說而已，”我放緩了語調，平和道，“說沒有私心，那也是假的，畢竟現在躺在ICU病房里的是我的親舅舅，我唯一的親人，生死危機之時，我自然是想把他給信任的醫生手中，而紀醫生，算一個。”

聞聲，紀云州角下沉，冷嗤了一聲后沒接話。

但也沒有打斷我。

我只能帶著誠意道：“三年前的冬天，一名車禍患者被送到京協，因傷勢嚴重，所有人都覺得搶救無，是紀醫生你力挽狂瀾，將這位患者從死神的手里拉了回來，而我清晰的記得，那一場手，一共耗時四小時，對吧？”

男人深不見底的黑眸中不自覺的流出了一抹驚訝，而后不滿道：“你說這些做什麼？”

“我只是想告訴紀醫生，我之所以像狗皮膏藥一樣粘著你，只是因為我信任你的醫，且清楚的知道你會對每個經手的患者負責，”我做最后的總結，“哪怕是意外被你救起的我舅舅……”

“所以呢？”紀云州煩躁的瞥了我一眼，沒好氣道，“你作為病人家屬應該清楚這次手的難度系數，除了這幾句好聽的你還能為我做什麼？”

我詫異的看向紀云州，遲疑了兩秒后問道：“紀醫生想還讓我做什麼？”

紀云州雙手搭在桌面上，饒有興致的看著我，譏誚道：“沈醫生的意思是，我想讓你做什麼，你就能做什麼？”

放在桌下的雙手地握又松開，我默默地控制著緒，果斷地點點頭。

“還真是個大孝，”紀云州輕嘲道，“但也好，我這里正巧有個事要安排你。”

我靜靜地看著紀云州，客氣道：“紀醫生不妨直說。”

“今晚七點有個聚會，”紀云州瞄了我一眼，開口道：“你跟我一塊去。”

聚會？那就意味著紀云州帶我去的是公開場合，這種千載難逢的機會，他難道不該帶著他的掌心寵鄭欣然嗎？怎麼會帶我？

“怎麼，不樂意？”

“同意。”雖然我不清楚紀云州的目的，但我知道只有答應了紀云州的要求才能救救救，“我愿意去。”

聽到這話的紀云州馬上起，瞄了眼腕表后，抬腳朝玄關走去。

眼看著紀云州要走，我張道：“那我舅舅的手呢？洪醫生說，必須在后四十八小時之……”

這跟今晚的聚會時間是相悖的。

“洪醫生？”紀云州猛地轉過頭來，說：“我的手，什麼時候到其他人來指手畫腳了？”

我聽出了他語氣里的不悅，馬上轉移話題：“那晚上的聚會有什麼我要注意的事項嗎？”

紀云州淡淡的瞥了我一眼，隨口道：“穿正式些。”

說完他便出了門。

我想著既然這件事已經應允下來，無論如何都要做到讓紀云州滿意，于是翻箱倒柜以后，找到了那條定制的職裝連——那是我去京協面試的當天，紀云州讓劉士送過來的。

今天也算是派上了用場了。

準備完畢以后，我便立即趕回醫院，原本想著要把紀云州即將手的消息帶給劉士，結果我人趕到時，已經收到了通知——紀云州要展開多學科討論會議的決定。

時間定在下午三點。

為的就是討論舅舅的手。

效率極高。

劉士是從梁皓渺口中得知的。

“看來紀云州在大是大非面前還是講些面的，”劉士像是抓到了最后一稻草，誠懇道，“希這一次能救你舅舅一命。”

梁皓渺卻對紀云州答應手一事表示疑：“阿州向來說一不二，沈醫生是怎麼說服他的？”

事實上我也沒想到紀云州會答應的那麼爽快，我猜是那一番對他自我長有利的話打了他吧。

“阿州他……為難沈醫生了？”

見我沒說話，梁皓渺張的問。

我搖搖頭：“是紀醫生為人仗義，不忍心看著我舅舅被病痛折磨。”

“是嗎。”梁皓渺對此將信將疑。

我總不能告訴他我跟紀云州做了易，只能找理由搪塞：“下午的會議我們都要參加，要不先回去做準備？”

梁皓渺這才沒繼續這個話題。

兩點半，我跟小于拿著資料往會議室走，好巧不巧的竟然到了鄭欣然和莊薔。

莊薔瞥了我一眼，冷嘲熱諷道：“還是沈醫生了不起啊，別的醫生不愿意接的患者沈醫生生生的塞給了我們紀主任，大半夜的蹲守在樓下，誠意十足的咧！”

我猜是鄭欣然把我昨晚在樓下等紀云州的事兒告訴了莊薔。

我的目的是求著紀云州救舅舅，所以莊薔怎麼說我并不在意。

而這時站在一旁的鄭欣然也開了口：“薔薔，話不能這麼說，師姐也是為了救劉先生，這不為了等云州師兄還被凍暈在雨里，不知道現在好些了沒？”

凍暈這件事是真的，可是從鄭欣然口中說出來，反而帶了一種演戲的調調。

這不，話音剛落，站在一旁的莊薔馬上接了話：“沈醫生平日里看著強壯的，這說暈就暈的本事倒也是厲害啊。”

“不是莊護士你這話什麼意思啊，”站在一旁的小于聽不下去了，惱火道，“哪有說別人說暈就暈的，有你這麼說話的嗎？”

莊薔傲慢的抬了抬下，不滿道：“那不然咧，大半夜的堵在然然家樓下，故意攪合人家約會，這不目的達了，可不就得這麼夸一句嘛。”

看吧，莊薔就是覺得我是故意裝暈的。

我猜這也不是的意思，而是鄭欣然的想法。

小于似乎也聽出了這一點，白了對面的兩人一眼，沒好氣道：“什麼約會不約會的，說的好像紀主任公開表明他跟鄭醫生的關系一樣，這不還沒承認兩人正式往嗎？怎麼就了約會了？”

別說，小于的話犀利的，話音剛落，站在一旁的鄭欣然臉上也是紅一陣白一陣的，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后，馬上轉離開。

但下一秒，我就聽到了小姑娘委屈的嗚咽聲：“云州師兄，你怎麼在這兒？”

我跟小于同事抬眼看去，這才發現紀云州此時此刻就站在兩步之外。

他迷的看向鄭欣然，關切道：“出什麼事了？”

“紀主任你來的正好，”莊薔馬上湊過去，添油加醋道，“剛才我半開玩笑說沈醫生昨晚去找你打攪了你跟然然的約會，他們居然諷刺然然說你們兩個還沒有確認關系哦，本沒資格說這種話，這不就給然然氣哭了嗎？”

“薔薔，別說了……”鄭欣然馬上制止，與此同時留下了兩行滾燙的眼淚。

當著大伙兒的面。

紀云州聽完這一席話后黑著一張臉走了過來，彼時日從側面的窗口照進來，落在了男人臉上，窗中人的眼神卻像淬了冰的刀鋒，割裂了晨間的。

我剛準備解釋，卻聽到紀云州言簡意賅道：“道歉。”

用的是不容置喙的語氣。

他甚至都沒有詢問事的經過，但或許，這個經過也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的小心肝現在當著他的面掉了眼淚，他心疼了。

我的睫如垂死蝶翼，咬破的胭脂在洇開，所有嗚咽都被攥出青白指印的掌心鎖住，唯有掛在脖子上的聽診在頸側簌簌發。

我知道他護著，但我沒想到，僅憑他們三言兩語，就偏至此。

“我說，”見我沒吭聲，男人的聲音再一次在耳邊重復，“跟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