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這樣做圖什麼？”

“我圖你好好的！”

“我現在好的！”

“是，你很好，可你從來不給自己口氣的機會！”

握著盒子的指節微微了：“我不能停！”

“你可以！”他低聲說：“你不是機！”

沒有回話，只是轉走進屋里。

門關上的一瞬間，靠著門站了一會兒，深吸了口氣，把盒子放進廚房，洗了手，換了服，才走進苗苗的房間。

孩子已經睡著了。

他今天玩得累，放學路上就在車里靠著的胳膊睡著了。

蹲下來，替他掖了掖被角，小聲問：“你今天在學校有沒有想媽媽？”

小家伙在睡夢中了，里嘟囔著：“媽媽……我畫了你！”

一愣，目落在書桌上那幅還沒合上的畫紙上。

上面畫著一個長頭發的人，穿著灰子，臉上笑著，旁邊寫著幾個歪歪扭扭的字：“我媽媽是最厲害的人！”

眼睛一下子紅了。

坐在地上，手指輕輕過畫紙邊緣，忽然就想哭。

不是因為委屈，也不是因為疲憊。

只是因為，覺得自己真的太難了。

所有人都說過得很好，說有品牌、有口碑、有孩子、有自己的一切。

可沒人知道是怎麼熬過來的。

每天睜眼的那一刻，就像打仗。

沒有一個人能替口氣。

傅衍慈的影子，Mark的溫，的鏡頭，工作的力，孩子的依賴，所有東西都像沉在肩膀上的石頭。

不敢倒下。

知道自己一旦崩了，整個生活就會散架。

靠著床沿坐了一會兒，直到眼淚干了，才起關燈，回到客廳，打開那份保溫盒。

番茄燉牛腩還溫著，味道很悉，是以前住在M國時最常做的那道菜。

吃了一口，忽然就想起了那年冬天，發燒躺在床上，Mark坐在廚房一整晚，就為了給煲一鍋湯。

那時候緒崩潰，每天都在邊畫圖邊掉眼淚，夜里抱著肚子一個人蜷著，不敢出聲。

是Mark一直在。

可從來沒有給過他一個答復。

他不是不夠好，是太怕了。

吃了幾口就放下了，胃里翻騰得厲害，難得想吐。

躺在沙發上，捂著肚子，閉著眼。

手機響了，是傅衍慈。

盯著屏幕，沒有接。

鈴聲響了十幾秒，自掛斷。

又一條信息發進來：【你還好嗎？】

盯著那幾個字看了很久，指尖幾次落在屏幕上，卻始終沒有回。

他現在說的每一句話，都能猜到下一句。

知道他想。

知道他悔得要命。

可真的不想再回去了。

已經在努力地往前走了。

再回頭，真的會崩。

那天他病了，去看了他一眼。

只是因為不想將來后悔。

可沒原諒他。

只是放下了。

知道他現在過得不好。

知道他夢里都是。

可那又怎樣？

他當年一句“我不知道我不你”，讓整整崩潰了三年。

不會再因為他的一句“我想你”，就重新掉進深淵。

凌晨兩點，傅衍慈還沒睡。

他坐在沙發上，手里拿著一個項鏈盒子，是那年設計的品—一條名《初雪》的吊墜，銀白的鏈條上吊著一塊溫潤的藍寶石，是在M國的最后一場私人定制展上公開發布的。

說：“這條項鏈的名字是‘初雪’，是我從一個夢里看見的。

我夢見我站在雪地里，一個人，也沒有冷！”

那場展覽他看了直播。

說完那段話后，鏡頭拍到了的眼睛，是冷的，卻不再空。

他那一刻才意識到，真的不會回來了。

不再需要他了。

有了自己的世界，的，的風。

他只是個局外人。

他想靠近，可已經關上了門。

他知道恨過他。

恨他不懂，恨他不回應，恨他讓一個人扛下了所有。

可現在連恨都懶得了。

連和他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他每天都在看的消息，看的訪談，看更新的每一條態。

從來沒有發過任何類的容，所有的文案都是工作、品牌、設計理念。

甚至沒有用過“我”這個字眼。

真的把自己藏起來了。

藏得那麼深，那麼用力。

他想走進去，卻找不到門。

他也想過放棄。

可他做不到。

是他人生唯一想彌補的錯誤。

是他失去以后，才知道疼的東西。

是他現在想要拼了命挽回，卻無從下手的全部。

他把項鏈盒子合上，放回屜。

屜里還有以前寫給他的信，一共有五封，每一封都寫著“我很好”、“我會努力不打擾你”，但落款都是“楠夕”。

已經不這個名字了。

現在安然。

可他知道，永遠都是那個在角落里畫圖、卻又一遍遍把自己干凈、再站出來的人。

沒有改變，只是終于不屬于他了。

第二天早上六點半，天還沒有完全亮。

安然醒得比鬧鐘早。

坐起，側頭看著苗苗蜷在邊，小家伙著的手臂睡得，角還含著一點睡夢里的笑意。

手替他掖了掖被子，輕聲起，下床洗漱。

廚房里熱水壺正咕咚咕咚燒著，桌上是昨晚睡前備好的面包、蛋和牛。

做事有條不紊，一件一件都按部就班。

只有這樣，的心才不會。

苗苗吃飯的時候，問：“媽媽，你今天去哪里工作？”

“在市中心那邊！”

“我可以去你工作室嗎？”

“不行！”把蛋放進他的小碗里：“你今天要上學，下午老師說有排練！”

“我想你！”

“晚上媽媽就接你！”

“你別遲到了！”

“好！”

他安安靜靜吃飯，不像別的孩子一樣哭鬧、賴床或者黏人。

他太懂事了，懂事到有時候安然都覺得不正常。

知道這不是好事，可又舍不得讓他變得“正常”。

因為這個孩子，是在最艱難的時候長出來的生命。

他從一出生，就習慣了什麼都靠自己，從來沒有人哄過他，也沒有人替他遮過風擋過雨。

在產房針的時候，他就在保溫箱里躺著，邊沒有父親、沒有爺爺，只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