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為什麼，面對他的質問會下意識地想逃離想躲避，好像只有把自己上的刺都豎起來才算安全。

可是又很難過，想起他離開時回頭看的那個眼神，沮喪、落寞，那是第一次在意氣風發的他上看見狼狽與挫敗。

心臟里像是埋了顆石子，又難又硌得慌，嚨里也塞著團棉花，噎得不行，酸從間攀爬至鼻腔，最終匯聚在鼻尖，化作兩行熱淚從眼角滾落。

蜷著在了沙發角落，把頭埋在膝蓋間，想要緩解這種呼吸不過來的覺，卻無濟于事。

明明他才走了幾分鐘，就已經開始瘋狂想他了。

……

樓下，一輛黑汽車停在小區門口，陳璟淮坐在車里煙，車窗被他降下了一半，他的一只胳膊搭在玻璃上，手腕上的男士腕表在冬日暖下泛著金屬的澤，手背上的青管微微凸起，夾著煙的手指在車窗外垂著，任由煙卷在空氣中緩緩燃燒。

過了一會兒，他罵了一句，收回手中的煙胡了一口，然后拿出手機給微信置頂的聯系人發了條消息。

【別在樓上哭了。】

【下來，我送你回醫院。】

李楚悅本來以為陳璟淮已經走了，看到他消息的那一刻，愣了一會兒，然后跑到窗邊，一眼就看到了他的車。

說不出自己心里是什麼，只知道在這一刻，自己的心似乎是在為他而跳的。

很小的時候楚季青就丟下和李麗萍離開了，那種被拋棄的覺讓至今都不敢太過信任依賴一個人。

當有人想靠近時，下意識地就會想要退，想要逃避，因為那種被人看破靠近的覺會打破給自己劃定的安全圈。

從小到大喜歡追的男生不在數，很多都因為這種步步后退的態度放棄了，而也始終待在自己的小圈子里，孤獨且安全。

但陳璟淮卻是那個例外，他看得懂，每次都能一語道破心中的想法，他以一種極侵略的姿態步步，破開的城防。

所有的心事在他面前一覽無余，這與一不掛地站在他面前時那種恥無二，可信任又是在這種況下拔地而起的。

是給自己劃定了安全圈，但這樣同時也會給自己的心上了枷鎖。

敏，自卑，自我懷疑，他一層一層地幫掉這些枷鎖，看到了那顆鮮淋漓的心，他沒有指責，嘲笑，嫌棄的懦弱，反而告訴該怎麼做。

對一切都有著很強的不配得，覺得自己不配被，覺得自己也不配幸福，可他卻總是在用他的行告訴，什麼都值得。

或許從第一次見面，在那個KTV他發覺的手很涼后就握住的手替暖著時；又或許是他說的羽絨服舊了帶買新的，說孩冬天穿厚點，凍壞了落一輩子病兒時，信任和依賴的種子就已經埋下了。

也不想一次又一次的退，也想正視自己的，可他那樣的份地位，耀眼如天上星月，怎麼敢肖想？

就像他一開始問要星星還是要月亮？

說不出來話。

他后來也說了，星星和月亮都不現實。

只有錢才是現實的，也只能告訴自己這是易。

知道和他本不是一個階級，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也沒什麼結果，已經被父親拋下了一次，母親也因為疾病差點離開，不愿意再經歷任何一次的分別。

“這麼久不下樓，又瞎想什麼呢？”

突然，后傳來了一道聲音。

李楚悅猛地回頭，驚訝道：“你怎麼……你怎麼進來的？我不是鎖門了？”

陳璟淮道：“我剛才走的時候把鑰匙拿走了。”

李楚悅說不出話了。

“走不走？”陳璟淮不耐煩地問。

“嗯。”

……

回到車上，陳璟淮沒有馬上開車離開，而是點了煙，靠在了座椅上，緩緩問：“現在再說一遍，是不是易？”

李楚悅把臉別到另一側，悶悶地說：“是易。”

陳璟淮反問：“你說是易，有你這麼對金主的？”

李楚悅結結道：“我……我……”

陳璟淮撣了撣煙灰，又道：“你說是易，我看你怎麼沒有一點被包的自覺？”

“我……”

陳璟淮看說不出話，冷笑一聲：“你現在去問問，去問那些會所的妞，去問正德豪府的住戶，里邊全是干部的人，你去問們誰敢這麼跟金主犟？”

李楚悅了脖子，下埋在高領的領子里，一張臉只剩一半在外邊，不敢說什麼話。

陳璟淮被這幅心虛的模樣氣笑了，擰了一把臉頰上的。

“自己心里沒一點兒數，你都快我祖宗了，還易，除了氣人，你說說你還會什麼？”

“對不起……”李楚悅低下頭，小聲咕噥了一句，“我只是……”

“只是什麼？”陳璟淮問。

“我只是……沒想好……”

陳璟淮側把攬進了懷里，胳膊環著的肩膀，手掌溫地了的臉頰，聲說：“沒想好就慢慢想，時間還長著呢。”

李楚悅低低地嗯了一聲，把臉埋進他的膛，著他呼吸時起伏的口，心臟突然變得很很皺，有點痛，又很難，讓很想哭。

怎麼會不喜歡他？

怎麼能不喜歡他？

現在看來，認識他的時間明明很短……短到讓不敢相信自己會就這樣喜歡他，但此刻的心又實實在在地為他而跳著。

看不到他的時候，也會想他，思念就像是附了魔的吸藤蔓，在寂寂黑夜里悄無聲息地攀爬，爬上的心頭，幾乎將絞殺。

每一次他進的，他的戰栗，他的氣，他迷離的眼眸，都刺激著的大腦，帶給無上的快，帶攀上云端，又帶跌落深淵。只有那個時候才會忘記現實，忘記兩人之間的差距，才敢全心全意地他。

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麼，躲避著什麼……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腦子得像是一團漿糊，黏黏糊糊的，喪失了思考的能力，好想去他，可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能力去他……

他的存在那麼不真實，他會這件事，則是加重了的這種不真實。甚至有些分不清自己是在夢境中還是現實中，怕這只是做的一場夢，夢醒了，一切就都會像彩的泡沫一樣，破裂在下，無影無蹤。

也分不清自己是現實的人，還是故事里的人，的生命的是不是在被另一只無形的手控著？

想起來那個古老又神的故事。

昔者莊周夢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適志與！不知周也。俄然覺，則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夢為胡蝶與，胡蝶之夢為周與？

對來說又何嘗不是這樣呢？

不知道是莊周夢為蝴蝶，還是蝴蝶夢為莊周？是夢中的蝴蝶？還是那個做夢的莊子？不知道。

抱了他，雙手摟著他的腰，很想問他這是真實的嗎？如果是真實的，又該怎麼做？該去他，還是這樣躲著回避著他？

只是沒想好，覺得還沒能力去他。

做不到被地承著他給的，這種地位不平等的不是想要的……

不想當一個被單純寵的掛件，沒辦法接他的示好，起碼現在的沒辦法接。

信任他依賴他，但是不想仰他。

要的是站在他的面前，平等地看著他，而不是作為一個他認證過了的小寵陪在他邊。

陳璟淮覺到懷里孩又在胡思想了，突然問：“你的畢業實習地點找得怎麼樣了？”

李楚悅回過神，說道：“張老師說給我介紹幾個國企，我拒絕了。我之前投了一個影視公司的宣發部門實習生，已經約了面試。”

“哪個公司？”陳璟淮問。

“京市的帝國影業。”李楚悅補充道，“聽說帝國今年有部電影，打算請我神出演。”

“你就是因為這個才投的那個公司？”

“對啊。”一提到簡佩蘭，李楚悅就忘了一切，一副迷妹模樣笑彎了眼，“如果能進帝國，到時候說不定會跟組，能每天見到我神，想想就很幸福。”

“哦。”

陳璟淮當著李楚悅的面，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

“媽，晚上帶你回家吃飯。”

李楚悅用了一個下午才接了自己神是陳璟淮母親這件事。

如果說是和陳璟淮回家吃飯，是怎麼也不愿意的，一個是不知道該怎麼理兩人的關系，一個是不知道怎麼面對陳璟淮母親。

但現在陳璟淮母親了神……

“這是和偶像的見面會。”

直到進陳家大門的前一秒，還在反復對陳璟淮強調。

“嗯，你說是就是。”陳璟淮也給足了面子，進門口先發制人地笑著對簡佩蘭介紹說：“媽，我給你帶回來個。”

簡佩蘭之前在那家Chanel見過李楚悅。但當時戴著墨鏡，離得也遠，看得不是很清楚，這會兒見了李楚悅，眼前驟然一亮，一副婆婆看兒媳的歡喜勁兒。

上前拉住了李楚悅的手，笑瞇瞇地說：“我早就說要陳璟淮把你帶回家吃個飯，結果今天才來，這麼漂亮的小，怪不得陳璟淮天天在我面前提你呢。”

說著，簡佩蘭就把自己手腕上的一枚翡翠鐲摘了下來，順著戴到了李楚悅手上。

“哎呀，你看阿姨這也沒準備什麼禮，這個你先收著，回頭看上什麼了，讓陳璟淮去買，他有錢。”

李楚悅張得說不出半個字來，下意識地回頭向了陳璟淮。

陳璟淮滿臉的事不關己，道：“你看我干什麼，你不是說這是和偶像的見面會？”

“我……”

李楚悅無比后悔自己同意了和陳璟淮回家，只恨自己當時昏了頭。

簡佩蘭看出李楚悅張，也不再逗，笑著把陳璟淮趕去了廚房給正在做飯的阿姨幫忙，自己則是拉著李楚悅坐到了沙發上嘮嗑。

李楚悅是個不善言辭的人。面對簡佩蘭，的臉蛋始終又紅又燙，說話也磕磕的。

好在簡佩蘭倒也沒多問什麼，隨意聊了兩句家常后就說起了自己之前拍電影時的逸聞趣事。

說起這些，李楚悅只當是聽影視圈八卦了，漸漸也放松了下來。注意到，簡佩蘭在說起當初時，眼睛都是亮的，臉上笑容就沒消失過，語氣也充滿了懷念。

“您應該很喜歡您的工作吧？”李楚悅問。

“倒也還好。”

李楚悅微笑著說：“那您和陳叔叔的一定很好，當初才會那麼年輕就回歸家庭。”

簡佩蘭道：“乖，你要聽聽我和陳璟淮他爸的事嗎？”

“好。”

李楚悅其實也很好奇簡佩蘭和陳叔叔的事，因為在看來，倆人的家庭和經歷相差實在懸殊，能在一起必然是了不的阻攔。

簡佩蘭意味深長地了眼廚房的陳璟淮，娓娓說道：“我其實是南省人，小時候我爸好賭，每天都有要債的拿著刀堵在我家門口，為了還賭債，我爸讓我去拍雜志，是賺了一些錢，也有了點名氣，只不過不是什麼好名氣罷了。

“我爸是只要給錢，什麼戲都給我接，我賺的錢就又被他拿去賭了。那些年的片酬普遍低，我賺的錢不夠他賭的，他就拍我照片抵押出去借高利貸。

“那時候我剛出名，正在劇組拍戲，放貸的人拿著我的照片勒索我，我沒一點兒辦法了，當時的一個投資人，周垣，是個煤二代，幫我把事兒平了，之后我就簽了他的制片公司，一直跟著他。”

李楚悅是聽說過簡佩蘭這一段過往的，網上傳的都是是煤老板捧出來的三金影后，的說法紛不一。

“后來周垣公司旗下的一煤礦塌方，砸死了二十來個工人。周垣本來要坐牢的，當時他們省省長的閨看上他了，倆人結婚，省長把事兒了下去。

“周垣結婚后，我和他的公司解了約，去了京市，簽了現在的帝國影業。有一次酒局見了陳璟淮他爸，飯局結束后，他住我說他是我的，那個時候還影迷，問我能不能給他簽個名。我給他簽了名，他說作為換，給我留下他的電話號碼。”

簡佩蘭說到此，忍不住撇了撇，笑著說道：“我當時就想著，這人怎麼這麼沒分寸，我又沒說要他的聯系方式，非得主塞給我，還其名曰換，他一個小科長，顯得倒像是多金貴的人。”

“很久以后我才知道，那天飯局上的人全都是想結他，結果也沒結上的。”

陳秉勤第一次看見簡佩蘭是在百貨大樓外邊的巨大廣告牌上，那時候剛剛拍完一部鄉土影片，廣告牌上是的一張劇照，皮被高原烈日曬得黝黑，干裂發白，一雙眼睛漉漉的又圓又黑像鹿科一樣，憨厚又樸實地沖著鏡頭笑。

那個笑容似乎有著劃破時空的生命力，在他的心臟上留下了重重一擊。

那會兒陳老爺子在政界勢頭正盛，陳秉勤是不愿意出風頭惹麻煩的，基本任何飯局都不去，但那天有人和他提了一句，說是剛拿了金獎的一個影后也會去，他的腦海中登時就浮現出了的那張臉。

鬼使神差地，他去了那天的飯局。

一整場下來，他不記得任何人的話，眼中只有低頭吃東西時腮幫子鼓鼓的模樣。

飯局結束后，他要了的簽名，還想要的聯系方式，但又怕目的過于明顯換來的果斷拒絕，只好以一種略顯“自我”的方式把自己的聯系方式給了。

兩人的第二次見面是在那年的春晚彩排后臺，是表演節目的演員，他是負責視察的主任。

他站在后臺看排練了三個小時，結束后對說，的表演有問題，于是邀請一起去吃飯，順帶單獨聊聊。

非常鄭重其事，甚至有些張地答應了他，然而發覺他的主要目的是請吃飯，并不是什麼表演問題后，又不高興地甩了臉子。

而這卻恰恰合了陳秉勤的意，畢竟惹了生氣才有向賠罪的理由。

春節聯歡晚會的表演結束后，他說給賠罪，大半夜帶去故宮城樓，單獨為放了一場煙花。

燦爛的火在天空綻開，照亮紅墻黛瓦和樹枝上殘留的積雪，得不可方。

他問能不能別生他氣了，卻只想著半夜在故宮城樓放煙花會不會被警衛抓。

果然，巡邏的警衛隊很快就過來了，他拉著東躲西藏，嚇唬說，被抓到要按破壞文罪抓進監獄槍斃。

嚇得眼淚直流，氣得在他手上狠狠咬了兩口，出了。直到現在，他手背上還留著兩顆牙齒咬出來的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