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的來電，同樣繃了陸君堯的神經。

他轉過手機，一看是醫院同事，心里頓時有了猜測。

八跟陳漢輝有關。

在他看來，陳漢輝死不足惜。

但這一刻，他心里卻有點張——害怕那渾蛋真死了。

因為他若死了，陸丞琳很可能就是故意殺人罪，后果極其嚴重！

“喂。”陸君堯接通來電，語調有些低沉。

然而電話那邊的同事，聲線比他更沉，更凝重，“陸主任，陳漢輝被刺中頸脈，搶救無效……”

陸君堯閉眼，靜默了兩秒，“知道了。”

最壞的結果還是躲不掉。

他掛斷來電，手機放回去，重新躺回床上。

顧傾城看著他的反應已然明白過來，“陳云墨的父親死了？”

“嗯。”陸君堯輕聲回應，腦海里還在琢磨著事，而后又重新起。

“傾城，我過去看看，你先睡吧。”他低聲安了句，開始穿服。

顧傾城心極度復雜，看著他沉重凝肅的神，想說什麼，最終又沉默了。

“好，有事給我打電話。”

知道自己跟去也沒什麼用，只能把心疼憐惜藏在心里，聽從他的安排。

陸君堯離開病房后，就給陸戰廷打了電話，通知這事。

“陳漢輝一死，事就變得麻煩了，不行就多找幾個刑辯律師。”

一家三口，一夜之間了兩人，這消息傳出去肯定會引起軒然大波。

大概率還會連累陸家跟陸氏集團。

千頭萬緒在一起，他們只能盡量將負面影響降到最低。

陸戰廷道：“我還在警局，警方也得到消息了，律師正在涉。不過，丞琳從被警方帶來，一直都還于神志不清的狀態，律師說這種況大概率會做神鑒定，如果鑒定出神有問題，這案子就簡單了。”

陸君堯吃了一驚，“真的神失常？不是裝的？”

陸戰廷嘆息了聲，“我看不像……只有云墨一個孩子，從小就寵著護著，現在白發人送黑發人，一時承不住打擊很有可能。”

兩兄弟俱都沉默，心沉重抑到極致。

如果陸丞琳被鑒定出確實患有神疾病，那大概率能免于刑罰。

可若真是了神經病，這也是任何家庭都很難接的悲劇。

陸君堯心里矛盾糾結。

手機又有來電，陸君堯結束了與兄長的通話，切換來電。

“陸主任，有個人帶著孩子一直在病房外鬧事，那個孩子喊陳漢輝爸爸——這，要不要讓保安轟出去？”

陸君堯一聽就明白了。

是陳漢輝養在國外的那對母子。

“轟出去，如果他們再來擾醫院秩序，直接報警理。”陸君堯沒打算見這對母子，直接冷聲命令。

“好的。”

此時搶救室外，一個年輕貌的人帶著個十歲左右的孩子，嚎啕大哭，先罵陸丞琳，又罵醫院。

陳漢輝那邊雖然父母不在了，但還有弟弟妹妹，有侄子外甥。

此時，他們得了消息陸續趕到醫院，一時都無法接這個噩耗，只覺得陳漢輝死得冤枉，嚷嚷著要讓兇手以命償命。

但其實，陳漢輝死的一點都不冤枉。

他大晚上跑到醫院來，本就心懷不軌。

因為跟陸丞琳的離婚案遲遲搞不定，外面的狐貍等不及了，兩人謀，打算用陳云墨的死來刺激陸丞琳。

狐貍如意算盤打得啪啪響，想著一旦陳云墨死了，自己兒子就是陳漢輝唯一的繼承人，就不愁再有人跟他兒子搶財產了。

——畢竟，真要撕破臉干起來，原配有權有勢，肯定不是對手。

陳漢輝本就恨陸丞琳，再加上陳云墨染了艾滋又一直昏迷不醒，在他心里其實早就當這兒子已經沒了。

他確實想報復陸丞琳，給重重一擊，于是算準了陸丞琳不在醫院的時間，過來病房探。

他故意掐住了氧氣管，跟兒子最后道別。

“云墨，別怪爸……要怪就怪你媽，從小溺你，把你養得窩窩囊囊，一事無……”

“爸知道你現在很痛苦，這樣活著肯定也不是你的本意，爸這就送你離開，很快你就解了，就沒有痛苦了……”

他說那些話時，陳云墨依然在昏迷中，可眼角卻緩緩落下一滴淚。

缺氧窒息引發急心衰，儀報警驚了值班醫生，醫護匆匆忙忙趕來。

可況危急已經離掌控，唯有立刻上EMCO才有一線生機。

那時陸丞琳不在醫院，陳云墨做為病人的親生父親，法定監護人，病危通知書自然由他來簽。

他幾乎沒怎麼猶豫，便決定放棄治療。

“不要再折騰他了，就讓他走吧。”這是他原話。

醫護大為吃驚。

因為他們知道，陸丞琳一直盼奇跡發生，盼著兒子蘇醒。

“陳先生，您要不要跟陳夫人商量下？”醫生提醒。

“不用了，能理解的，就這樣吧。”陳漢輝很堅持。

就在這拖延商議的短暫功夫，陳云墨的況急轉直下，盡管醫生力搶救，但還是回天無力。

事發展到這一步，應該說都在陳漢輝的計劃之中。

為了討好新歡，不惜對原配的孩子痛下殺手，陳漢輝將人之惡演繹到極致。

而社會新聞不乏類似案例，也有男人離婚后有了新歡，在新歡的慫恿下將自己年的一雙兒雙雙殺死的。

萬事到頭終有報，世間最惡是人心。

陳漢輝絕對想不到，他跟兒子的忌日竟就在同一天。

此時，狐貍帶著孩子嚎啕大哭，但心里卻在高歌歡笑。

陳云墨死了，陳漢輝也死了，那陳家的財產按照法規劃分，兒子就是最大的益者。

可陳家還有那麼多親戚，都說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他們母子能不能順利得到那些財產，猶未可知……

————

這一夜，無數人輾轉難眠。

翌日，周六。

顧傾城不用上班，還是早早就醒來起床。

可是又不知該做什麼。

陸君堯幾乎一夜沒睡，這會兒去科室查房了。

聽到走廊里傳來說話聲，是老宅的傭人過來送早餐，顧傾城下意識準備過去，但又怕這麼早出現會引起老太太懷疑。

昨晚的事，消息封鎖了，二老現在還不知。

雖然可能也瞞不住多久，但能拖一會兒是一會兒，起碼給陸君堯口氣的時間。

可不料還沒到中午，陸老先生便先得到了消息。

起因是陳漢輝死了，陳家那邊要發喪，就發了訃告。

這一發就等于昭告天下了。

事很快在名流圈傳遍。

有人打電話給陸老先生，關心問之類的——畢竟死的人是他親婿。

陸老先生一聽就懵了。

但好在也是經歷過風雨的，他很快就明白孩子們瞞著消息應該是怕他們二老承不住。

他倒沒什麼，就是擔心老伴兒。

于是陸老先生也很默契地下消息，沒跟老伴兒講。

可他心里著急，想知道昨晚究竟發生了什麼，想知道兒現在怎麼樣了，于是等老伴兒睡著時，趕出去病房打電話。

得知唯一的外孫昨夜也走了，兒因為故意殺人罪被警方當場帶走——老爺子一時也承不住，飆升。

好在人就在醫院，醫護第一時間采取措施，老爺子很快就緩過來。

中午，陸戰廷夫婦，顧傾城兩口子，全都過來病房外。

不過因為消息還瞞著陸老太太，所以是在顧傾城他們昨晚住的病房齊聚。

陸君堯將事來龍去脈全部代，陸老先生聽完，忍不住老淚縱橫。

“云墨確實是解了，只是這事太突然，鬧這樣，又搭上一條命，真是作孽啊——”

誰說不是呢。

好好的一家三口，轉眼間沒了兩人，還有一人發瘋被捕。

擱誰都無法接。

“媽不好，這件事暫時先瞞著，姐那邊已經找了最好的刑辯律師，現在等神鑒定出結果，也許——能做無罪辯護。”陸戰廷負責跟警方通，那邊的事他更清楚些。

陸老先生看向大兒子，“丞琳真的瘋了？”

陸戰廷皺眉，有些遲疑，“我覺是，但結果要等方鑒定出來。”

反正他上午跟律師一起過去見到陸丞琳，還是跟昨晚的狀態差不多。

要麼像被人奪舍一般，雙目空，呆若木地坐著。

要麼就瘋瘋癲癲，嘻嘻哈哈，或者對著空氣怒罵。

他過去后，陸丞琳一看到他就激大罵：“陳漢輝！你死不足惜！你想撇開我跟兒子，跟狐貍雙宿雙飛，你做夢！”

律師提醒認錯人了，愣了下又突然悲痛泣。

“云墨……不要害怕噢，媽媽知道你很怕疼，現在不疼了，不疼了……”

“云墨！你喜歡顧傾城是不是？你等著……別急，媽媽會讓去陪你的……你想做什麼，媽媽都滿足你，媽媽的乖兒子……”

陸戰廷當時聽到這話，心里一驚。

按照陸丞琳這意思，難不還要找機會“殺”了顧傾城，讓也去黃泉路上給云墨做伴兒？

想到這些，等他們談完事走出病房后，陸戰廷專門把陸君堯拉到一邊單獨提醒：“如果丞琳能做無罪辯護，等出來后，你千萬別讓跟傾城相。”

陸君堯聽得皺眉，“什麼意思？”

“已經魔怔了，里嚷嚷著要讓傾城去給云墨作伴。”

陸君堯盯著兄長，臉極其驚訝，眸沉肅。

“總之多注意些。”陸戰廷拍拍弟弟的肩，“這幾天辛苦你多照料爸媽，我要理公司的事，還有云墨的后事。”

“嗯，醫院這邊有我，不用擔心。”

陸戰廷離開后，陸君堯轉回到傾城邊。

不過顧傾城也正在打電話。

宋清漪真的又來京城了，約有沒有空一起去逛咖啡節。

顧傾城哪有心，就說家里親戚去世，這幾日要奔喪，不方便。

宋清漪一聽，連忙表示理解，安了幾句掛斷。

顧傾城落下手機，抬眸看到靜候在邊的丈夫，心疼地道：“你中午睡會兒吧，昨晚你都沒怎麼睡，黑眼圈好重。”

“嗯，這會兒有點空閑。”

陸君堯點點頭，跟返回昨晚睡覺的病房。

“你的手怎麼樣，還疼嗎？”顧傾城關心問道。

陸君堯抬起自己的手看了看，云淡風輕地道：“沒事，過幾天就好了。”

他的手掌還被紗布包裹著，傷口有沁出。

顧傾城輕輕握著他的手指，鼻頭一陣酸，“這幾天就別上手了，先養好傷再說。”

“嗯，手都讓同事去做了。”

他低聲回應，注意到妻子泛紅的眼眸，不由得沉沉一嘆息，抬起手臂將攬進懷里。

顧傾城也很默契地上前一步，投進他的懷抱，雙手環抱著他的腰。

悉的氣息環繞而來，不自地深呼吸，漸漸地，心終于平復了些。

陸君堯亦是渾疲憊。

雖然這些事跟他沒有直接關系，但如今卻都責無旁貸地落在他上。

他也明白，傾城心里依然自責，再多安的話都徒勞無功，他只有收攏雙臂，將牢牢抱在前，試圖用這樣的方式讓心里好過點。

顧傾城忍過了那陣鼻頭酸，很快緒回歸平靜。

主松開陸君堯的懷抱，對他微微一笑，“你快去休息會兒吧，等下又有工作要忙。”

“你呢，要不要一起睡會兒。”

“不了，我看看書。”

躺下也睡不著，怕翻來覆去反倒打擾陸君堯。

上午回了趟家，喂喂貓咪，洗澡換服，再過來時帶了幾本書打發時間。

陸君堯也沒強迫，點點頭自己去睡了。

顧傾城就坐在窗前看書。

然而手機震，許落打來電話。

連忙按了靜音，回頭看向床上——陸君堯閉著眼，也不知有沒有睡著。

擔心起有靜吵醒他，顧傾城按了掛斷，等把手機調靜音模式后，給閨發去微信。

傾城：我在醫院，陸君堯剛睡著，有事微信說。

沉魚落雁：周伽南說，陳云墨昨晚去世了，然后陳云墨的父親也死了？！是被陳云墨的母親親手捅死的？？

從許落使用的標點符號，就知道有多震驚了。

傾城：是的，原本消息封鎖，但陳家那邊發喪，現在估計圈子里都知道了。

沉魚落雁：是的，全都知道了，到都在傳。周伽南說負面影響很大，估計對陸氏集團都有沖擊。

顧傾城看著手機屏幕，心又低落了幾分。

一夜之間，兩條人命，然后陸丞琳被抓。

多多會影響到陸家的。

許是沒有回復，許落擔心起來，發了條“我語音你轉文字”，然后一連發來三條長語音。

“我聽周伽南說了昨晚的事，如果陳家追究的話，那你大姑姐很可能以‘故意傷害致人死亡罪’量刑，這樣的話起碼十年起步。”

“不過陸家肯定能找到很厲害的刑辯大狀，最后如何量刑還有商議的空間。我聽說陳云墨的死有些蹊蹺，如果能找出證據證明他的死跟他父親有關，找到你大姑姐行兇的機，也有助于減輕刑罰。”

“還有你自己……最近發生這麼多的事，你千萬要看開點，別胡思想。我正在去醫院的路上，等你方便時，我去找你。”

許落是法學生，雖然不是專攻刑事，但翻翻刑法專業書，也能大致清楚這個案子的走向，給點小小的建議。

也知道，傾城現在肯定很難過，這事若真要爭個是非對錯，傾城算得上是導火索。

許落就怕良心不安疚自責。

而現在陸君堯要理一堆麻煩事，未必有空兼顧，所以許落想著過來陪陪。

顧傾城將語音轉換文字看完后，回復：我沒事，昨晚目睹那幅畫面，有點沖擊，今天好多了。

沉魚落雁：你別往自己上攬責，跟你無關。

顧傾城：嗯，知道。

過了一晚，顧傾城心緒平復后，心又堅定了許多。

年無知時，會天真地以為命運掌握在自己手里，會天真地以為人定勝天。

可隨著歲月的流逝，隨著閱歷和磨難的增加，會越來越明白一個道理：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

顧傾城的能量還沒有強大到可以左右三個人的生死。

說到底是他們自己一步錯，步步錯，最終走上了絕路。

想明白這些，心里就輕松了許多。

只是對陳云墨的逝去，依然心懷憐惜，這是站在相識一場的份上，也是站在陸君堯跟他舅甥關系的份上。

陸君堯小睡了半小時，手機又響。

顧傾城翻著書渾然一震，聽到是鬧鐘響趕起，想幫他關掉讓他多睡會兒。

然而剛到手機，他已經醒來。

“是鬧鐘。”顧傾城低聲解釋，看著他泛紅的雙眼，溫地勸，“如果沒有很急的事，就再睡會兒。”

陸君堯卻已經坐起，一邊穿外套一邊說：“下午要開會，開完會還有兩個會診。”

顧傾城實在心疼他，“家里出了這麼多事，你把工作稍微分擔出去吧，畢竟最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