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春風還來不及吹到北國的村落。

略顯寒酸的葬禮結束，程悠悠獨自坐在院落里看著那些還未來得及收拾的香燭紙錢發呆。

“悠悠。”

聽到這嘹亮的聲音，程悠悠不用抬頭也知道是隔壁家二胖。

難得他這次沒直接從墻頭爬過來，而是走了正門。

接到程悠悠的目，二胖嘿嘿一笑。

他也不等來開門，直接從形同虛設的木門柵欄中間進去，走到邊序坐下。

“我媽讓我來看看你。”

忙碌了一天，程悠悠疲憊地靠在二胖上。

十五六歲的年，骨骼已初現人的模樣。

小時候胖乎乎的，一條自然便瘦了。

到程悠悠盈盈的重量，二胖直了子，不自覺就想讓靠得舒服點。

他的手心里全是汗，耳垂泛紅，好半天才憋出來一句。

“別太難過。”

程悠悠沒說話，盯著自己的腳尖。

半晌，輕飄飄地說道。

“二胖，我要離開這兒了。”

二胖的子一僵，張地問。

“你要去哪？”

程悠悠搖頭，茫然道。

“不知道，明天村長的侄子就要來收房子。”

走了，不管了。

但總要讓走得稍微面些。

二胖忽地一下子拉住的手，高聲道。

“你別走。”

到年手心的，程悠悠的目放到對方的臉上。

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那個總跟打架的男孩，已經長小大人的模樣，廓愈發清晰明顯。

沒把對方的挽留當一回事，開玩笑似的說道。

“不走我住哪。”

二胖想也不想地回答。

“你住我屋。”

程悠悠看他。

“那你睡哪？”

二胖的臉一下子紅到了耳朵，眼神不由自主朝一邊看去，結道。

“我……我打地鋪。”

程悠悠忍著沒笑，繼續問。

“在你家白吃白喝啊，你媽會愿意？”

左右丟臉的話已經說了，二胖將的手握得更。

“我養你，管愿不愿意。”

被男生堅定的眼神震懾到，程悠悠的呼吸一滯，很快得低下頭去，喃喃嗔了句。

“傻子。”

不知是年的手握得太，還是白吃白喝的待遇打了程悠悠，最后沒有走。

也沒有住在二胖家，而是住在地里的小房子里。

二胖拉來水泥，幫把那個小破屋翻新了一遍。

十八歲，兩人在村子里舉辦了簡單的婚禮。

新婚夜，二胖摟著程悠悠親了又親，許諾今后給更好的生活。

其他人結了婚都要跟著下地干活，二胖什麼也不讓程悠悠做，真的把當寶貝。

除了沒有錢，一切都很好。

補辦了證件的下半年，程悠悠生下個可的男娃。

和二胖小時候一樣，娃娃也很胖，起了個小名盼盼。

盼盼一歲半的時候，二胖和同村的男人去河里魚。

原本他們都已經要回來，水庫放水，河里還有其他人。

二胖下去救人，沒再上來。

被救的也是村子里的人，沒什麼錢，葬禮上來哭了一通，只字未提賠償的事。

家里了頂梁柱，換了別人可能要尋死覓活。

程悠悠沒有。

無論夜里哭過多回，白天該做什麼做什麼。

從小便被拋棄，一直很堅強。

而且還有孩子要養，沒太多時間傷悲。

麻繩專挑細斷。

盼盼三歲的一天夜里，忽地高燒不止，流鼻。

去縣城的醫院檢查，小地方的醫生看不明白。

向所有能借錢的人借了一遍，程悠悠揣三千塊帶著盼盼去了帝都大醫院。

看過盼盼的病例后，醫生的臉很差，想說什麼又沒說的樣子，只是建議他們先住院，要等做過詳細檢查才能下定論。

程悠悠自然是聽醫生的話，當即去辦了住院手續。

病房靠窗的位置，已經住著一個孩。

有人走進房間，自然而然地看過來。

程悠悠跟對方打了個招呼。

孩微笑著點了下頭，表示聽到了，沒有太親切。

整理好床鋪，程悠悠拿出家里帶來的地瓜干，給孩分了些。

對方接過去，但并沒有吃。

程悠悠也不在意，去給盼盼沖喝。

聽到盼盼媽，孩的臉上明顯浮現出幾分訝異。

“你看起來這麼年輕，就已經有孩子了？”

程悠悠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是啊，盼盼來，姐姐。”

盼盼出自己的小胖手朝對方揮了揮。

“姐姐好。”

孩的目在兩人臉上來回打量了一下，似乎還是不能相信。

但還是很快笑起來，學著小家伙的樣子揮了揮手，禮貌回應道。

“你好呀，我齊鈺。”

孩子力有限，坐了十多個小時火車，又是各種檢查，喝完就睡著了。

程悠悠睡不著。

醫生的態度讓不安，未知的醫療費用也令慌張。

在醫院住了五天，照顧盼盼的同時，見齊鈺沒有陪護，程悠悠也順帶照顧著。

舉手之勞而已，不覺得什麼。

反倒是對方一個人住院，看起來怪可憐。

一開始齊鈺表現得非常矜持，絡起來，和普通的小孩沒什麼兩樣。

也笑，喜歡聊明星八卦，還會用自己的平板電腦給盼盼放畫片。

五天后，檢查結果出來，盼盼得的是一種罕見病。

盡管醫生已經說得相當委婉，程悠悠還是聽出了幾分希渺茫的覺。

可無論如何，病是一定要治的。

來的時候程悠悠帶了三千塊，如今已經快要花了。

不想在病房里打擾到齊鈺，程悠悠走到樓梯間給盼盼的打電話。

一聽說是要錢，對方的態度立刻變得生。

程悠悠知道從來不喜歡自己，連帶著也就不喜歡盼盼。

二胖死了之后，他們幾乎都沒有再見過面。

只是這個時候除了對方，程悠悠想不到還能求助誰。

急得想哭，樓梯間何時響起腳步聲也沒聽到。

終于，對方愿意打兩千塊過來，程悠悠這才掛了電話，抬頭就看到一個男人正從樓下走上來。

男人穿著板正的黑西裝，俊逸非凡的臉上除了漠然之外再無其他。

四目相對，疑心剛剛通話的容被對方聽去，程悠悠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去，快步走開了。

進到病房里，齊鈺看到紅紅的眼睛，問是怎麼回事。

程悠悠剛要回答，后的門忽地重又被打開。

然后就看到齊鈺的臉上出驚喜的表，甜甜喊了聲。

“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