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的雪,下的悄無聲息,停又遙遙無期。
通往墨的隧道,一封就是好幾天。
攝制組的人,待在小縣城里,無事可做,除了圍在一起吃火鍋取暖,就是跑去隧道口的雪場消磨時間。
雪場簡陋樸素,只是停了幾輛基礎款的雪地托,供人游玩。
黎念本來是不想去的。
還沒有聯系上律師,心煩躁,做事提不起神。
東城的律師事務所電話,幾乎都打了個遍,對方一聽是要和盛安集團的盛聿明離婚,都懷疑是詐騙電話,罵罵咧咧就掛斷了。
不得不說,律師的反詐意識的確很高。
結果便是,每一天都不得不和盛聿明的離婚律師重復解釋,自己還需要一點時間。
今天中午又接到律師電話時,黎念差點都口而出,希對方給自己介紹一個。
“如果,您只是提出離婚,并不想真正離婚的話,我這邊可以代您向盛總探探口風……”
律師的話還沒有說完,黎念趕打斷了。
“我會盡快找到律師的。實在找不到,等天氣好轉,通恢復后,我回東城和您面談。”
“……那就再好不過了。謝您的配合。”律師很有禮貌地掛了電話。
黎念回過神來時,已經跟著大部隊往雪場的方向走去了。
此時要是回頭,旅館里只有封煬一個留守。
本能地,還是離封煬遠一些。
“念念,你和封老師以前認識啊?他說了不你的事哎!”有個豪爽的道小哥,朝打聽。
黎念蹙眉,找了個折中的理由:“我們是同一個大學的。”
“哦,是這樣啊!還以為……”道小哥挑挑眉,笑著走開了。
黎念一頭霧水,愣了愣。
另一個場務組的組長岑姐,嘖嘖舌頭,一把摟住黎念的胳膊,哼道:“別理那幫臭小子,花花腸子多的狠!走,跟姐姐騎一輛車。”
“哎!岑姐,你之前可不是這麼說的啊!還說要給我介紹朋友呢!”道小哥一個漂移,將雪地托飄到兩人邊,“說好給我介紹外甥的!”
碎雪濺了一!
“你個臭小子!還有臉說!”場務岑姐拽下手套,劈頭蓋臉就朝著人打去,“昨天誰和封煬打賭,看誰前友多的?嗯?!”
“哎呦呦——”道小哥一腳油門踩了出去,逃之夭夭。
岑姐沒打夠呢,催著黎念開車,坐在后面,指揮方向。
“往前沖,往前往前!沒事,有橡膠圈護著,當車開!”
黎念笑得直不起腰,趴在托車上,手握著車把手,跟著一腳轟下油門。
“左邊,左邊!”
追上了!
岑姐氣惱地又是一頓錘:“還敢提我外甥!老娘要是把你介紹給,過年都沒我吃飯的座!你個臭小子!”
“我……我那是過的苦,懂得疼人……”
一溜煙,又跑沒影了。
黎念再次被岑姐催著,沖了出去。
一玩好幾個小時。
直到風雪實在太大,大家都睜不開眼睛了,才不舍地離開雪場。
道小哥甘拜下風,拱手放棄了岑姐家的外甥。
“哈哈哈!念念,看見沒。面對男人的花花腸子,要扼殺在搖籃里。”
岑姐也覺得封煬對黎念有些意思。
雖說都是一個攝制組的,但兩條拍攝線融的地方并不多,尤其是封煬還是以獨立攝影師的份進行合作的。
可他們開頭腦風暴的時候,那家伙也混在小會議室里,時不時就湊到幫忙打雜的黎念邊去了。
好幾次,都想直接開口趕人了。
可轉念一想,不清楚兩人之前有什麼淵源,貿然開口,太冒昧了。
正好找到個機會,也能旁敲側擊下。
黎念一點就。
此時的,還沉浸在賽車的愉快刺激里,異常興。
對于岑姐的話,幾乎下意識地就回答:“岑姐,放心吧。我已經結婚了!”
話音剛落,笑容就僵在了臉上。
黎念凍僵的鼻頭,微微發酸,尷尬地抿了抿,假裝自己只是害。
岑姐明顯松了一口氣,沒注意到黎念臉上表變化,哆嗦著說冷,躲進了帽子里。
黎念訕訕地深呼吸。
冰凍徹骨的寒氣,直接吸進肺里,陡然一個激靈。
只覺得好不容易暖起來的心,又冷卻幾分。
岑姐還覺得稀奇呢,一邊碎碎念著“這麼年輕就結婚了呀,是初吧?”,一邊又說著“等到了墨,姐單獨帶你去吃石鍋,不理那群臭小子。”
黎念七上八下的心,被安,漸漸平靜。
朗聲說了“好呀”。
……
東城。
剛湊在律師的電話旁邊,聽到黎念說天氣不好的盛聿明,揮手讓人離開后,立刻跟進墨的降雪況。
他沒有去過那麼偏遠的地方,但對最后一個通公路的縣城有所耳聞。
隨便翻翻,就能找到關于墨養路艱難的報道。
地質條件艱巨,崇山峻嶺,猶如天塹。
一到刮風下雨,山道兩側經常會有山坡和泥石流,冬之后,路況更是艱難,綁上防鎖鏈,也時常開不了多遠。
盛聿明一張張照片劃過,心越來越往下沉。
未免有些太糟糕了。
他一手劃著屏幕,一手撐在椅上,指節不停敲擊著扶手。
這時,手機屏幕上亮起季慕白的號碼。
“怎麼了?追到了,別在我面前炫耀,看不順眼。追不到,也別到我面前哭,看著煩……”
盛聿明不想聽見季慕白的聲音,電話一接通,說完就想要掛。
但季慕白嘶吼出了關鍵信息:“封煬和黎念在一起!”
“你說什麼?!”
盛聿明陡然坐直,手機瞬間在了耳朵上,語氣也兇悍不。
“季慕白,你說清楚,什麼意思?什麼封煬和黎念在一起?!”
季慕白嘿嘿一笑,解釋道:“我剛才陪舒怡去菜場,本來要搶著付錢的,可舒怡比我……”
“季慕白!說、重、點!”盛聿明咬牙切齒。
“哦哦!封煬發了朋友圈,拍的是黎念在騎雪地托。還標了定位呢!他絕對是故意的!”季慕白斬釘截鐵,言之鑿鑿。
盛聿明只說:“把照片轉發給我。”
“好好。我和舒怡說啊,你稍等……”
季慕白的聲音,被盛聿明掐斷。
他直接撥打了舒怡的電話,言簡意賅道:“麻煩把封煬拍的照片,轉給我。最近所有的。”
“好的,盛總。”舒怡應聲,一邊接著電話,一邊就轉了過去。
旁的季慕白還在嘟囔著“怎麼掛電話了”,那頭照片都已經發過去了。
盛聿明說了謝謝。
舒怡又搶著道歉:“抱歉,盛總。我不知道念念誤會那麼深。我給發過消息解釋,也打過電話,但聯系不上。封煬那家伙也和我裝蒜,說沒見到。”
“沒關系。”盛聿明聲音低沉,染了一抹濃到化不開的落寞,開口道,“不是在躲你,只是不想被我打擾。”
“我把哈蘇放回您辦公室了。”舒怡又說。
盛聿明嗯了一聲,就掛了電話。
他翻看著照片,皚皚白雪中,黎念穿著一明黃的羽絨服,躲在不認識的大姐后,攥起雪球,朝相機方向打去。
面上帶著襲功的竊喜,鼻頭凍得通紅,看著也是凍僵了,笑容憨厚卻真誠。
像是一枚雪地里閃耀的小太。
到哪里都是歡迎的。
他翻到下一張,替掩護的大姐,一掌擊中要打向黎念的另一枚雪球。
兩人都笑一團,看著天真明,開心極了。
封煬拍的很晦,把人藏在了犄角旮旯里,不是被路燈的暈擋住,就是被卷起的風雪模糊了容貌,只有真正悉的人,才能一眼看出。
季慕白說的沒錯,那家伙膽大包天,在炫耀!
“呵!稚!”
盛聿明低低罵了一聲,抬手就買了去西南方向的機票。
他給了足夠多的時間。
暴雪天那麼凍人,還不夠頭腦冷靜清楚的嗎?
他得把人接回來。
……
天氣影響,航線停飛,盛聿明只能降落在其他城市,再換通工,往那頭走。
沒人知道他已經出發。
鄭毅收到消息的時候,嚇了一跳,以為盛聿明被人綁架,著急忙慌地找盛明胭。
“盛,盛總,他一個人去西南了!真的假的呀!公司怎麼辦?他……”鄭毅方寸大。
盛明胭提著在病房里陪產的盛鑫,來到盛安。
“你小叔沒回來之前,把公司看好了!毀了算你的,守住……守住是你應該做的。”盛明胭下了命令。
臨危命的盛鑫一臉懵,哭無淚:“二姑,小叔沒說呀。不,不是都說好,讓他們都冷靜冷靜嘛?念念正好就離婚了呀,二姑,你管這個干嘛?”
“……”盛明胭朝他瞪了一眼,沒好氣道,“趕改了!回來要喊小嬸嬸。”
盛鑫眨眨眼,更是一頭霧水。
沒再等他多說一句,人就被盛明胭推進辦公室了。
鄭毅看的心驚跳,扶額道:“能行嗎?”
盛明胭挑眉點點頭:“虧了算小盛總的。”
鄭毅不敢搭腔了,乖乖拿著近期的會議既要,走進辦公室幫盛鑫梳理項目。
盛明胭離開盛安大樓,在附近的咖啡館,坐著休息片刻。
手里的佛珠已經收起來了。
但黎念放在花盆里的那枚,被裝在了口袋里,時不時就挲兩下。
小姑娘是帶著什麼樣的心離開的呢?
如果沒有姜蕓的提議,沒有靠得住的人一路同行,會不會從此離開東城,再也不回來了呢?
盛明胭不敢做假設,也不愿往深了想。
自從季時安失蹤以后,自以為青燈古佛,吃齋戒心,就能修養,心如止水。
但只要還有牽掛,就不可能不理世事。
擔心盛聿明,所以跟著孫姨煲了湯,特意給他送到家里。
門是孫姨替開的,兩人在廚房里忙活了好一陣。
聽到家門響,等了半天,發現并沒有人進來。
等追出去,只看到盛聿明獨自一人,推著椅去附近的酒店。
酒店并不高,站在外圍就能看到每一間房的外臺。
盛聿明的椅,在臺的燈中,特別醒目。
也是過于了解自己的弟弟吧。
能為一場天災負疚十年的人,弄巧拙,弄丟了心上人后,又怎麼可能正常地工作生活呢?
盛聿明不過是在強撐罷了。
眼睜睜地看著,看著盛聿明在臺枯坐整晚,晨曦微亮又獨自推著椅,回家,假裝無事發生。
就讓他爭取一回吧。
歸到底,老婆還是得自己追的。
只是沒攔住,而已。
……
落地西南時,雪停了。
算是給了盛聿明一針強心劑。
極寒的天氣,凍得他十指僵,倒是不再抖了。
半人深的積雪,埋住道路。
通往波的最后幾百公里,他租用的車子頻繁拋錨,氣得想要調度直升飛機。
但天氣況太不穩定,沒有航空公司愿意接單。
就這樣,代駕司機磕磕,又花了三天時間,才帶著盛聿明趕到黎念所在的小旅館。
天已晚,車子停在旅館門口,恰好被走出門的封煬當做劇組車子,一下拉開后車門,招呼道:“師傅,你把后備箱開一下。還有兩箱行李。”
盛聿明冷冷地看著他,疲勞過度后猩紅的眸子,看上去像是嗜的豹子。
他只說了一句:“滾開。”
封煬微愣,嘭地甩上了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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