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清苒從謝知衍家出來的時候，夜已經很深了。

一路沉默，腳步很輕，像踩在一層浮著的霧里。

街道上行人稀，風吹得有些冷。抱著胳膊，緩緩走到路邊，攔了輛車。

車窗外的燈一閃一閃，腦子里全是謝知衍說起他姐姐時的神，那種幾乎快要碎掉的平靜。

攪得心的。

謝知衍說的那些話還回在耳邊。

他的克制，他的脆弱，他那句“我真的，不太會一個人”像一細針，扎得人心口發疼。

手機震了一下，拿起來看，是陸霆淵的消息。

他給發了很多條消息，幾十條未讀消息。

【你什麼時候回來？】

【不是說很快吃完嗎？】

【現在幾點了？】

【紀清苒，你到底在哪？】

【還不回？】

指尖停在最后一條，沒點開，也沒回。

通篇看下來，沒有一句實質的容，不過是反反復復地問什麼時候能回來。

紀清苒皺了皺眉，頭有點脹，心里煩得很。

沒回消息，手機塞回了包里，靠在車窗閉目養神。

網約車車停在小區門口，紀清苒下車，剛走到樓下，就看到一個悉的影靠在樹下，形拔，背對著路燈，臉在影里。

腳步一頓。

陸霆淵。

他站得筆直，肩膀繃著，臉沉，看到時，眉頭幾乎擰一團。

“和謝知衍約會，覺不錯吧？”

他開口，嗓音得低低的，卻帶著不加掩飾的諷意，“一頓飯吃得這麼晚，看來是相聊甚歡了。這麼不聊個通宵呢？”

紀清苒眉頭皺起，語氣也冷了幾分：“你這是什麼語氣？”

“我什麼語氣？”陸霆淵笑了下，笑意里全是嘲諷，“關心你的語氣啊？現在幾點了？十一點半了。紀清苒，我給你打電話的時候還不到八點，你和謝知衍吃什麼呢，一頓飯吃了三個多小時，你們這是聊出來了？連家都舍不得回了”

“我沒必要向你匯報我的每一件事。”紀清苒聲音也涼了，“我要和誰吃飯，吃多久，都不用跟您匯報。”

“是嗎？”陸霆淵冷笑，眼神凌厲，“原來關于你的事，我什麼都不配知道啊？你以為我不知道謝知衍那點心思？他從頭到尾都在等你——你呢？你也如他所愿，他一約你，你就扔下我，跑去和他吃飯，吃得還自在。”

“我沒有扔下你。”紀清苒了太，語氣已經有些不悅，“我和你解釋過了。謝師兄臨時來公司找我簽單，他介紹了業務給我，作為回報，我跟他吃了頓飯。”

“他介紹業務給你？”陸霆淵語氣越發不善，嗤笑一聲，“如果這樣就可以讓你陪吃陪笑這麼久，那麼，紀清苒，我也可以。你想要多大的訂單，我都可以介紹給你，你也來陪陪我。你多陪我幾次，說不定江城首富都是你的。”

“陸霆淵！”紀清苒氣得不行，還是盡量著火氣，“你沒必要說的這麼難聽。我和謝師兄只是正常朋友間的往，沒有你想的那麼不堪。他是我師兄，就算不做生意，我和他之間，也有同門之。”

陸霆淵沒說話，只是冷地看著，目如刀。

眼里全是諷刺。

紀清苒被他的眼里的譏諷刺激到，頓了下，還是沒能住心頭的火氣，補充說了句：“退一步講，如果不是你幫我擋那一刀，我和謝師兄現在要怎樣，本不用和你解釋一句！“

“你現在就是在和我解釋了？”陸霆淵步步，眼神鋒利得像刀，“你干嘛要退一步講啊，你干脆直接說，你就是謝知衍的狗，只要他招招手，你就屁顛屁顛地趕過去了，不是麼？”

他其實說完這句話，就已經后悔了。

他在這里等了一晚上，并不是為了和紀清苒爭吵的。

他想，想多看一眼。

也不安，必須看到平安無事地回來，才能放心離開。

如果現在依舊沒有回來，那他會一直在這里等下去的，通宵達旦也沒有關系。

他只是想看一眼。

可就是這一眼，他就把事搞砸了。

明明擔心了一晚上，可以一張口，就惹惱了。

他也是氣昏了頭，才會說紀清苒是謝知衍的狗。

才不是！

他才不是這麼想的！

陸霆淵眼里閃過一抹懊悔，語氣下來，忙找補說：“苒苒，對不起，我不是……”

可已經來不及了。

紀清苒的神徹底冷下來。

用分手時那種冷漠的眼神看他，語氣也淡淡的，冷得刺骨。

“你覺得我扔下你，和謝師兄去吃飯？那又怎麼樣？有什麼不好的？從前你扔下我，和蘇依依一起吃飯的次數還嗎？你都沒覺得有什麼不對的，我為什麼要覺得不對？”

陸霆淵臉一變，求饒一樣說：“苒苒，別提了，好不好？我不想我們每次一爭吵，你都拿說事？”

“我為什麼不能提？”紀清苒緒上來了，語氣不善，“你有你的師妹，我有我的師兄。你能讓你的師妹住進我們的婚房，憑什麼還不許我和我師兄一起吃一頓飯？”

“苒苒，別說了，我錯了，我不該那麼說你。”

陸霆淵咬咬牙，又覺得很是委屈，“你知不知道我今天等你多久？我等了你一晚上，就想聽見你和我說句話。”

“我累了。”紀清苒聲音淡下來，眼神疏遠，“今天不是誰對誰錯的問題，是你本不信我。”

“我不是不信你。”陸霆淵說，語氣卻越來越急，“我只是……只是看不慣謝知衍。看不慣你每次為了他，和我吵，每次提到他你都護著……你這樣，讓我怎麼想？”

實際上，他想說，他吃醋了。

可他說不出口。

吃醋兩個字，他說不出口。

“那你想怎麼想，就怎麼想吧。”紀清苒冷笑一聲，“你說我不相信你，我看你也不相信我。既然這樣，所謂的試用期，也沒什麼意義了。”

空氣里一瞬沉寂下來。

沉默幾秒后，陸霆淵忽然笑了，笑得有點冷：“紀清苒，你真覺得沒什麼意義了？”

紀清苒垂下眼睫，沒說話。

“是因為我不相信你？還是你見了謝知衍后，就改變了想法？”

紀清苒還是沒說話。

不想和他繼續糾纏的意思。

陸霆淵聲音低下去，卻更冷，“行，明白了。”

他說完，轉就走，步子很快。

紀清苒站在原地，指尖攥，腔里像了團火，燙得說不出話來。

夜風吹過，落葉簌簌地響。

站了一會兒，才轉上樓，沒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