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產后，昏睡了三天之后，徐思沐才醒了過來。

醒來后，第一眼看見的，是坐在床邊打盹的周翰越。

就如同是七年前，被搶救回來，第一眼看見的，也是周翰越。

徐思沐沒有出聲，就這樣靜靜的打量著周翰越。

他的臉有點慘淡，眼底下有黑眼圈，臉部廓也因為瘦削看起來更加深邃朗了。

周翰越似是有所察覺一樣，已經是醒了過來。

睜開眼睛，就正好對上徐思沐看過來的目。

也不知是睡醒之后瞬間的愣忡，還是別的原因，周翰越一時間沒有開口。

兩人的目，就在這個靜謐的清晨，彼此匯，伴隨著從窗外進來的一抹金的。

已經是新的一年了。

徐思沐醒來的消息，不脛而走。

周老太太首先趕了過來，握著徐思沐的手，噓寒問暖。

“你這丫頭，真的是嚇死老太太我了！我都半截子要進土的人，可經不住你們在大過年的這麼嚇唬哎。”

徐思沐握著周老太太的手，“，您健康長命百歲呢。”

醫生已經幫徐思沐檢查了，確定無大礙，可以讓回到家里去坐月子。

畢竟是大過年的，醫院里面，就算是再有過年的氛圍，也顯得冷清。

第二天，徐思沐就辦了出院手續。

可是，還沒有出院，已經下床穿上厚重的羽絨服之后，病房里卻迎來了兩位穿制服的警員。

“你好，周太太。”

徐思沐不明所以，“你們好。”

“恭喜你醒來。”

“謝謝。”

“我們想要就前幾天，14號，也就是年二十八當天發生的事，對你做一個筆錄。”

徐思沐愣了愣。

年二十八？

就是和邢娜去找陸清的那天，也是挨了幾個小時，終于在凌晨產下靈韻的時候。

“出了什麼事？”

周翰越并沒有把當天后續發生的事告訴徐思沐。

徐思沐這才知道。

就在離開后不久，陸清就自殺了。

陸清在自殺前，留下了一句話。

【徐思沐，如你所愿。】

徐思沐聽到這個消息，久久都沒有說出一句話來。

陸清……死了？

自殺？

還在死后，留了一句能把警方的注意力引到這里的言？

“你可以把當天你們的談話容告知麼？”

徐思沐收了神。

陸清從來都知道。

一直在演戲，就和一樣。

想要自己胎，想要把路達給弄死，更甚至不惜害死楚芳……

陸清想要讓徐思沐嘗一嘗所有的苦。

要把徐思沐邊，所有徐思沐在乎的人和事，全都給拆散弄死。

也讓徐思沐嘗一嘗，什麼是痛失所，什麼是天人永隔！

陸清分明知道，一旦是了刺激，就會早產。

如果早產有個三長兩短，那剛好一尸兩命。

如果逃過一劫，母平安的話，指不定就會在這次刺激中，把曾經忘掉的那些都給記起來。

徐思沐會把在事后抹黑陸珩麼？

顯然是不會。

陸清在死之前，已經去咨詢過別的神科的醫生。

選擇失憶這種況，只是暫時的。

究竟什麼時候會恢復記憶，只需要刺激。

在思想和最虛弱的時候，用強大的刺激去激，就會喚醒潛意識里面已經封存的記憶。

換服，去沐浴香薰，然后穿上大紅的子，靜待死亡。

兒子，既然媽媽沒有辦法把帶到你的邊，那就讓你最喜歡的姑娘，記你一輩子吧。

讓永遠都活在影和愧疚里，永不安生。

求生不能。

徐思沐靜默了一會兒，警員開口：“周太太？”

徐思沐回過神來，“嗯？”

警員問：“能否告知？畢竟言里面關乎到你，我們需要做下記錄。”

徐思沐嚅了一下，剛想要開口，門口忽然走進來一個高大的人影。

“還沒有準備好？”

周翰越抱著襁褓中的嬰走進來。

他的手勢嫻，看起來也是練了許久的。

他自然而然的就走到徐思沐的面前，擋在了兩名警員面前。

“兩位同志真的是勤勉，才大年初三，就來辦公，不過，我夫人剛剛產子，實在是很虛弱，有什麼事可以代為問我，我一定知無不言。”

兩位警員也是面難。

當天周翰越報警后，他們就已經詢問過了。

沒有毫收獲。

否則的話，也不會等到現在了。

周翰越又開口：“林宇。”

在門口等著的林宇立即向前一步。

“老板。”

周翰越說：“請兩位警察同志先去隔壁的休息室坐一下，我稍后就過來。”

“是，”林宇走進來，對兩位警員手，“請。”

等到病房里清空，周翰越將懷中襁褓的兒遞給徐思沐。

徐思沐一時間有點手忙腳。

這麼小，這麼的一個小嬰孩，真怕自己哪里弄不好，傷到了小孩子。

“手托著這里，對，”周翰越幫徐思沐照顧姿勢，“這條胳膊可以稍微放下一點，要不然抱久了你會累。”

“這樣嗎？”

“嗯。”

徐思沐總算是松了一口氣。

看著懷中的小嬰。

已經三天了，眼睛睜開了，皮也變好了，一雙黑漆漆的眼珠骨碌碌的轉著，不似剛開始生下來，就好像是一只沒的小猴子一樣。

“我去柳嫂過來，你抱不住了就讓柳嫂抱，你要不就先讓林宇開車帶你回大宅。”

徐思沐也不敢作，就這麼僵著脊背，抱著懷中的嬰。

歪著頭笑著，揮了揮手，“小靈韻，認識媽媽麼？”

小靈韻看了徐思沐一眼，忽然就哇的一聲哭了，噎著。

徐思沐一下就手忙腳了起來。

“怎麼辦？”

周翰越俯，又把襁褓給接了過來，哄了一下，放在床上，了并沒有尿，“到了吃的時候了，應該是了。”

徐思沐這兩天昏睡的時候，一直都是喂的。

小靈韻吃的也并不多。

現在徐思沐剛醒來，就已經被周老太太帶著催的補品過來喝了好幾次，從昨晚開始，部就一直有點漲漲的。

徐思沐直接說：“那讓我來喂吧。”

本就抱孩子不，現在還要抱著喂，單手更加艱難。

周翰越說：“你抱著，我幫你掀開服。”

徐思沐有點窘。

可是現在房間里，除了周翰越之外，柳嫂和林花蕊都不在。

懷中的小靈韻也是哭得厲害。

徐思沐也顧不得什麼了，就喂了小靈韻吃。

嬰孩吸吮的能力是天生的本能。

小靈韻一吃到，就立馬不哭了。

只是長長的睫上還掛著一淚珠，倒是看起來分外憐惜。

門外，梁錦墨敲了敲門就推門進來。

“你怎麼把人家兩個同志給安排到我辦公……”

“出去！”

周翰越側擋在徐思沐前，滿臉的郁不滿。

梁錦墨：“……”

他就看見徐思沐的一幅角，還真的是什麼都沒看見。

他立馬就帶上門出來了。

喂了，徐思沐就覺到口不那麼脹了。

在整理自己上的服，周翰越將嬰孩抱起來，拍著的背給順一順，小靈韻打了一個飽嗝。

等到一切都弄完了，徐思沐才抱著小靈韻上了車，回周家大宅。

從后視鏡中看著周翰越的倒影，抱著小靈韻的手臂了。

周翰越去了一趟梁錦墨的辦公室里。

兩個警員對于周翰越的回答都已經讀于心了，隨便走了走程序就告辭了，說等到貴夫人產后好了再過來。

梁錦墨看著周翰越，“狀態看起來還不錯。”

周翰越沉聲走到床邊，“表面而已。”

他是心理醫生，深通心理。

他已經才想到，或許徐思沐已經回想起來了。

梁錦墨聳了聳肩，“我看起來狀態好的，表面好，也不錯，再說了，前一個月忙著坐月子，后一個月忙著帶孩子，哪里還有時間去想別的什麼呢，你就放寬心吧。”

…………

徐思沐一路上都很注意防風。

穿著厚實的羽絨服，戴著防風帽，再加上厚實的羊絨圍巾。

周翰越是生怕了風。

回到家里，暖氣開的很足，溫暖如春。

徐思沐剛一進來，就覺到自己的上似是出了一的熱汗，將羽絨服給掉了。

林花蕊高興的迎上來，“三小姐！恭喜出院！”

徐思沐笑了笑，打量了一圈，“娜娜呢？”

林花蕊比了一個噓的手勢，走過來，“娜娜姐這兩天心不好，抓住那個小狗男朋友和別的生在一起了，這兩天正在鬧分手。”

“誰鬧分手？”

“那個小狗男朋友。”

徐思沐先上了樓，“回來了讓來找我。”

“嗯。”

邢娜當晚就回來了。

回來的很晚，正巧徐思沐起來喂。

“娜娜，你先等等我。”

讓邢娜在樓下客廳等著，等到喂過，把孩子給柳嫂，就下樓去找邢娜。

“分手了？”

邢娜低著頭，吐出的字音帶著濃濃的鼻音。

“嗯。”

“好事兒。”

邢娜猛地抬起頭來。

徐思沐笑了笑，“當初你第一次告訴我的時候，我就覺得，你作為一個孩子，太遷就你男朋友了，到的唾手可得，就會分外的不珍惜，你男友也必定會是這樣想的，不，現在是前男友了。”

邢娜把徐思沐的話記在了心里。

太唾手可得的，就會分外不珍惜。

朝著徐思沐笑了笑，“其實也沒那麼難過，我也沒那麼喜歡他，就只是習慣了。”

徐思沐握著溫熱的牛杯，齒間咀嚼著這個字眼。

習慣……

只是因為習慣了麼？

過年這幾天里，周家也算是分外熱鬧。

周老太太和已經故去的周老爺子，家里都是大家族，各種旁系表親，從初三開始，就開始絡繹不絕的登門。

以慶祝家里多添了一個人口為由頭。

徐思沐沒過去，卻是聽林花蕊說了個大概。

林花蕊跟主樓那邊的小傭晴晴關系很好，再加上這一次出事，晴晴又是唯一一個幫的，更加是加深了兩人之間的革命友誼。

“你不知道，田佩佩那副得意勁兒！就是把自己當當家主母來自居了！簡直不要臉至極！”

徐思沐知道林花蕊那天在田佩佩手下的待遇，拿著一個小玩正在逗小靈韻，說：“再讓多囂張一個月吧。”

想了想，“夫人回來了麼？”

林花蕊立即就反應了過來，徐思沐問的這是楊沁渝。

“嗯，回來了，你在昏睡的時候，去醫院看了一次，然后就回楊家的別墅去住了，過年也沒有回來。”

徐思沐端著手中的水杯。

和當初想的一點沒錯。

楊沁渝對于周江河已經徹底死心了。

曾經的那些，都如同過眼云煙了。

徐思沐想著等過幾天，就帶上小靈韻去看一下楊沁渝。

周卿卿倒是見天兒的往這邊跑。

名其曰是要來照顧小靈韻的，而實際上，就是想要躲清閑。

主樓那邊實在是太，人太多，讓周卿卿苦不堪言，以前還好有楊沁渝幫打掩護，現在田佩佩不得就把給推出去當模特，站著讓那些七大姑八大姨們說。

徐思沐也隨著。

周卿卿對徐思沐說：“對了，大哥和四哥也都回來了。”

徐思沐一聽到大哥這兩個字，心里一。

周卿卿沒注意到徐思沐的神，繼續說：“四哥看起來不大一樣了，穩重的多了，不過，恨屋及烏，因為田佩佩，我就對四哥喜歡不起來，哼！”

霸占了媽媽的地位，兒子還一躍騎到親哥的頭上去了。

徐思沐沒怎麼在意周翰楓。

現在腦海里都是周翰霖。

嫁給周翰越這三年時間里，也不是沒有見過周翰霖，屈指可數，周翰越也從來都不曾提起過以前發生的事。

第二天下午，徐思沐將小靈韻給柳嫂帶，自己就帶上了點東西，去了周翰霖的住。

到的時候，周翰霖不在，只有朱晗帶著孩子。

“大嫂，我來看看你。”

徐思沐將送來的東西放在桌上，才笑了一下。

朱晗擺手，“你還沒出月子，本來也應該我這個當大嫂的去看你，但是最近過年應酬實在是太多了，你的怎麼樣了？”

“好多了。”

朱晗和徐思沐就隨口說了幾句家常，徐思沐將話題放在了周翰霖上。

“大哥什麼時候回來？”

朱晗說：“估計到了晚上了，他去聯系過節期間的影展了，等到正月十五就是影展。”

徐思沐還以為周翰霖出去應酬了。

這樣一聽，這個周翰霖還真的是醉心藝，和七年前舍命不舍攝影機是一模一樣的。

徐思沐見周翰霖不在，也就要起告辭。

朱晗住了。

“你是不是為了陸珩來的？”

徐思沐的后背猛地一僵。

驀地轉過來，對上朱晗的目。

朱晗點了點頭，“翰霖告訴過我，讓我在家里多照顧著你點，我知道你失憶了。”

徐思沐手指握了。

朱晗看著徐思沐的神，就已經猜想到了。

說：“你跟我來吧。”

徐思沐跟著朱晗上了二樓。

進了走廊盡頭的一間攝影室。

這一間攝影室，比起來主樓的那一間，更大，也照片更多。

主樓的那一間，就是純粹為了別人參觀的。

而這一間，才是周翰霖自己的珍藏室。

朱晗走到一個古木的立柜前面，彎下腰來，打開柜門，將里面的一本影集給拿了出來。

“這是翰霖告訴我，讓我轉給你的。”

徐思沐接過，看見了這本影集里面的照片。

昏黃的天，戰場的斷壁殘垣，還有那些軍民和志愿者……

每一張照片，都好似已經能跟隨著，回到了記憶里那段在一起的北非時。

一幀一幀，都手可及。

看見了在戰火紛飛中，蹲在地上給傷員包扎傷口，在炸彈在邊不過十米的距離炸炸開的一瞬間，流彈飛過，陸珩撲過來將護在下的照片。

可看見了幾個人都是灰頭土臉的，卻是蹲在一片狼藉的地面上，啃著手里的餅干。

周翰霖當時還給了手邊的礦泉水瓶一個特寫。

陸珩當時開玩笑道：“礦泉水應該找你發廣告費了。”

周翰霖說，“沒給贊助等照片出來就打馬賽克。”

果不其然，現在的照片上，礦泉水的標牌上，就是打了兩個馬賽克。

徐思沐想著想著，就不由得角向上勾了一下。

“翰霖那個時候拍了很多你和陸珩的照片，都在后面，你在主樓照的那一張，只是其中一張。”

朱晗幫徐思沐翻了一頁。

“你的照片，你想拿走可以拿走。”

朱晗先退出了這間房間，留給徐思沐獨的時間。

徐思沐翻著手中的照片，每一張，都記錄著當時在戰場的那兩個月時的點點滴滴，比起來記憶更加鮮明，也更加突出。

朱晗關上房門，心中嘆息。

早在徐思沐來到的時候，周翰霖就已經將這件事告訴了。

朱晗是一名平面設計師，在筆記本電腦前坐了一會兒圖，聽見從門口那邊響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