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態

人的話像是一把鋒利的刀子從他心間劃過, 約約刺痛著。

路琛垂在兩側的雙手握住，他沒回頭，始終保持那一個姿勢。

人往前走了兩步, 想要出手拽他, 但手剛出去，又想到什麽，沒什麽底氣的往回收，“小琛......”

剛說完兩個字，路琛猛地回頭，“你別我.....”

他眼眶都紅了, 臉上的因為盡力克制而顯得有些抖, 睫半掩覆蓋住複雜的緒。

姜淶從來沒見過他這樣，那份覺抑又痛苦, 像是被什麽東西死死撕扯。

人子一愣，眼淚順著蒼白的臉頰落了下來，低低啜泣著，垂著頭沒說話。

姜淶想要出聲打破這氛圍, 可還沒開口，路琛就轉離開，回頭看了一眼人, 剛好視線和在一塊, 抿了抿，收回目跟了上去。

兩人一路無言，到大院時已經是二十分鐘後, 車子停在門口, 路琛卻遲遲沒有下車，姜淶偏頭看他, 好一會才開口：“剛才那個阿姨....真是你媽媽嗎？”

路琛仰頭靠在駕駛背上，閉著眼默默點了點頭：“是。”

語言在此刻有些泛白無力，甚至于讓姜淶不知道該怎麽安。

想了會，還是握住了他的手。

“路琛.....”剛開口喚了他的名字。

路琛呼出一口氣，將緒收斂好，隨即握了握的手，“我沒事，下車吧，先去見你父母。”

姜淶不想影響他，看他開門幹脆利落的影仿佛無事發生一樣，也識趣地不再提。

進門前，路琛出了一頭的汗，他渾然不覺，倒是姜淶一眼掃過去，沒忍住笑了：“你別張，我爸媽很好說話的。”

路琛搖頭，不斷吸氣呼氣，還不承認，“沒張。”

姜淶笑了聲，掏出紙巾了額角流下的汗：“好，你不張。”

頓了會，將紙巾握在手裏，敲門前又喚了他一聲：“路琛。”

路琛看，眼神帶著疑，還沒反應過來，覺到手心的力道了些，隨即下半句話落在他耳朵裏：“你還有我，我是你的後盾，別擔心。”

正午的落在兩人上，孩的面容顯得恬靜又淡然，他突然就看開了，所有的一切和比起來，都微不足道。

半晌，他點頭，眼底有，也有欣：“好。”

***

姜淶牽著路琛進門時，葉清雲和沐絮在臥室照看小孩，姜家父子三人都在客廳聊天。

兩人站在門口，沙發上的三人視線齊刷刷投過來，路琛軀一僵，面對幾人打量的目，瞬間覺這比他執行任務還要驚險刺激。

姜淶牽著他上前，路琛頷首一一打招呼，家裏的阿姨也順勢將他手裏的東西接了過來。

姜坤哈哈一笑，朝兩人招手：“淶淶，小路，坐爺爺邊來。”

路琛張至極，走路時差點同手同腳，這畫面落到姜謙眼裏，他沒忍住，偏頭笑了笑，姜淶眼尖，瞧見他角的笑，經過他邊時拍了拍他肩膀，俯下咬牙切齒小聲提醒：“笑什麽？你第一次見嫂子家裏人也沒好到哪去。”

姜謙睨一眼，小聲嘀咕了句：“......小白眼狼。”

“小路啊，會不會下棋？”屁剛坐下，姜坤的聲音響起。

路琛了手：“會一點，但不是很多，棋藝也不是特別好。”

老爺子一聽“棋藝不是特別好”一下就樂了，姜申不喜歡下棋，姜淶和姜謙的棋藝這幾年越來越好，在他之上，到後來他幾乎了兩個小輩的手下敗將，心裏特不舒服，如今聽他這麽一說，心一下膨脹起來，拽著他就起。

“走走走，陪爺爺下兩把棋去。”

路琛啊一句，還在狀況外，一臉蒙的朝姜淶投去個“救命”的眼神。

姜淶視而不見，抿憋笑，對他做了個加油的手勢。

經過樓梯時，恰好葉清雲和沐絮下來，幾人了個正著，路琛停住腳步，開t口：“葉老師，沐醫生。”

沐絮看這模樣就知道發生了什麽，點頭回應，笑而不語，葉清雲嗯了一聲，隨即看向姜坤：“爸，人小路是客人，哪有人剛上門就拉著對方下棋的。”

姜坤手一揚：“也不多，就下一盤，一盤就好。”

姜謙將沐絮拉過來在邊坐下，悄聲問：“孩子睡了？”

沐絮：“嗯。”

姜謙點頭，轉頭剛想跟姜淶說什麽，就看見自家妹妹沒出息的樣子跟著過去。

一盤棋下了快半個小時，路琛的棋藝不好確實是實話，老爺子贏了好幾盤，高興壞了，葉清雲喚兩人吃飯時，他還意猶未盡，“等會結束了，再陪爺爺下兩盤哈。”

路琛幹笑兩聲應下。

眼看著老爺子影拐進廚房，路琛松了一口氣，低聲跟姜淶抱怨：“你爺爺這棋藝不敢恭維啊。”

姜淶笑了聲，“你會下棋啊？那你還騙我爺爺說棋藝不好，讓他的？”

路琛眼神一瞪，“能不讓嗎？我敢不讓嗎？”

姜淶笑得更歡，也沒破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幹的不錯路隊長，我很欣賞你。”

路琛肩膀卸下來，聽見葉清雲又喊了聲，他搖搖頭：“姜淶同志，戰鬥還沒結束，下面才正式開始。”

他暗指葉清雲。

姜淶沖他使了個眼：“放心啦，還有我，不會讓你單槍匹馬上戰場的。”

指了指自己：“糧草和武準備充足，你放心。”

路琛笑了笑，趁著沒人往這邊瞧，輕輕了手心以示回應。

飯吃到一半，衆人話頭一轉，聽見葉清雲問了些路琛家裏的況。

“我父母在我十二歲那年離婚，我跟了我父親，十七歲那年父親因為執行任務犧牲，我跟我生活，十八歲那年，又因為肝癌去世，後面就再沒家人了。”

桌上一片沉默，葉清雲點了點頭，繼續問了句：“你父母離婚後，你母親呢？”

話問的太突然，姜淶想到剛才那個人，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卻聽他如實回答。

“母親再婚，後來就沒見過。”

“那家裏沒有其他親戚了？”

“沒，有的都是些遠房親戚，很長時間沒聯系過了。”

葉清雲還想問什麽，姜淶及時出聲：“媽！”

聲調很高，瞬間將衆人注意力吸引過去，姜淶夾起一塊排骨放進葉清雲碗裏：“這個菜好吃的，您嘗嘗。”

葉清雲撇了一眼，話題打住。

姜坤想了會，反應過來後看向路琛，“你說你父親因為任務犧牲，那你父親是不是路偉？”

路琛點頭承認：“您認識我父親？”

姜坤放下筷子，似乎想起了什麽，慨道：“聽過。”

他擡頭，“你父親跟你一樣，是一位優秀的軍人，也是一位令人敬佩的烈士。”

姜淶低頭沒說話，這茬就這麽翻了過去。

這頓飯吃的是膽戰心驚，路琛深怕下一秒葉清雲又冒出什麽問題來，果然，再快要結束時，還是開門見山的問了一直以來都想問的話。

“路琛，你當兵幾年了？”

“八年。”

葉清雲笑笑，面上雲淡風輕的開口：“那你有沒有計劃過未來？是轉業還是退居二線？”

此話一出，姜淶憋不住了，開口喚道：“媽......”

葉清雲打斷，眼神掃過去，“我在問路琛，沒問你，你安安靜靜吃飯。”

姜淶：“我......”

還想掙紮，可卻在對上葉清雲不容置喙的眼神後瞬間蔫了下來，垂著頭也吃不下去了。

路琛在底下握了握的手，擡頭直視著葉清雲：“我知道葉老師您的意思，也清楚您是為姜淶好，但說實話，當兵這麽多年，要讓我下這軍裝我也舍不得，所以轉業我不可能考慮，但我可以給您一個準確的答複，到時間後，我會退居二線，本質上是一樣的，都是軍人，只是工作肯定沒這麽多，也沒這麽累，希您能理解。”

“至于其他的。”他轉頭，看向姜淶，“我跟您保證，我不會讓姜淶委屈，也不會讓為我擔心，只是目前我心裏還有一個心結沒解開，解開之後，我會履行我自己的承諾，這一點您可以放心。”

他態度誠懇，甚至說的話滴水不的將葉清雲所有的顧慮全部打消，縱然是再想問，此時也挑不出別的點來說。

葉清雲點頭，心裏算是默認了他的話，眼裏也難得流出幾分欣賞，沉默了會，給出了自己的答案：“好，阿姨相信你，也希你不要讓淶淶失。”

***

這頓飯吃完已經是晚上，姜淶送他出去時，想到剛才的話，仰頭看他：“你真的決定退居二線啊？”

路琛毫不猶豫點點頭：“嗯。”

“不覺得可惜嗎？你這麽優秀，又年輕，未來前途還一片明，就這麽妥協了？”

路琛垂眸，擡起另一只手了的臉：“不是妥協，也不覺得可惜，而且我也說過了，退居二線本質還是軍人，只是職責不太一樣，但和現在沒什麽區別。”

“真的啊？你不後悔嗎？”姜淶問他。

路琛微微笑了下，搖頭：“不後悔。”

姜淶皺了皺眉，頗不贊同：“但我後悔的，我覺得你不應該這麽輕易答應我媽，畢竟我不希你為我做出什麽妥協，我說過了，我會一如既往地支持你，所以你沒必要的。”

路琛沒回答，只是低頭問了一個問題：“你知道當年我爸媽為什麽離婚嗎？”

姜淶疑，搖了搖頭。

路琛長嘆一聲，腦海中再次回想起路偉和周紅英吵架時的場景，心裏像是落下一塊大石頭，的他不過來氣。

過了好一會，姜淶將他送到門口時，他才緩緩開口。

“因為我曾親耳聽到我媽埋怨我爸，認為我爸不關心，也不關心我，心裏除了任務還是任務，一年到頭見不了幾次面，話也說不了幾句，于是兩人總是吵架，終于，我媽再也不，在我12歲那年，跟我爸提了離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