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白

武警總隊醫院。

路琛剛上完藥, 包紮好傷口，餘默慢悠悠進病房：“呦，換好啦, 沒事吧路隊。”

路琛將服套上, 擡頭白了他一眼，沒搭理。

“張一帆呢。”

姜雲飛側靠在門框上：“回大隊彙報況去了。”

路琛點頭，利落起：“行，那要是沒什麽事就回大隊吧。”

蔣澤攔住他，一臉心痛，“隊長, 傷了就好好休息, 別回去了。”

路琛推開他，淡然道：“又沒傷到要害, 不就是打到手臂了嗎，有什麽好休息的。”

蔣澤立正站穩，沖他搖搖頭：“隊長，你這麽不惜自己的, 將來嫂子不得擔心死。”

他故意咬重“將來”這兩個字，一語雙關，又和一旁的餘默不懷好意地換了個眼神。

路琛聽出他話裏的意思, 低聲笑了一下。

下一秒, 往前走了幾步，高大的影過來，換了個語氣警告他：“你信不信, 你再多一句, 我回去給你單獨加練？”

蔣澤一臉“隊長你不厚道”的表，正要開口反駁, 後突然響起敲門聲。

幾雙眼神齊刷刷看過去，何夏站在門口，瞧見這劍拔弩張的氣氛，略帶懷疑地問了句：“我來的...不是時候？”

蔣澤一看救命的來了，往後退了一步，趕拉著姜雲飛和餘默離開。

路琛看：“你怎麽來了？”

何夏挑眉，走進去：“不能來嗎？我只是聽說你傷了，來看看你。”

路琛理了理軍襯領口，別開視線：“沒多嚴重，無大礙。”

何夏笑，徑直在床邊坐下：“沒傷到命都是無大礙，對吧？”

暗指餘川那件事，他僥幸活下來之後，導師曾經也問過這句話，那時候路琛的回答和現在大差不差，他說：

“沒死，留一條命活著，無大礙。”

路琛沉默，不說話。

何夏知道他還在逃避這個問題，也不多說，看他這副樣子，也確實沒什麽大事，嘆了口氣起：“行了，我就是以戰友的份來看你的，別愁眉苦臉。”

聳聳肩，無所謂地說道：“看到你現在生龍活虎的，還能有力懟人我也放心了，走了，戰友。”

何夏剛拉開門，面對面就和餘默撞上，嚇了一跳。

餘默說了好幾句不好意思，隨即看向後的路琛，提醒道：“路隊，姜淶來了。”

路琛擡頭轉，連忙問了句：“在哪？”

餘默撓撓腦袋：“我剛看到的時候t，已經出電梯朝這邊過來了。”

路琛無言一瞬，盯著他看：“.... 為什麽不早點說？”

“早點說什麽？”

姜淶提著果籃出現在門口，一臉懵地看著幾個人，臉上掛滿好奇。

說完，又將目移到路琛上，上下看了一眼，看他好端端的站在那，疑地皺了皺眉。

路琛看出眼神中的不解，結滾了滾，下一秒，直接捂著自己傷的胳膊順勢後退幾步坐在床邊。

清晰可見瞧見他稚舉的何夏：“？？？...........”

門外的餘默一衆人：“.........”

好在蔣澤腦子反應快，邊朝路琛那走邊朝餘默使眼：“哎呀！隊長！你沒事吧！”

餘默回過神來，心裏門清，也跟著上前附和：“哎呀，隊長你這才剛剛把子彈取出來，麻醉的藥效是不是過了？是不是很疼啊？”

姜淶愣在原地，看他們一唱一和，又瞧見餘默回頭，眼神落在上：“姜老師，我們隊長剛才流了好多，應該是失過多，低糖了，腦子有些暈沒站穩。”

聽到餘默找的借口，路琛擡頭掃了他一眼，一向沉著冷靜的黑眸裏出一啞然和鄙夷。

餘默全當沒看見，胳膊肘撞了撞蔣澤，兩人火速配合。

一個擡腳一個散被子，將路琛摁在床上：“隊長，你好好休息，給陳參謀彙報況這事我們來就好，你別擔心。”

說完，還安似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路琛無語，嗓音溢出幾低笑：“......”

蔣澤經過姜淶跟前的時候，還一臉歉意地囑托：“姜老師，不好意思啊，隊長因為傷的原因沒法給領導彙報況，所以只好我們來了，但隊長這邊又需要人照顧，這........”

姜淶又不是傻子，這拙劣的演技早就看穿，也不拆穿，于是笑笑，順著他的話往下接：“沒事，你去吧，路琛這有我呢。”

門口的姜雲飛懵了，腦子沒轉過來，嚷了句：“彙報況那不是張一帆.....”

話沒說完，餘默手一擡就捂住了他那張，訕笑一聲拖著他往外走：“謝謝姜老師啊，我們就先回大隊了。”

話音剛落，就立馬閃離開，退出的同時還不忘給兩人拉上門。

病房瞬間安靜，路琛撐著床坐起來，有些尷尬地咳嗽了聲：“你怎麽過來了？”

姜淶上前將果籃放在一旁，隨即在床邊坐下，回答他：“我聽我爸說的，你傷了。”

路琛：“哦。”

姜淶目停留在他上反複觀察，終于看到了右臂上不同于橄欖綠的那一抹異常，微微泛著紅，視線落在那，輕聲問：“疼嗎？”

路琛順著看過去，搖搖頭：“不疼，還好。”

姜淶沒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這話說完，四周氛圍靜謐地讓人心慌。

路琛雙手無意識地揪著被子，眼神沒敢落在上，想了一會後，他率先開口打破僵局。

“我.....”

“你......”

兩個字不約而同響起，姜淶朝他笑了笑，示意道：“你先說吧。”

路琛抿，思考了會才回答：“我其實沒什麽大事，傷也沒有很嚴重，你何必多跑這一趟。”

姜淶點點頭，也沒回答，隨手拿起果籃裏的香蕉剝開遞過去，路琛自然接過，這才聽見說：“那看到你沒什麽事，我就先走了，你注意。”

說完，轉就要離開，路琛唰一下掀開被子站起來住，“那個......”

姜淶回頭，四目相對那一刻，路琛腦子突然就空白了，後知後覺才回憶起剛才那句話，心想是不是自己話說錯了所以惹得生氣。

思及此，路琛立馬開口道歉：“對不起，我剛才那話不是要趕你走，也沒別的意思，就是...”

他低頭，看了看手裏的香蕉，補了下半句，“就是覺得，我不值得，畢竟你的時間也寶貴，別浪費在這種沒必要的事上。”

姜淶心裏有些堵，好心好意來看他，結果還沒待多久就聽對方說了那些話，頓時覺得自己瞎擔心，可如今看他那副模樣，又心急的解釋，口的郁結也散了些。

將態度放平和，笑了聲： “你不用道歉，我也沒生氣，看你現在還好，我也不耽誤你時間，先走了。”

路琛徹底慌了，以為還沒消氣，將香蕉三兩下塞進裏，還沒怎麽嚼就咽了下去，隨後上前幾步拽住，語氣迫切：“對不起姜淶，我這人不怎麽會說話，我要是讓你不開心，你可以直接跟我說。”

姜淶握住門把手的作一頓，到手腕上的溫度，眼神驀地和下來，轉頭，看向那雙手。

路琛反應過來後迅速松開，視線落在手腕上，孩原本白皙的瞬間染上紅，他臉愧疚，看著姜淶開口：“抱歉，是不是抓疼你了。”

姜淶搖搖頭，沒接也沒拒絕，只是輕聲問他：“那你現在要住院嗎？”

路琛果斷否決，還沒緩過來，又聽見說，“那你送我回去吧。”

他啊了一句，腦子宕機。

姜淶笑：“我說，你不是沒事嗎，那就送我回去。”

路琛心裏頓時放松，立馬將手裏的東西扔到垃圾桶裏，隨即拉開門應了句：“好。”

**

淮安的雪還沒停，但勢頭比較小，細細地堆在地上，一腳踩上去嘎吱作響。

武警醫院距離姜淶租房的地方不算太遠，路琛原本想輛車，但姜淶拒絕了：“這離我住的地方近，不用再車，就這麽回去也好。”

路琛妥協，看了看飄落的雪，又擡頭瞧見不遠的一家茶店，問：“要不要喝杯茶，天太冷了，暖暖子。”

姜淶順著他視線看過去：“好。”

握著茶出來的時候，姜淶整個人都暖和了不，淺淺喝了一口，清甜的滋味在口腔裏散開，心裏裹挾著滿足。

兩人一路聊著走到小區門口。

姜淶看著他，指了指後的大門，“那我先進去了，你早點回大隊。”

路琛點頭，朝笑了笑，“好。”

他站在原地，看著姜淶漸行漸遠的影，腔裏那顆跳的心髒一點點變得熱烈，像是要沖破那層阻礙。

路琛手心握著，胳膊上的疼痛時不時傳來，可他渾然不覺，目始終落在孩上，腦子裏反複播放著從相遇到現在的所有片段。

那些酸的，暗無天日的，晦的像電影一樣一幕幕快速閃過，他想開口，又害怕打擾到，但轉念一想卻夾雜著幾分不甘心。

那是他的青春，從十七歲開始貫穿了整個人生，如果不表明，他不確定還要憾多久。

而現在，此時此刻，大雪飄落，天地間除了姜淶那一抹亮之外就再無其他，他突然想試一試，告訴。

姜淶，我喜歡你很久了。

縱然知道也許沒有結局，縱然知道是飛蛾撲火，可他還是想說出來，不管結果如何，好壞與否，圓滿與否，這份十年的也應該畫上一個句號。

“姜淶。”

終于，他鼓起勇氣喚住。

姜淶轉頭，一臉茫然，“怎麽了？”

路琛快步上前，黑眸定格在臉上，結不斷滾，心髒張到快要跳出來。

他自己都沒覺到，垂在雙兩側的雙手在微微抖。

他斟酌再三，在姜淶再次開口之時，將那句早已在心裏排練過千遍萬遍的話說了出來。

“你要不要...跟我在一起？”

時間仿佛不再流，周圍的一切都安靜下來，飄零的雪好似停在半空中，後車流碾過的聲音他充耳不聞。

路琛呼吸都緩下來，眼神彙的剎那，腔裏的心髒似鼓點，有規律的敲打著。

等待回答的那一瞬間，他在想，哪怕姜淶拒絕，哪怕是說不合適，只要開口，他會立馬離開，不再糾纏。

姜淶詫異擡眸，就這麽看他。

不知道是不是的錯覺，就在路琛問完那句話之後，約看見了他眼底一閃而過的瑩瑩水。

半晌後，姜淶彎，明亮的雙眸進他心裏，嗓音清脆，帶著被茶浸過的甜，沁人心脾，仿佛初見那般，一點點抓著路琛的心。

咫尺之間，他聽見的答複：“好啊。”

好啊。

這兩個字落在路琛耳朵裏，他完全愣住，腦子裏有什麽東西瞬間炸t開，像是一瓶剛開的濃烈紅酒，不過一瞬，就浸滿了他整顆心髒。

路琛不敢置信，喃喃自語再次詢問：“你說什麽？”

姜淶笑，一點點靠近他，隨後用指尖彈了彈他的額頭：“我說，好啊。”

路琛突然就笑了，笑著笑著，眼眶也跟著紅了，他上前，將面前的孩擁在懷裏，低聲說：“我以為你會拒絕。”

姜淶愣了幾秒，意識回籠之後擡手環住他的腰，如實相告。

“其實我今天來找你，也是想要確認這件事的。”

頓了片刻，繼續說：“我之前一遍遍問自己，對你到底是什麽覺，也許是你幫了我太多，有謝，或許.....也有喜歡，但那種又很模糊，所以我猶豫要不要問你，可糾結了半天還是說不出口，因為我怕答案讓我失。”

“可是。”姜淶嘆一聲，說：“路琛，你說出來了，我很高興，那我也想告訴你，至，我能確定一點，我對你是喜歡的。”

此話一出，路琛眼角有淚下，他穩住嗓音裏那抹哽咽的緒，低聲道：“謝謝你，姜淶。”

姜淶笑了聲，拍了拍他的背，安道：“好了，你快回去吧，等會雪就下大了。”

路琛悄悄拭去臉上的水珠，松開，回複：“好。”

***

那次抓捕任務之後，陳放以路琛傷為由給他批了假期，讓他傷口好差不多了再歸隊。

好不容易有個閑暇時間，自然要和姜淶好好相，畢竟兩人剛在一起沒多久，還需要好好維持。

再過幾天是元旦，路琛估著得把人約出來，可思來想去，從來沒有過任何經驗，再加上平時在大隊裏總是和一幫大老爺們相，子豪放慣了，和孩還真有些無所適從。

路琛抱著手機點開和姜淶的聊天框，還正猶豫應該發什麽打開話題，沒想到對方直接一條消息跳進來：【你明天是不是要去醫院換藥？】

他盯著那條消息反應了幾秒才回：【對。】

姜淶：【什麽時候？】

路琛：【下午兩點。】

姜淶：【好，我明天下午剛好沒課，我陪你去。】

他快速打字，想要回複不用了，但腦子一轉，想了想，刪掉之後又重新回道：【好。】

武警總隊醫院。

“你這傷口恢複的還好的，只是注意別水，再換一次藥就差不多了。”

換好藥後，知道這夥當兵的對這些不太細致，護士又沒忍住叮囑了幾句。

路琛套上外套：“好，我知道了，謝謝。”

他剛想擡手扣住扣子，姜淶先他一步上手，“你別了，我幫你吧。”

路琛不拒絕，聽話地點了點頭。

兩人之間的距離很近，四周安靜到只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窗外的線照在姜淶上。

路琛低頭瞥了一眼，似乎能看到臉上的絨，鼻翼小巧圓潤，飽滿，形很好看。

不由自主的，他結上下滾了滾，腔的心髒起伏不定，劇烈跳著，垂在的雙手微微握著，他盯了姜淶好久，在擡頭看過來的那一刻，又迅速移開視線，別開頭看向地面。

“好了。”

姜淶退了一步，偏頭看了看他的胳膊，剛才上藥時，才算是看清了那個傷口。

雖然已經結了痂，卻還是泛著淡淡的紫紅，表面凹凸不平，看起來有些恐怖。

路琛擡頭看了一眼，見眉心始終皺著，擔心嚇到，溫聲說了句：“是不是嚇到了？如果害怕的話，就別看了。”

姜淶搖了搖頭，吸了吸鼻子，甕聲甕氣：“我沒事。”

怎麽會害怕呢？是心疼，是敬佩，是發自心的尊重。

敬佩這樣一群人，肩上扛著責任，不顧一切的往前沖，將危難和戰爭擋在前，堅定的護著後的國家和人民。

想起之前看到的一句話：“我們不是生活在一個和平的年代，我們只是生活在一個和平的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