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徊這天夜里在寧緋家門口站了很久，手里拿著寧緋給他的份子錢，頭一次覺得這十萬塊有那麼沉。

明明十萬這個數字在他的人生里本不值得一提，可是有些時候紀徊總覺得，這十萬塊就像是一道天塹，寧緋不會走過來，而他也不過去。

回去的時候紀徊一個人坐在沙發上不停地想，想當年如果不那麼心存警惕和防備，爽快地把十萬塊轉給了當時問自己要錢的寧緋，他們兩個的結果會怎麼樣。

“不會變的。”

深夜接到了紀徊來電的裴璽，看著隔壁自己妹妹沒有熄燈的房間，嘆了口氣。

紀徊停頓了一下，問他，“什麼不會變。”

“我說，哪怕現在的你這麼痛苦，回到過去，當初的你還是會做出和那個時候一樣的選擇。”

紀徊的心震了震。

“人是無法出逃自己曾經造作的歷史的。”

裴璽低了聲音，“紀徊，你敏多疑自私冷漠，哪怕再寧緋，也始終會保持著對的懷疑，當時寧緋問你要錢，其實不是做錯了什麼，反而是你應激了。”

你應激了。

“也許你從最開始就覺得寧緋是因為錢和你在一起的，只是后面的寧緋在你眼里表現得那麼真誠，你又開始期盼著，寧緋和別人不一樣。”

紀徊對任何人都有懷疑，他從來不相信他人，包括自己的親生父母。

“這樣的你才會做這樣的事。”裴璽說，“我一點都不意外寧緋跟你要錢以后你和分開了，因為這才是正確的，或者說，這才是你做得出來的事。”

紀徊的認知路徑里沒有將心比心。

“如果你在那個時候停下來問一問寧緋遇到什麼事了，是不是有什麼難言之……那就不是你了。”

裴璽低笑了一聲，這笑聲就跟掌似的在紀徊臉上。

“寧緋有……難言之？”

“不然呢，過去這麼久你不會還在騙自己，寧緋只是想撈你十萬塊吧。”

裴璽看著天花板，“你不是一直在想方設法希寧緋再問你要一次錢嗎？你心祈求著這段節能夠重來一次，或許你會做出不一樣的選擇。”

“但是紀徊，你一個人的方式里，投著你是怎麼你自己的。”

裴璽在紀徊看不見的地方搖了搖頭，“你對自己都是這樣毫無后路的，你又怎麼可能會給寧緋留后路呢？你大腦里本沒有‘去理解別人’的認知，難聽點說，要你去理解一個人可能是有難言之這種事對你來說都是強人所難了。你本就不會有這種念頭，這種念頭只有有良心的人才有。”

紀徊沒良心，他不僅對別人沒良心，對自己也沒有。

他良心在小時候就被消磨完了，剩下的所有特都是為了活下去而留下來的。

裴璽說完這些，紀徊在對面已經沉默了，不說話了。

“有一說一，寧緋能陪著你這麼久，就算是真撈十萬我都給了。”裴璽對紀徊道，“你現在給，我都覺是辱了。”

紀徊啞著嗓子說，“現在給了我十萬。”

裴璽拿著手機愣住了，“什麼意思？給你錢啊？”

“嗯，說是隨禮，隨了十萬給我。”紀徊扯了扯角，“哈哈，真有本事啊。”

偏偏是這個諷刺的數字，為了扎回來的回旋鏢。

裴璽鼓了鼓掌，“那確實有本事的。沒點本事你也不會這麼迷不是嗎？”

紀徊說，“我迷？”

“沒有嗎？”裴璽說，“是我誤會你了？”

紀徊呵呵冷笑兩聲，“別惡心我。”

“你現在覺得惡心，回頭溫樾和在一起了，你哭都找不著地方。”

裴璽嘿嘿地笑著，“那天校友會你走了以后，溫樾的爸爸來了。”

紀徊表一變。

“溫伯父看起來還滿意的，知道在場有人看不爽，領著自己一群老伙計來給寧緋撐場子，還當面問了，寧緋要不要來他溫家。”

紀徊直接從沙發上站起來了，聲音都急了，“這種事你怎麼不早說？”

怎麼溫樾的爸爸這麼幫著寧緋？溫家不會來真的吧。

“你摟著戚蓉沫跑出去了誰知道你怎麼想的。”裴璽嘖嘖兩下，“現在知道寧緋多搶手了？急死你急死你。到時候也不用拐著彎再把十萬塊打回去了，直接隨份子錢打到溫家，二婚都不到你。”

裴璽想象著紀徊那個時候氣得要死的模樣，就覺得好玩。

紀徊氣得破口大罵，“裴璽我草你大爺。”

“你去草。”裴璽說，“你草得到我喊你一聲爹。”

“……”

掛了電話，裴璽站起來，走到了隔壁臥室門口。

門里出來的亮代表著臥室的主人還沒睡。

夜都快熬穿了，自己這蠢妹妹裴真真在干嘛呢？

裴璽嘆了口氣，敲門道，“真真，還沒睡呢？”

裴真真蔫了吧唧的聲音傳來，“哥，我睡不著。”

“睡不著哥帶你去吃東西？你不是很久沒吃燒烤了嗎？”

裴璽說，“有沒有什麼想吃的？”

裴真真在被窩里，不似過去那般活力滿滿，最近食減退，人都跟著瘦了。

“我沒事兒，哥。”

裴真真說，“校友會……褚天佑去了嗎？”

“我沒在校友會上見他。”說起這個，裴璽還來氣呢，“他估計也是不好意思來吧！來了我們兩家人見面還尷尬呢！”

“他肯定帶著柳笙笙出去玩了。”

裴真真說話有些發抖，“哥，他真的要為了一個柳笙笙，拋兩家的分不顧嗎？”

“那也是他做的選擇，真真，你別因為別人的選擇而折磨自己。”

裴璽說，“要不這樣，哥這里好多帥哥，我給你介紹幾個。”

裴真真聽了直搖頭，“你好兄弟都是紀徊那種類型的，肯定全是渣男。”

“……”裴璽說，“刻板印象啊！你這就是偏見！我這也有好的！”

“那你說一個好的。”

“……”裴璽一個名字都報不上來。

裴真真錘了兩下床，“我討厭你們男人！尤其是你邊這一群！”

裴璽說，“你等著，我去給你認識好男人去！”

裴真真被自己老哥給逗樂了，了眼角的眼淚，拿出手機來隨便發了一條朋友圈。

【晚上睡不著覺要怎麼辦啊。】

結果發了還沒一分鐘，立刻有人評論。

【陳肇：白天可以適當進行運鍛煉，晚上睡前泡個腳。】

裴真真愣住了。

還沒回復，陳肇的私聊就來了。

【陳肇：什麼原因導致的睡不著？】

【真真：陳醫生，你怎麼沒睡？】

【陳肇：你看看現在時間，我是睡醒了。】

【真真：？凌晨五點你睡醒了？】

【陳肇：我一般晚上八點睡覺早上五點起床，怎麼了。】

【真真：……太健康了吧。】

【陳肇：說說，什麼原因睡不著。】

【真真：哈哈！失啦！】

【陳肇：被甩了？】

【真真：沒有明確確認過關系，現在他跟別的人睡一塊呢估計。】

【陳肇：發生過關系嗎？】

【真真：……發生過。】

【陳肇：那你應該優先檢查一下自己的，萬一對方喜歡在外面搞。】

【真真：陳醫生，我查了的，找你查的。】

【陳肇：啊？】

【陳肇：原來是那段時間發生的事啊。】

【陳肇：難怪你多囊，緒力之下，子宮和卵巢也會到影響，你要更重視自己才行。】

【真真：……】

【陳肇：要是實在難，你白天來醫院找我，我找神科的同事給你開點安眠藥。】

【真真：……】

【陳肇：？】

【真真：陳醫生，你能安一下我嗎？】

【陳肇：祝你永遠沒有子宮瘤沒有月經不調沒有卵巢早衰。】

【真真：……】

【陳肇：不滿意？】

【真真：謝謝你陳醫生，你人真好。】

【真真：但我還是睡不著。】

【陳肇：那你發我個地址。】

【真真：？】

【陳肇：出來接你吃早飯，吃完早飯肚子要消化，就去你胃部了，你大腦缺氧了就困了想睡覺了。】

【真真：……你真是神人。】

但陳肇還真不是那種開玩笑的人，二十分鐘后他騎著哈雷的托車停在了真真家樓下，車尾還架著一個新頭盔。

裴真真穿著睡睡就這麼下樓，過落地窗看見了他在車上停在自家的草坪等。

五點二十，太初升。

裴真真拉開門去，凌晨的風和橙的一起灌進來，扣了扣眼屎，向車上姿拔的男人，“陳醫生，你真來了啊。”

“喊我陳肇就行了。”

陳肇從后掏出一個新的頭盔丟給，裴真真接住了，“我們去哪吃？”

“去醫院附近的小吃街吧，后面還有學校，所以賣早餐的特別多。”

陳肇說，“上車。”

裴真真多看了他一眼，“你長啊陳醫生。”

“嗯，你也白。”

陳肇在爬上車的時候回了一句，嚇得裴真真一激靈，“你怎麼知道的！”

“你子給我檢查的時候自己出來的。”陳肇說，“我見多了，別大驚小怪。”

不說還好，一說裴真真臉更紅了，一想到陳肇是除了褚天佑以外完完全全觀察過自己私的男人，覺說話都結，“你，你當時……”

“別對我有偏見可以嗎，我專業素質過的。”陳肇看著裴真真轉了半天的頭盔也沒找到正確的地方，干脆拿過來替戴上，發了車子，“看就看了怎麼了，我是醫生。”

可是你當時拿的鴨鉗放大看的我的宮頸啊！！！！！

裴真真講話都哆嗦了，“唉！我真的要愧難當了！陳醫生你別說了，我——”

陳肇忽然回頭，雖然戴著頭盔，但是裴真真依然能過防風鏡看見他那雙狹長清冷的眼睛。

對視了一下，裴真真說，“怎麼了陳醫生。”

“抱。”陳肇說，“別怪我沒提醒你，手放我腰上，別往后搭著。不然一會我油門一擰，你會因為慣往后跌。”

“哦哦。”裴真真立刻上去抱住了陳肇，把整個人重心往前放，省得一會馬力太大被甩下去。

陳肇的一頓，下一秒轉了轉油門，哈雷托載著他和裴真真轟鳴，從裴家飛馳而出。

從邊迅速掠過的氣流帶睡翻飛，裴真真抱著陳肇，著急速行駛的托車帶來的刺激和驚險，說，“陳醫生你私底下是不是玩很大啊。”

陳肇說，“你說什麼風聲大我沒聽清。”

“我說你私底下是不是玩很大啊。”裴真真說，“你開車好嚇人啊！”

“是嗎？”陳肇說，“裴真真有個事我要提醒你。”

“什麼事？”

“你下次出門記得穿。”

陳肇的聲音混合著風聲傳來，“我背上我都能覺到了。你是不是套了一件睡就出門了？”

裴真真在風中慘，“你為什麼要說出來！你為什麼！你為什麼要說出來，不能晦提醒我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路啊到了早餐攤邊上，裴真真滿臉通紅摘下頭盔，一邊的陳肇取過的頭盔夾在臂彎里，機夾克襯得他跟大學生似的，他對裴真真說，“吃什麼？”

一邊買早餐的老太說，“陳醫生吃不吃青團？”

陳肇說，“伯母你最近好點沒？”

“好多了。”老太揮揮手，“拿個青團走，不要你錢，吃咸的還是甜的？”

陳肇轉臉問裴真真，“咸的甜的？”

“甜的。”裴真真剛說完，老太太將青團遞到面前，慈祥的臉上寫滿了贊賞，“哎呀陳醫生，這小姑娘嗲呀，新找的朋友嗎？”

“不是，是我的病人。”

“找陳醫生看病的呀？”老太太道，“哦呦我和你說，陳醫生醫了得，當初我宮頸錐切也是陳醫生手的。”

“最近沒有流了吧？”

“沒有了沒有了，唉給錢干嘛，別掃了。”老太太連連擺手，“拿走拿走，我送你吃的陳醫生，小姑娘喝不喝豆腐腦？”

裴真真陪著陳肇在附近走一圈，手里被各位熱的攤主們塞滿了早餐，小籠包蛋餅豆漿油條，裴真真拿都拿不過來，捧在前找了個位置坐下，對陳肇說，“真吃不下了！”

陳肇樂了，“帶點回去給你哥吃。”

裴真真看著他側臉，鼻梁高高的，薄薄的，說，“你跟我哥嗎？”

“家里人說起過。”陳肇道，“我之前在國外讀書學醫，后面就回國來了。”

“你還有有良心嘞。”裴真真嘖嘖稱奇，“學了真本事回來報效祖國和人民。”

陳肇笑得眼睛都瞇起來了，裴真真說，“陳醫生我發現你長白的，皮真好。”

“嗯。”陳肇說，“你早睡早起你皮也好。”

裴真真說，“那我這輩子改不掉熬夜的習慣了。”

陳肇說，“要我監督你嗎？”

裴真真正往里塞著小籠包，嘎愣住了，“什麼？”

陳肇說，“我可以監督你啊。”

“那太曖昧了！我多不好意思！”裴真真胡地咽下早餐，也不知道為什麼本來沒胃口的，現在一出來反而輕松多了，能吃下東西了。

說，“你每天要治那麼多病人已經夠心的了，現在還要來監督我，不是給你添麻煩嗎？”

“你就是我的病人之一，我照顧你也算是本職工作了。”陳肇道，“好吃嗎？”

“好吃，這小籠包，你嘗嘗。”裴真真用筷子夾起一個小籠包，遞到陳肇邊的時候發現不對勁了，這麼搞，陳醫生多尷尬啊！吃還是不吃啊。

陳肇也看了夾的小籠包幾秒，然后張。

裴真真臉都發燙，著脖子說，“都給你吃吧。”

陳肇說，“別不好意思，我不介意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