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許久。

鄭毅將椅推進來時，只看到癱倒在地，后背抵在病床上的盛聿明。

他驚慌地掃視一圈，沒看到黎念的人，張道：“盛總，老板娘呢？”

盛聿明木然地轉過頭，斜斜看了他一眼，甚至沒有找個半點的聚焦，只是看了個廓，發現不是黎念，又頹然地閉上了眼睛，低頭：“不要我了。”

“……”鄭毅摳了摳眉頭，心想，不是早就不要了嗎？

這些時間，鄭毅幫著盛鑫小盛總理公司事務，只要有空閑，就聽小盛總八卦盛聿明的所作所為。

樁樁件件，都令人費解的。

不過，當事人是盛聿明，鄭毅又偏心地覺得或許他有什麼苦衷？

“需要去找嗎？外頭霧氣大的，通不安全。”

鄭毅將椅推近一些，不知道盛聿明是要坐椅還是繼續練習外骨骼康復設備。

盛聿明今早的康復進度有些張，迫不及待地想要讓黎念看一看，沒想到看了這麼個結果，整個人都泄了氣，只有聽到外面不安全時，有了靜，讓鄭毅不用管自己，去找黎念。

“告訴，我會離開，不打擾養病。讓別跑。”盛聿明揮了揮手。

鄭毅只得離開。

……

黎念幾乎是沖出病房的。

被救回來以后，長期躺著康復，雙腳已經好幾天沒有好好著地，走得急了就有些像是踩在棉花上，頭重腳輕。

不知道要去哪里，能去哪里，只知道不敢停下，不能留在電梯廳里被盛聿明追上。

橫沖直撞，推開了樓梯間的門，手上的勁頭沒有收斂，一下將門推得反彈，哐當好幾聲。

約間，覺得似乎聽到了什麼東西倒地的聲響，心里不安，腳下的步伐慢了些，可仍舊走到病房外。

的寒風一下子襲擊了的臉。

不同于波的冰凍。

墨縣城的溫度足足高了有十幾度，空氣中霧蒙蒙的，但目之所及沒有積雪，只是看到一片漉漉綠油油的灌木叢。

像是一夜回到了時的老家。

在老家是見不到雪的，夏季多雨多風，秋天又短又急，了冬多霧，卻不下雪。。

到了東城后的每一個冬天，都能看到漫天大雪。

黎念莫名很喜歡雪，總覺得同樣是從天上落下來的水汽，憑什麼雨水就能沖垮山脊，沖毀村莊？而雪卻能瑞雪兆年，潔白地覆蓋掉一切的不堪，讓大家忘記煩心瑣事，發自肺腑地慷慨一聲“下雪了！”

一到下雪天，會和盛鑫一起在盛家老宅的院子里，堆雪人，打雪仗，玩的不亦樂乎。

盛鑫從小就有些自信過滿，總是喜歡拍著脯說，這次他必勝，然后把雪球的又大又圓，看上去可怕極了。

黎念腦子也不知道怎麼轉的那麼快，拿起院子里的鏟雪鏟，揮起來，像是打棒球一般地回擊。

一個，兩個，三陣出局。

盛鑫不服輸，笑話是小叔找來鎮宅的石獅子。

黎念手足無措時，盛聿明出現了。

他只掃了盛鑫一眼，要人去祠堂罰跪，跪到認錯為止。

那一天，黎念曾以為自己會被送回去的。

可盛聿明笑著安：“別怕，有小叔叔在，沒人可以欺負念念。”

黎念從沒想過，有天欺負的人，會是盛聿明。

默默在樓下站了很久。

一扭頭，看到追出來的鄭毅。

對方熱地稱呼：“老板娘，今天要降溫呢，趕回病房吧！”

“……”黎念看看他，沒作聲。

鄭毅抓腦袋：“盛總說他會離開的，不打擾您養病，讓您別……”

“別？別什麼？”

“……別跑。”鄭毅嘿嘿一笑。

黎念無可奈何地點了下頭。

轉，回病房了。

屋里恢復如初，空無一人。

黎念乖乖躺回病床上，原本是半靠坐著。

就在鄭毅解釋，盛總只協助攝制組的人轉院去了更好的醫院，是因為他給黎念專門請了專家醫生，都在這兒候著呢，就連盛總自己也把康復團隊帶到了墨，要陪著黎念時，床上的人倒頭又睡了。

鄭毅訕訕鼻子，只能離開了。

盛聿明不知何時回來了。

就在病房門外，坐在椅上，雙手扣著扶手，眼睛盯著病房上的小玻璃鏤空，平鋪直敘地問：“你和說那些做什麼？”

“我……這不是想幫您助攻嗎？”鄭毅抿抿，心想吃力不討好了。

盛聿明揮了揮手：“你沒事做，就回公司。”

“那不行！我答應了老爺子，得照顧好您。”鄭毅立刻正，一把推過椅，將盛聿明推向康復室了。

黎念揪著床單，似乎聽到盛聿明還在外面，但強行保持著姿勢，沒有扭頭去看。

醫院的隔音效果意外很好，豎起耳朵聽，也沒有半點聲音。

……

又過了兩天。

黎念終于不再困在病房里，開始在護工陪同下，在醫院花園里散步鍛煉時，看到了來自盛家的人。

孫姨的臉頰因高反紅彤彤的，眼睛也是紅彤彤的。

一到黎念的手，就忍不住淚目，聲音哽咽道：“你說你這孩子，怎麼能離家出走呢？多危險呀！孫姨還給你煲了湯，燉了鍋里，等到半夜人也沒回來。又是堵在高速公路上，又是跑到這大西南，還翻車埋雪里，上演作片，拍電影呢！嚇死孫姨了……”

聲音說到最后，已經聽不清了。

黎念被孫姨帶著，眼眶的，十分想哭，但努力扁著包著淚，任由人在上檢查來檢查去。

“手沒事吧？呢？有沒有什麼傷啊？哎呦……額頭那點怕是要留疤，得讓醫生好好看看。”

到額頭的時候，黎念有些繃不住，索抱了人一把，久違地喊了一聲：“孫姨！”

“……哎！”孫姨被這麼一抱，反而有些害了，噗嗤笑了。

孫姨還是一如既往帶著飯盒和保溫桶，里面放著黎念吃的菜。

黎念很開心，一直都喜上眉梢的。

迫不及待地領著孫姨去了病房，看到菜，激道：“這是一路從東城帶過來的嗎？我以為飛機上不能帶這些呢？”

“我是坐包機過來的……”孫姨剛說完，立刻抿了下，在黎念沒有發現前，趕找補，“老爺子安排的。怕你傷沒家里人陪，會害怕呢。老爺子想著你呢。”

黎念嗯了一聲，事故到現在，還不敢見盛老爺子，臉上的疤碩大一塊，就在額頭，怎麼遮也遮不了。

醫生為了檢查的傷，頭發都理到了前所未有的短。

樣子的確不太好看。

想到這，黎念朝著孫姨憨憨一笑：“等我恢復一些，沒那麼嚇人了，再給爺爺報平安。電話打過了的。”

“哎，要的。”孫姨輕聲迎著，手里的照片早就發出去了。

一張群發給盛老爺子和盛明胭：【念念恢復的很好，能吃能喝的。】

立刻收到兩個紅包。

另一張發給了盛聿明：【盛總，念念沒吃出來味道不同，您放心吧。】

【辛苦孫姨。】

盛聿明也很快發了紅包。

孫姨抹了抹眼淚，笑著問：“好吃嗎？”

“好吃的，孫姨做的飯，念念最喜歡吃了。”黎念莞爾一笑。

菜肴葷素搭配，做的清淡，看著也都是醫生推薦的收斂傷疤，促進生的菜式。

黎念心頭暖暖的，每一口都吃的很開心。

看到孫姨在面前，免不了有了牽絆。

原本，天天想的是，盛聿明又救了自己一命，還請了專業醫護，不知要花多錢，都得記上。自己盡早好轉，盡早出院，好找工作，慢慢開始還。

可孫姨一來，心里的小孩悄悄冒了頭，有些想要撒，有家人陪伴。

不過，最多也是在心里想想，沒有太依賴。

孫姨每天也很忙，不能再讓心了。

最應該做的，是把飯菜都吃，用實際行表達自己的謝。

果不其然，孫姨收碗的時候，看到盤，又吃驚又心疼。

“你這孩子，吃不完剩下來就好了，都吃完也影響消化的呀。”

黎念搖頭：“你跑了幾千公里，特意給我帶來的飯，我當然要吃了。吃了孫姨的飯，一定會長命百歲的。”

“……”孫姨言又止，最終默默收拾飯盒，問明天想吃什麼？

黎念能吃的東西其實很有限，便讓孫姨看著做。

孫姨欣然應允。

這天，黎念的心格外地好，送完孫姨后，又下樓做了一趟復健散步。

期間，瞥見是鄭毅來接孫姨，也沒有往深去想，只是想既然是盛爺爺派來的，讓鄭毅幫忙也無可厚非。

孫姨離開醫院后，換了一輛車，見到了盛聿明。

盛聿明接過遞來的食盒，檢查一遍，擰眉：“都倒掉了？”

“都吃掉了。您做的太多了！念念本就實誠，家里送來的菜，哪里舍得浪費，一口口吃的就沒停。哎呦，都怕吃壞了。”孫姨想想就擔心，試探道，“要不然，您歇著，還是我來做吧。”

盛聿明提了一口氣，線繃一條線，盯著空當當的食盒，緩了一會神，才說：“不用。下一頓做一些。走吧。去菜場，您幫忙挑下菜。”

孫姨也沒想到，自己被接到大西南，干的不是廚師的活，只是個買菜工和送飯仔。

偏偏，每頓飯還得記住菜，免得穿幫。

可真是難為的演技了。

自從孫姨來了以后，黎念的休養生活質量明顯得到了提高，至每晚睡的都很好。

夜幕臨近，醫院止探病，住院部里的親友三三兩兩都被清退。

其中一間病房里，盛聿明笨拙地練習著走路，一遍又一遍，直到夜徹底籠罩，眾人酣睡。

他推開黎念病房的門，小心翼翼地一點點挪到病床旁邊，外骨骼限制了他的作不能自如，只能僵地如同電線桿子似的佇立著，手背輕輕下的臉頰，若有似無地拂過的……

一切都是悄無聲息，，像是個小。

“小叔叔……”

到眉眼時，他的手背到一抹潤落指，像是直接哭到了他的心坎上，痛徹心扉。

這輩子，是不是都聽不到清醒著喊他了？

從此以后，的眼里，還會不會有自己？

“念念，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

盛聿明連說出這句話，都只是相，不敢發出聲音，唯恐將人吵醒。

可惜，孫姨的戲碼，上演到第五天，就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