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清苒陪了小布丁一整天。

看他搭積木，看他畫畫，看他趴在地毯上學小狗爬，笑得像個傻子。

午后暖洋洋的，小布丁趴在上睡著了，腦袋枕在大上，手還拉著的指尖，像是怕一松手就會不見。

低頭看著他，心里一陣一陣發疼。

傍晚要走的時候，小布丁突然抱住的不松手，眼圈一下就紅了。

“麻麻……”他仰頭看，眼淚啪嗒掉下來，“你終于來了，為什麼還要走？”

紀清苒蹲下來，想開口，卻怎麼都說不出話來。

小布丁哽咽著，小小的子都在發抖，“Uncle說你很忙，所以我每天都乖乖等你……你看，我畫了好多張麻麻……你現在來看我了，怎麼又不要我了？”

他的聲音像一細線，把的心一寸寸勒。

紀清苒抱住他，心里五味雜陳。

有那麼一瞬間，有種沖，想帶著小布丁一起走。

可是不行。

這是謝知衍的孩子，沒有資格帶走。

“小布丁，我下周再來看你，好嗎？

小布丁把臉埋進懷里，哭得嗚嗚咽咽：“你明天不能來嗎？下周還要很久，我等不及。我想每天都看到麻麻。”

謝知衍這時候在旁邊出聲提醒：“小布丁，你乖一段。這樣胡鬧，會讓媽媽很為難。”

小布丁聽話地松開了抱著紀清苒的手。

牙齒咬著下，明明很傷心，卻不敢哭出來。

懂事得讓人心疼。

不知為什麼，紀清苒看他這樣想，心里難極了。

死死咬著，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我會來的……我一定會再來看你的。我和你保證。”

“怎麼保證啊？”小布丁眨著淚眼婆娑的大眼睛問。

“拉勾。”

紀清苒出小拇指，“我們拉勾好不好？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小布丁沒做過這樣的事，又是好奇又是期待，學著紀清苒的樣子和拉勾。

“這樣，就行了嗎？”他懵懂地問。

“是的。我們拉了勾，想賴皮也不行了。”

紀清苒了他的小腦袋，又覺得不夠，抱著他的小臉蛋，狠狠親了一大口。

紀清苒離開謝知衍家的時候，天已晚，空氣冷得人心里發空。

回頭看了一眼后的別墅，小布丁站在窗邊，小小的影子著玻璃向外。

看不清他的表，但心口突然就像被什麼狠狠了一下。

走得很慢，腦子里卻糟糟的，滿是小布丁那張還帶著淚痕的小臉。

他咬著不哭出來的模樣，他那一雙葡萄似的眼睛，他笨拙地學拉勾的作，還有他輕聲和說：“一言為定。”

閉了閉眼，心里涌上一說不清的酸。

這幾天，腦子里一直忘不掉小布丁可的臉。

也不知道是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的緣故，這幾天，一直在反反復復做同一個夢。

夢里，孤零零地躺在冰冷的產床上，四周是白慘慘的燈，醫生、護士的臉模糊不清，只有那種令人窒息的迫，真實得像刀子一下一下扎進的骨頭里。

著一個碩大的肚子，能清晰地覺到胎，也不知道是不是肚子里的孩子到了威脅，在掙扎，在向求救。

“紀小姐，你應該清楚自己的況。你的腰椎過很嚴重的外傷，本無法承胎兒對腰椎的迫。我們建議你馬上終止妊娠，否則母會有生命危險。”

醫生的聲音一板一眼，像是宣判。

想說話，卻發不出聲音。

拼命搖頭，眼淚橫流，想告訴他們不可以，不可以把孩子拿走——那是的孩子，是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了。

這輩子親人緣太薄，唯有這個孩子，和脈相通。

可的手腳像被綁住一樣，彈不得。

求助無門

被推進了手室，麻醉劑通過面罩吸進鼻腔。

掙扎，反抗，最后意識漸漸模糊，眼睜睜看著白的天花板慢慢模糊、旋轉、塌陷，周圍的聲音也漸漸遠去。

睡了很沉一覺，醒來時，四周安靜得可怕。

的肚子已經癟了。

那種空的覺，比死還可怕。

知道，的孩子沒了。

沒有哭聲，沒有溫度，連一丁點的存在痕跡都沒留下，仿佛從未真正存在過。

掙扎著想坐起來，想去看看孩子最后的樣子，可護士只是冷冷地說：“已經理掉了，簽了字，不能再看了。”

“理掉”三個字像一把刀，生生剜進的心里。

在夢里哭得歇斯底里，撕心裂肺，卻沒人聽見。

每次夢做到這里，紀清苒就驚醒了。

大口大口地氣，想擱淺的魚，在瀕死呼吸。

想起來，曾經，有很長一段時間不敢去醫院。

也開始害怕夜晚，害怕閉上眼睛，害怕再一次失去什麼。

白天也變得恍恍惚惚。

用了很久來擺那段記憶，像一個夢魘，要很努力才能擺掉。

以至于現在，都有些分不清那些到底是夢、是回憶，還是自己病態的幻想。

那年失去孩子的時候，的心理醫生曾說的心理狀態很不穩定，建議多做心理疏導。

沒去。

本能的排斥去見心理醫生，不愿意把過去的傷口，重新拉開，暴在別人面前。

一次又一次，淋淋。

安自己說，的親人緣太薄，那個孩子和沒有緣分。

這種人，注定了一輩子沒有親人。

孤獨到老。

接了這種說法。

關于曾經差點有一個孩子這件事，瞞著所有人，誰也沒有說。

包括，陸霆淵。

不，曾經差一點點就能告訴陸霆淵，他們之間有個孩子。

那會兒剛發現大姨媽沒來，疑心是懷孕，準備去醫院做個確切的化驗再告訴陸霆淵。

可他忙著回國去見蘇依依，沒空陪去醫院，也沒耐心等的化驗結果。

他離開，回國，一走就是大半年。

一個人熬過危險期，獨自去產檢，滿心歡喜地期待這個孩子的到來。

那時候已經知道了蘇依依的存在。

坦然接。

留不住陸霆淵，那就不留。

可這個孩子是的親人，也可以是一個人的孩子。

那會兒打定了不再告訴陸霆淵的主意，做好了準備，打算一個人養孩子。

為此，賣掉了幾個專利，攢了一筆錢。

可惜，沒能留住。

沒能留住那個可能是這輩子，唯一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