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能地搖頭,又不得不出聲解釋:“我……不是不讓你去。我是怕……”
若真是疫癥,他一個皇帝去了又能怎樣?染了病還要人照顧他……
吞吞吐吐,沒把后半句說完。
“不會。”
他聲接話,故意避開話里的重點,“我保證,不會發瘋,也不會來。我……不想讓漪漪一個人去這種危險的地方。”
鐘薏看著他蒼白又有點悉的笑,心口突然像被什麼死死絞著,說不出話來。
——這副模樣——這個表。
的無辜的順從的重復的過去的虛假的溫,太了。
他俯下來,練地把下頜抵在肩窩,收雙臂圈住的腰,“讓我跟著,好不好?”
“在你最需要的時候幫你端藥,照顧你……你看,外面雨又下得好大。”
我不去,誰給你撐傘啊,漪漪?
他語氣纏綿,還在勸,“不想讓人看到我的話,我就躲在你背后,只要能跟著你。”
“漪漪,讓我陪著你吧……別再丟下我了。”
過了不知多久,鐘薏的眼淚又掉下來。一滴接一滴,像洪水泄了堤,一開始是委屈,到后來是恥。
沒有回抱,卻也沒有推開,只是站在那,任他擁著。
*
衛昭找來一輛寬敞的四馬車,命人把鐘薏湊出來的藥都裝上,帶著幾個侍衛,在暴雨中出發。
馬匹是宮中挑出來的良種,雨中奔馳如飛,踏水無聲。
鐘薏坐在車,指腹在膝上,悄悄用力。旁人的氣息太近,溫熱而抑。
他太安靜了。
明明坐在同一張車榻上,卻像隔著一層厚重的水幕。
沒有如以往那般肆意地,甚至連視線都收斂得克制無比。
幾次試圖忽視,終究還是側目看了他一眼。
他正看著窗外,一如記憶中那個衛昭——失憶后俊朗矜貴、天賦鋒芒的天子。
察覺到的目,他才低聲開口:“我知況急,漪漪現在定是沒心思親近我的。”
鐘薏將頭別過去,那一瞬,想說什麼的沖幾乎要涌上舌尖——
可又忍住了。
兩鎮的距離不遠,在這種馬力之下,不到中午便到了。
馬車一停,鐘薏便急著下車。
東山口的天得更重,街頭一片漉,唯獨了想象中的混。
此是縣里最大的醫館,醫館門前排了幾列看診的百姓,模樣雖疲憊,神卻稱不上慌張。
走上去:“請問,昨日那些發病的人……”
一名正在理藥的老大夫回頭看一眼,被急切的神嚇了一跳,旋即笑了:“小娘子莫急,沒大事。就是前日井水出了點問題,又趕上下雨寒,才鬧出靜來。”
怔住:“……不是疫病?”
老大夫擺擺手:“不是不是,今早巡檢來過了,說是普通急熱,熬幾服湯藥就好。”
鐘薏環顧了一圈,那些排隊的病人正低聲談,看診聲、咳嗽聲……都再尋常不過。
“……那就好。”喃喃道。
雨還在落,打的發尖。有人替撐傘,一偏頭,是衛昭。
他立在雨幕中,立在側,傘面略低,將整個罩在傘下。
他什麼也沒說,只用那雙溫和的眼睛看著。
鐘薏沒能立刻說出話來。
方才在車上一路攥著的緒被驟然空,沒有了著力點,好半晌才笑了笑:“……是虛驚一場。”
衛昭神不,輕聲:“只要沒人傷,便是好事。”
語氣平穩,像真心只陪來這一遭。
看著他半邊裳被淋得發暗,垂下眸子,嚨了,接過他手里的傘,舉高了一點。
傘面微微傾斜,雨點噼里啪啦地落在邊緣。
沒跟他說話,只轉頭去和醫館幾位大夫談,藥材被侍衛搬下去,來時帶了一整車,種類多,有些正好能用得上。
醫館里人多,病人混雜,大夫們忙得不可開。
鐘薏索沒走,袖子挽起,站在一旁幫著抓藥分揀,順手將帶來的藥包拆開,一一按功效分類。
衛昭一直沒走,站在側半步,整個人幾乎著。
手,他便將藥缽遞上;起,他便扶住腰側,指尖只落了一瞬便收回。
安安靜靜地伏在一旁,撐起一個看似溫和的影子,目始終落在上,像霧全無聲響地把裹住。
這樣一起站了一整個午后。
直到一味藥差點灑出缽子,下意識一轉手,后背便撞進他探過來的口。
那軀結實而滾燙,像是早就等著上來。
他沒,也沒收回,只低著頭,從上方將困進自己的氣息里。
一瞬間,鐘薏覺得自己又開始頭腦發暈。
等沒什麼能幫忙的了,天也快暗下。
看他手時不時蹙起的眉頭,胳膊好像突然開始使不上力,甚至還發出“嘶”的氣聲。
猶豫一會,還是將他拉到一旁,給他重新包扎。
那日他自己割了,狠下心再未管過,任由他自己草草裹著將就。
如今揭開來看——紗布纏得極厚,足有三重,最外層還抹了藥膏掩味,著一苦的清香,將原本應當撲鼻而來的腥得干干凈凈。
最里層的布早已被浸后風干,泛著灰白,被新裹住,像是早和皮粘了一。
稍一便扯出些許,著一種令人頭皮發麻的不適。
不想再多看,給他飛快換好。
晚些時分,醫館請了他們用了晚膳。
天將沉,兩人重新坐上馬車準備離開東山口,大夫們執意將他們送至縣口。
馬車疾馳著駛遠,后幾人立于雨幕中,悄然對著車轅方向躬長揖。
*
不知是什麼時候在一起的。
也許是在馬車顛簸的路上,他側替掖簾時,鼻尖過鬢角的那一瞬;也許是在門口水凼邊,他握著手腕越過積水時;又或許是一步步踩著他影子回來時。
馬車搖晃,他俯住肩頭,吻耳側、角,每一下都溫得過分,又不容拒絕。
氣息纏著,從車廂隙里溢出來,一直灑進屋。
回到醫館,他沒松手。
背一抵上桌案,就被他整個人擁了上來。
衛昭抱坐上案臺,一只手輕而易舉地掰開并攏的膝蓋。被迫環住他的腰,著他腰線,仰起頭。
月過簾隙落下,睜著眼,看見他眉眼在月下得像夢。
舌相接間,一切漸漸混起來。
鐘薏息著,手指抓著他襟,發燙的瓣還未從親吻中冷卻下來。
衛昭睜開眼,眸中沉著一層暗,像是抑太久的深水正一點點涌來,要把淹沒。
他一只手扣住的臉側,指腹過紅得發燙的耳,低聲哄著:“漪漪……”
想要什麼,不只是吻。
知道。他知道。
“我……”
鐘薏齒著,剛一吐音——
“咚咚。”門外突如其來的敲門聲,重重砸在兩人之間。
猛地一,立刻推開他。
這個點一般只有急癥的病人才會敲門。
衛昭順著的力道退了兩步,神沒變,只有角一點。
他舌尖輕了一下,盯著逃開的背影,扯出一個郁的笑。
門外,是隔壁街的嬸子抱著兒來了。小姑娘夜里肚子疼,哭得厲害。
鐘薏強撐著鎮定將們迎進屋。
點起燈,嬸子看到屋兩人狀,愣了下,尷尬地拉住兒低聲道:“俺……是不是打擾啦?”
慌忙把孩子的目捂住。
鐘薏下還在
急促著的心跳,溫聲否認,給小姑娘好抓藥。
沒收錢。嬸子丈夫病重,家里藥錢,平日都是自己一個人撐著豆腐坊。
等安好小孩把人送出去,鐘薏闔上門,轉過,背靠著門板。
衛昭還站在桌邊——他們方才親吻過的位置。
被人打斷神不虞,再也維持不住白日的溫和。
看著他偽裝不住的樣子,有些想笑。沒再言語,轉走進院里。
夜寂寥,積水未干,草葉未干,風吹過仍帶著氣。
腳步很慢。
他也慢慢地跟著,像個影子,如這段時日的任何時候一樣,腳步輕得幾乎聽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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