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衍慈閉上眼,聲音沙啞。
“可我真的,好想你。”
“好想好想你。”
“你要生了,我卻連一句話都不能問。”
“連送你去醫院都不敢。”
“我連孩子出生的那一刻,都不配站在門口。”
“但我會等。”
“哪怕你一輩子都不原諒我,我也會在你和孩子的后。”
“永遠。”
……
M國清晨。
安然穿上了厚外套,坐在窗邊喝著熱水。
雪還在下。
盯著遠方的天,低聲說:
“你是不是,也在看我?”
“是不是也知道,我撐不住了?”
“可是……”
“我真的很想你。”
“但我不能回頭。”
“我一旦回頭,就再也走不了。”
著肚子,聲音輕得像雪落。
“你放心。”
“就算再疼,我也會把你生下來。”
“我不會讓你跟我一樣—從一開始,就在黑暗里出生。”
“你會在里。”
“你會看到一個,堅強的媽媽。”
窗外的雪下了一整天,到了傍晚也沒有停。
安然窩在沙發上,上蓋著厚毯,手里抱著熱水袋,頭靠著扶手,小腹越來越重,甚至能覺到骨盆開始輕微發脹,這是臨近分娩的征兆。
知道自己快了。
這一年,從“地獄”里走回來,一路獨自站起、再出發、創品牌、開工作室、重新定義自己,撐到了孩子即將降生。
可越是靠近終點,越覺得孤獨。
不是沒想過要不要在孩子出生前見傅衍慈一面。
哪怕只是一眼。
哪怕只是讓孩子知道,他有個父親。
可每次想到那個夜晚,想到那些早已烙在記憶里的對話,心臟就像被扯開了一道永遠愈合不了的傷口。
低頭看著肚子,輕聲自語:
“你出生那天,媽媽不會哭的。”
“媽媽會笑著迎接你。”
“哪怕再疼、再怕、再孤單—媽媽也會笑。”
“你不是意外,你是媽媽拼了命也要活下來的原因。”
……
這幾天,沒有再畫圖,實在支撐不住了。
終于把自己封在房里開始專心待產。
工作室由曼曼和團隊全權打理,每天只看最核心的資料,大多數時候都靠在窗邊,讀書,發呆,給寶寶錄音。
錄了很多段。
“今天下雪了,媽媽沒出門,書看到一半睡著了。”
“你以后長大要比媽媽聰明一點,不要什麼都靠自己,真的太累了。”
“其實……你爸爸是個混蛋。”
“但他也曾經是媽媽最想托付一生的人。”
“你能活著,是媽媽的最后一點運氣。”
……
錄到最后一段時,忽然停下,盯著麥克風沉默了很久。
最后輕聲說:
“如果哪天你想知道爸爸是誰—媽媽會告訴你。”
“他不值得你,但他值得你認識。”
“因為你是他,也是我。”
“你是這世界上,媽媽唯一的肋。”
“也是媽媽唯一的盔甲。”
……
三天后,夜半,安然忽然破水。
痛意來得比預期還快,幾乎沒有間歇,像是一波又一波的刀刃,從深撕.裂。
強撐著打電話了急救,曼曼接到消息第一時間趕來,一邊安排產房,一邊讓團隊就近封鎖醫院消息,避免外泄。
不愿意讓人知道在哪兒生孩子。
更不想任何人—尤其是傅衍慈—在這個時候出現。
可他早知道了。
當安然送進手室的那一刻,傅衍慈的人就已經站在醫院外的走廊盡頭,安靜守著,沒有打擾,也沒有靠近。
他只站在那里,背影拔,眼神死死盯著那扇寫著“無菌區”的玻璃門。
他連口罩都沒戴,臉慘白,手一直在口袋里,指節僵地握著那枚燒黑的戒指。
他知道不想見他。
但他不能不來。
這是他的孩子。
是他和的命。
他從來沒有向這個世界真正祈求過什麼。
但此刻,他低著頭,站在那個狹長的走廊里,像個第一次做父親的男人一樣,著聲音說:
“只要沒事,只要孩子健康,我什麼都不要。”
“我這一輩子都不要再看我一眼也行。”
“我只求活著。”
……
產房燈熄滅的那一刻,他的心也幾乎停了。
醫生出來后,他沒敢問,只是看著曼曼。
曼曼站在他面前,紅著眼睛。
“母子平安。”
“撐下來了。”
傅衍慈靠著墻,閉著眼,眼淚卻順著眼角下來。
他這輩子都沒這樣哭過。
連父母出事、連最崩潰的時候都沒有。
但這一刻,他眼淚止不住。
曼曼沒說話,只是遞給他一張紙條。
“說,這個給你。”
紙條上,是安然手寫的兩個字—
“謝謝。”
傅衍慈著那張紙,緩緩蹲下,像個撐了太久的人,終于被這兩個字垮了所有意志。
他知道,這個“謝謝”不是認同,也不是示好。
是最后的溫。
愿意告訴他:孩子生了,平安了。
可也只是到此為止。
他們之間,已經沒有以后。
……
安然醒來的時候,天剛亮。
窗簾沒拉,晨灑進病房,落在蒼白的臉上。
睜開眼,看到旁邊的嬰兒床里,那個紅撲撲的小人兒正微微哼哼。
抬手想去,但疼得厲害,只能慢慢撐著子坐起來。
孩子好像覺到的靠近,眼睛沒睜,卻咕噥了一下,像是在撒。
安然鼻子一酸。
想哭。
可忍住了。
“你來了。”
“你終于來了。”
“媽媽這條命,是你給救回來的。”
“你要記得,哪怕媽媽很久都沒說誰,可媽媽從你還沒出生的時候,就已經你了。”
“從你是一個心跳開始。”
“媽媽就是你的全部了。”
輕輕靠近,親了親孩子的額頭。
“我們,以后就一起,好好活著。”
沒有誰,能再把我們分開。
沒有過去,沒有影,只有你和我。
這世界太大,但你是我最小的宇宙。
閉上眼,輕輕笑了。
從今天起,是母親了。
終于,不再是一個人了。
產后第三天,安然出院了。
沒有花、沒有、沒有任何鋪張的儀式,一切安安靜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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