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東風離開之后,秋梨便一直坐在院里做繡活。
從白天,一直做到天黑。
仆人都莫名地畏懼,不敢上前過問。
天黑地看不見手里的東西時,秋梨才停下。
卻忽然聽見墻頭一陣靜。
微微僵住,待瞧見了墻頭上一個模糊的影子時,的第一反應竟不是害怕。
“你看什麼?”
“還不過來扶朕下來?”
待那人開口,秋梨卻又恍如從夢中驚醒。
雖驚訝,但仍是立刻上前去將墻頭那人攙扶了下來。
慕容虞落在了地上,秋梨正要松手,他卻驀地將抱進了懷里。
“朕離不開你,朕不來求你是因為朕要面子,難道你能比朕還要面子?你為什麼不求著留在朕的邊?”
他為一朝天子,不甘心地追來又同主了一回。
對于尋常子而言,是件屬實不易的事。
秋梨被他攬在懷里,仍是無喜無悲的模樣。
“誰說我不要面子……”
的聲音淡極,“我也是要面子的人。”
慕容虞微微錯愕,將松開。
他看到秋梨忽然對他出了一抹笑容。
笑起來其實很好看,有種清如水的純,是尋常子所沒有的清澈氣息。
但這竟然是慕容虞在上見到的第一個笑容。
“想來是我一直都太卑微,所以至今沒有換來任何一個人對我的尊重……我若是陛下的奴婢,理應為陛下當牛做馬,陛下若要與我談論,以我卑微之,只怕難以應承。”
這又讓想到了邊的人。
不論到了什麼時候,他們始終都同一臉愧疚的模樣,但到了下一次選擇的時候,卻仍會選擇繼續辜負,然后繼續慚愧。
就因為太卑微了。
慕容虞覺得是計較他說要殺的事……
他的神微微僵,聲音極輕地對說了句“對不起”。
秋梨笑了笑,“陛下恐怕不知道吧,我曾經是個啞,這并不是什麼稀奇的事,稀奇的是,毒啞我的,正是我的親哥哥。
后來我有了個心上人,他同我是一樣的人,沉默寡言,卻對我很好,他比旁人懂我,可他卻被我的親大哥給害了。”
“他們都曾與我說過對不起。”
說這話時,神與語氣分明并不悲傷,卻人到了那種悲涼到了極致的緒。
“所以我一點都不喜歡別人同我說對不起。”
因為說出這些話的人,多半都已經傷害了。
“陛下大概也不知道生無可的滋味吧?”
“生無可……就是我即便得到自由,即便得到了比其他子更為高貴的份,我也再快樂不起來了。”
勾起,眼里如一潭死水,仿佛再也沒人能令生出半分波瀾。
慕容虞材頎長,與相對而立,卻要微微俯視著。
然而在他垂眸看著麗的容時,心口似被什麼東西噬咬了一口,讓他眼中掠過一抹無措。
既是他想象中的模樣,卻又不是。
他以為只是一塊沒有生機的木頭,他以為只是缺了些活水滋潤罷了。
但其實,在旁人看不見的地方,那顆心早已暗自腐朽。
***
玉善去見祝九風時,祝九風正在池邊喂魚。
水里彩艷麗的錦鯉紛紛聚集在岸邊,爭奪魚食。
玉善卻面不善地握住他的手臂,令他轉面對自己。
“我邊的婢死了。”
對他說道。
那個婢向來康健,從未有過不妥。
唯一一次,就是去了太后宮中回話時,吃了一碗湯和一盞茶。
同玉善回稟的時候,說了祝九風也在。
祝九風淡聲道:“我為太后準備了一副毒藥和一副解藥,太后不放心,便你婢試了試。”
玉善臉更是蒼白。
因為當日不再宮中,按照婢的意思,如果在,那麼現在該死的人就是了。
慢慢松開了手。
“既然已經服用了解藥,那怎麼會出問題?”
祝九風笑,“因為解藥是假的,它只能延遲毒發罷了,不過……太后已經相信了,服了毒藥之后,又服了解藥,呀,很快就要死了。”
玉善喃喃道:“你繞了這麼一大圈,既沒有讓梅襄死,也沒有讓拋棄你的大哥死,而是要給太后下毒……”
“是,我最大的愿,就是希太后可以死。”
祝九風往池子里時不時拋灑一些,仍是平靜的模樣。
玉善對他這大逆不道的念頭,只余下了震驚。
“為什麼?”
“公主可知道我是怎麼當上鼎山王養子的?”
他看向,那雙漆眸始終含笑。
“鼎山王和太后私通的事,想來公主也不知道。”
“他們在先帝活著的時候就私通,后來他們還想弄死當今圣上……”
他的第一句和第二句話,都如同驚雷一般,投玉善的耳朵里。
他看到的震驚,卻并不打算繼續瞞。
那些永遠什麼都不知道的人,永遠都可以天真地度過每一天。
而他卻什麼都知道,什麼都要背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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