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8

鹿笙想過千種百種再見他，和他打招呼說你好的場面。

但萬萬不是這種。

他為什麽總是出現在最失魂落魄的時候呢？

鹿笙跌坐在地上，彎著兩條，擡起的那張臉，三分窘迫，六分怔神，還有一分……

是被反應慢拍但又迅速升起的狡黠。

扁了扁，眼底的霧氣一秒湧上來，然後，眼淚就止不住地流了下來，但又拼命裝得若無其事。

“是、是我自己、不、不小心……”聲音斷續，自責的話裏帶著楚楚可憐的哭腔。

長這麽大，南懷璟還真沒把孩弄哭過，所以他整個人六神無主又不知所措。

坐在車裏，心髒還突突跳不停的南孝宇，輕輕打開車門，左腳落地的時候，他下意識就吞咽了一下。

第一天開他哥的車，就撞到了人，以後，怕是再也不得他哥的車了。

南孝宇腳下灌了鉛似的一步一步走到車頭。

只見他哥蹲在地上，在看人家孩子的。

鹿笙今天穿的剛好就是那天晚上在巷子裏的那件卡其風，不過裏面不是黑蕾，是一條長及小的白修針織長。

風擺和白擺都沾了灰，南懷璟沒有，只在在擺外的兩截小上小心查看。

腳下的地是那種沒打磨的水泥地，磕著絆著就會流的那種。

視線所及範圍，只有右腳腳踝有傷，破皮的地方有幾縷。

南懷璟遲疑了一下，直起上，從外套口袋裏掏出一片白藍的方巾，他擡頭看了鹿笙一眼，說了句：“冒犯了。”

他左手輕握住鹿笙的腳踝，用右手裏的方巾小心翼翼地去拭傷口沾到的細小砂礫。

這個男人，一言一行裏都著氣質和教養。

手裏的腳踝隨著他拭的作，偶有幾個微。

南懷璟擡頭看：“你試試看能不能？”

鹿笙腳踝，“嘶”了聲。

“我送你去醫院檢查一下。”他用的不是詢問句，而是肯定句。

提到嗓子眼的“不用了”被鹿笙咽了回去。

南懷璟收起手裏的方巾，毫沒嫌棄地裝進口袋，他站起來，彎著腰，朝手。

這次，是詢問的口氣：“需要我扶你嗎？”

他教養很好，對他而言，任何超過社禮儀的肢接都要經過對方的同意。

鹿笙擡頭看他，因為哭過，鼻頭紅著，眼眶也紅了一圈，噠噠的睫襯著那人臉，著實惹人生憐。

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腳踝，輕抿一下後，把自己的手給他了。

的手白皙且修長，沒有蓄指甲，也沒有塗指甲油，是那種一看就覺得很幹淨很弱的手。

南懷璟接住的手，移步到側，另條手臂環到後，握住了另一邊的肩胛，將扶站了起來。

南孝宇還愣在原地，等到南懷璟開了後座的車門，才沉著聲線對南孝宇說：“去把車子扶起來，停好。”

“哦哦..”答應完，南孝宇趕去扶車子，順帶著看了眼剛剛被撞到的右側車頭。

好車就是不一樣啊，只留了幾道不太深的藍印子，一點底漆都沒傷到。

把車子停到綠化帶裏側的人行道裏，南孝宇跑過來，見他哥坐在了主駕駛裏。

正猶豫著坐前面還是後面的時候，副駕駛的車窗玻璃下來。

“你在幹嘛？”這聲音，明顯還著火呢！

南孝宇趕來開了副駕駛的門，坐了進去。

往醫院去的路上，車裏一度陷沉默。為肇事者的南孝宇從頭到尾還沒說句道歉的話。

等紅綠燈的時候，南懷璟扭頭，冷冷地睨了他一眼，餘一直瞄著他的南孝宇，心裏一咯噔。

他想都沒想，立馬側扭頭看向後座：“姐姐，對不起！”

一聲‘姐姐’把鹿笙喊懵了幾秒。

反應過來，忙擺了擺手：“也是我自己不小心，你、你不用..”瞥了眼後視鏡裏的南懷璟。

他面無表的樣子，讓鹿笙心裏有點發虛。

他那樣聰明的一個人，不知道能不能看出的小把戲。

和一樣心裏發虛的南孝宇，在道了歉之後也小心翼翼地瞥了眼他哥。

可他哥半點反應都沒給他。

是覺得那聲對不起沒分量，沒誠意？

南孝宇下意識就去掏手機，點開微信錢包，上次他哥給他的兩千塊，現在還剩一千零點。

“姐，”為了顯得親近點，南孝宇把疊音去掉了，“等下去醫院的檢查費用都是我的，然後..”他了：“我再給你轉一千，當做誤工費和神賠償，你看行不行？”

說完，他又瞥了他哥一眼，然後，正好對上他哥過來的眼神。

臉上是沒什麽表，但眼神冷冰冰的。

南孝宇搞不懂了，這撞到人，不都是賠錢去醫院的套路嗎？

鹿笙這次沒去管南懷璟是什麽表什麽態度，搖頭加擺手：“就蹭了點皮而已！”這要是拿了錢，那不瓷的了？

南孝宇又看他哥，心想著，他也不是不負責任，可人家都這麽說了，他能有什麽辦法。

一直把車開進醫院，一路上都不言不發的人終于開口了。

“把人家扶下來。”

南孝宇哪敢說個不字，立馬下車去開後座的車。

一路上，鹿笙沒過腳，也就以為只是蹭了點皮，刮出了點，結果右腳剛一擡起，就倒了一口氣。

鑽心的疼立馬紮進所有的神經。

“哎呀！”南孝宇彎著腰，在看的腳：“怎麽才一會兒，就腫這麽高了！”腳踝本就凸出，這麽一腫，看著跟個饅頭似的。

南懷璟把他弟拽到一邊，眉心隨著定住的視線猛然皺起，他扭頭看向斜對面百米距離的門診大樓，然後對南孝宇說：“你在這看著，我去租個椅。”

說完，他大步流星地往門診樓的方向去。

鹿笙看著他的背影，失神。

“姐，你等會啊，我哥去租椅了！”

鹿笙忙收回定睛的眼神，輕點一下頭。

心跳有點加速，剛剛眼裏的意是不是沒藏住？

沒多久的功夫，南懷璟就推著一個椅過來了，是南孝宇把鹿笙扶下了車又把扶到椅裏坐著。

南懷璟沒再一分，哪怕是個袖角，但椅是他推的。

到了急診樓，掛了號，看了醫生，醫生對這些扭傷都有經驗，了按了按，說沒事，只是局部組織充導致的水腫，早期冰敷加噴藥就可以了。

但南懷璟為了保險起見，還是要求做了相關檢查。好在X線片和踝關節核磁檢查都顯示骨頭韌帶沒有異樣，南懷璟這才徹底放下心來。

回去的路上，遇到紅燈，南懷璟看向後視鏡，恰好撞上裏面的一雙眼睛。

鹿笙忙別開眼。

窺被發現，耳朵尖襲了一點紅，臉上有被抓包的窘。

然後，聽見前座傳來了舊獨聲音：“鹿小姐，”他沒有問過的名字，掛號的時候，是南孝宇去的，但他看見了檢查單。

別開的視線回到他的側臉上。

“醫生說你的腳這幾天最好不要下地，”他禮貌詢問：“你的工作方便請假嗎？”

鹿笙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腳，默了會兒，說：“我慢點走，應該沒有大礙的。”

綠燈亮，車子緩緩前行。

幾分鐘後，南懷璟再次開口：“鹿小姐，方便留個電話嗎？”

心跳又不聽話地加速了。

眼睫了頻率地輕眨幾下後，鹿笙報了自己的手機號。

把鹿笙送到住的公寓樓下，南懷璟和南孝宇都下了車，作為肇事者的南孝宇很主，把鹿笙扶下車，還要把送上樓。

走到臺階那兒，鹿笙轉，煙波地看向站在車邊的南懷璟。

看得出有話要說，南懷璟上前幾步，沒有說話，但眼神詢問。

鹿笙沒有說別的，溫聲細語地道了聲“謝謝”。

這個人，不單單只是皮相漂亮，南懷璟不算閱人無數，但他那雙眼卻看得出骨子裏著的氣質和教養。

“鹿小姐客氣了，今天這事，本來就是我們的責任。” 車不是他開的，可他還是把責任攬了一部分到自己上。

鹿笙沒有再說什麽，怕說多了，臉要止不住地燒了。

輕微頷首，算作道別。

目送南孝宇將扶進樓道，南懷璟這才開門上了車。

五六分鐘後，南孝宇從樓道裏跑出來。

系安全帶的時候，南孝宇嘖嘖兩聲：“這個姐姐真不錯，漂亮又禮貌，這要換其他人，指不定得敲詐一筆！”

誰知，南懷璟突然念出一串號碼，然後說：“等下你打電話問問人家上下班的時間。”

南孝宇懵了一下，面茫然：“問這個幹嘛？”

“剛剛的意思，你沒聽出來嗎？”

南孝宇開始回想鹿笙之前說過的話，不過他記沒他哥的好：“剛剛說什麽了？”

南懷璟嘆了口氣，不想重複，但又無奈：“我問可方面請假，說會慢點走。”

所以呢？

南孝宇簡直不可置信：“你該不會是要我接送上下班吧？”

南懷璟沒有說話，只給了他一個淡淡的，‘你說呢？’的表。

南孝宇立馬拿出一個讓他哥反駁不了的理由：“可我周一還要回學校上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