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這麼坦率地坐等宣判，唐苒卻安靜下來，許久沒開口。

腦海記憶里仔細搜羅了一圈，依然空白，好像沒有對他不滿意的地方。

除了在床上，那也不能算不滿意，再說了，先天條件不是他能決定的。

網上不有人抱怨自家男人尺寸太小幾分鐘完事，真是旱的旱死澇的澇死。

“算了。”唐苒撇開眼，神懊惱，“懶得說。”

這種話怎麼好說。

“我好，我們去吃東西吧。”率先走下階梯。

宋泊嶠看著跑跳下去的背影，眼底黑得更濃郁了。

唐苒昨天已經吃過沙茶面和牡蠣煎，有點海鮮過量，便找了家傳說中的老字號餐館，嘗嘗地道的姜母鴨，搭配一些服務員推薦的當地菜。

宋泊嶠怕吃不慣，還點了兩樣不會出錯的辣椒燒和清炒時蔬。

姜母鴨味道不錯，咸淡合適，口外里，但特制的老姜辣味略濃，也是這道菜的特。

唐苒平時不怎麼吃姜，起初那陣新鮮勁過后，便吃旁邊的辣椒炒和青菜。

姜母鴨幾乎都是宋泊嶠一人在吃。

菜分量不，宋泊嶠食量也驚人，砂鍋都快見底了。

唐苒放下筷子，認真向他：“你不撐嗎？”

他平時也吃得不，但這頓格外多，骨碟里的鴨骨頭堆小山。

這人面不改地繼續：“不能浪費糧食。”

唐苒突然起了壞心思，雙手托腮盯著他大快朵頤，表煞有介事：“宋泊嶠，你長胖了。”

男人拿筷子的手頓了頓，扯：“胖了好啊。”

總覺得他這語氣不對勁，酸溜溜的。

唐苒沒說話，只聽他接著說：“胖了你好去找別人。”

“……”唐苒腦門一嗡，原來那篇還沒翻過去？

這一路他都在糾結？

怪不得吃飯跟打仗似的，有悶頭賭氣的架勢。

好

可。

這竟然是的第一覺。

唐苒笑出聲：“你這麼較真干什麼？”

“我較真？”他終于停下，了張紙巾，然后扔到垃圾桶里，靠著椅背看過來，“問你哪兒不滿意，說了我改，你不說，是覺得我無可救藥了？”

“不是……”面前的人越看越可，唐苒努力想憋住的笑，還是從角溢出，“你不要這麼激嘛。”

他垂下眸，眉眼耷拉著，語氣也低下來：“沒激。”

“那你說說你怎麼改。”唐苒意有所指地，目朝下，向不可言說的位置，“天生的，能改嗎？”

“……”

唐苒徹底豁出去，和他挑明：“我也說過無數次了，你非要那麼久，客廳臥室沙發落地窗，廁所廚房還有臺，你想在哪做就在哪做，從來不聽我的意思。”

“以后聽你的。”男人滿眼順從，“你想在哪做就在哪做，但是時間我沒辦法。”

“老婆，持久一點兒是好事。”他一字一頓，語氣十分認真地說。

當然知道持久一點是好事：“那你也太久了。”

“因為不想太快結束。”宋泊嶠直勾勾著，這種話題也半點不避諱，真誠坦率，“和你的每一次，我都希能盡興。”

平時聽了這種話，唐苒高低要上去捂他，可這會兒莫名像意識到什麼，發現新大陸似的盯著他看。

男人稍移開目，用吸管攪著店里贈送的椰子水，低聲清了下嗓：“除了這個，還有什麼不滿意？”

唐苒微微傾，雙手捧杯子擋在面前，抿了口椰子水。

太甜了，沒想到這兒的椰子水這麼甜，心口都像熬了糖，黏糊糊。

“宋泊嶠。”鬼使神差地開口，向他看似淡定從容，實則暗洶涌的神，“你是不是……有點不自信啊？”

平日，這人總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狂妄樣，唐苒不知道為什麼，腦海里會有這種念頭，而且特別強烈而清晰。

過分介意的不滿，好像在擔心著什麼。

“不自信談不上。”宋泊嶠拎起杯子喝了口，向窗外的街道，目飄得很遠很遠，字字輕盈，卻最終落下得沉重，“我知道我們之間和別的夫妻不一樣，你對我的信任來之不易，也很脆弱。”

“我只是一個合作伙伴，如果表現得不好，你輕易就能換更滿意的合作伙伴。”

唐苒聽得心口酸脹，手指不自覺了杯子。

他把手過來，握住：“我覺得我就像站在懸崖邊，隨時有可能踏錯一步，尸骨無存。我不知道還要怎麼做，才能讓你把我從懸崖邊放回來。”

“苒苒。”他張了張口，從未如此明顯地，用深似海的目著，“我……”

“啊——”餐廳里突然響起孩的尖。

氣氛被打斷，兩人齊刷刷向聲源方向。

扎著丸子頭的年輕孩指著街對面的寫字樓：“那個人！那個人要掉下來了！”

寫字樓中間，“淮大廈”的銀字招牌側面，一個穿工裝的男人正抓著什麼東西，懸在半空中搖晃。

還有幾個吊著安全繩正在清洗玻璃幕墻的工人，都被嚇破了膽。

餐廳里的人開始七八舌。

“好像是從上面掉下來的，他繩子斷了。”

“我的天，幸好掛在招牌上，要不然鐵定沒命。”

“現在也和沒命差不多，晚高峰堵這樣，消防和警察都過不來。”

“媽呀，他是不是堅持不住了。”

“剛剛晃了一下，好險……”

樓下催促的喇叭聲不停，那些私家車的士和公車依舊一不。

街邊，有網紅架著三腳架開始直播。

宋泊嶠把戒指和手表取下來，遞給唐苒：“你待在這兒。”

唐苒瞬間有了預，心底不停，嗓音也有點：“你要過去嗎？”

“嗯，已經很久了，再沒人幫他肯定沒命。”宋泊嶠的頭，“放心，等我。”

唐苒沒來得及說什麼，這人已經跑出餐廳。

不握了手指，掌心冷汗涔涔，看著他穿過擁堵的街道，跑進大樓。

不到十分鐘，困者附近的窗玻璃被敲碎。

他重新出現在視野中。

為了安全，寫字樓窗戶都只能開一條小氣。宋泊嶠不知從哪找了只錘子，后跟著的工作人員急得滿頭大汗：“解放軍同志，您說能救人我就放您進來了，不過恕我多，這窗戶很結實的。我們老總在路上，幾分鐘就到了，他手里有開窗的鑰匙，咱要不等等？”

“我們能等，他可以嗎？”宋泊嶠瞥了眼窗外掛在鋼筋支架上搖搖墜的工人，“你現在的任務是人守住寫字樓樓下，以防有人經過被誤傷。”

說完不再聽廢話，退后兩步，一錘子揮在玻璃上。

工作人員給保安打完電話，看著玻璃上只有蛛網般的痕跡，泄氣：“我說了不行了，這可是高強度的鋼化玻璃，普通錘子本——”

宋泊嶠接連猛砸了好幾下，“嘭”一聲，整塊玻璃墜落，堵了他的。

“乖乖，這可是雙層夾膠啊……”

里還在喋喋不休地驚嘆，只見宋泊嶠往立柱上綁了麻繩，另一端綁在自己腰上。

等他反應過來時，人已經靈活地翻上去。

“幫我抓著點兒繩子，你放再放。”

那人如夢初醒：“好的。”

聽說有個解放軍在這邊救人，樓下保安和各部門加班的員工也全都趕過來，幫忙拽繩子。

*

二十層左右的高度，地面上圍觀的人都像螞蟻。

史磊以為他今天到頭了。

手掌被鋼架硌得沒有知覺，只能靠意念抓著，兩條胳膊的力氣快到極限，骨頭都快要扯斷。

閻王要人三更死，不會留人到五更，他知道再掙扎也是徒勞。

史磊閉了閉眼，腦中跑馬燈似的閃過他這貧窮而勞碌的一生。打工沒賺到多錢，但死后的保險費和公司賠償，應該能夠妻子兒過許多年安穩日子，不用再為生計發愁。

值了。

正當他鼓起勇氣，準備放掉雙手直面死亡的那刻，架子忽然一陣晃。

他仰起頭，那里多了一雙腳。

“別慌，我來救你。”

*

唐苒看見他吊著繩子落下來時，就再也坐不住了。

街聲攘攘，刺耳的車喇叭像隔了層霧，仿佛什麼都聽不到，在司機瘋狂的罵聲中跑到馬路對面，和圍觀拍視頻的人們站在一起。

所有人都在看熱鬧，只有，一瞬間紅了眼眶。

腰上多出的幾米繩子是他特意留下來，將他和史磊的命運綁在一起。

看到生還希但依舊命垂危的史磊在哭，唐苒也在哭。

宋泊嶠低頭看見了。

那麼多人在一起，穿著最普普通通的白，他依然能一眼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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