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影戲

夜晚的風有些涼, 腳上的拖鞋因為剛才走的太快掉了一只。

梁棲月咬了咬牙，轉頭看自己被拽著的手腕，

“松開, 否則我報警了。”

商牧之沒松開手，依舊握著的手腕, 掃了眼腳上掉了的一只鞋蹲下, 撿起走掉的那只鞋。

梁棲月蹙眉，單腳踩在地上, 手腕還被拽著, 很勉強的穿上他給自己撿回來的鞋, 但依舊不領, 只語氣邦邦道,

“你來幹什麽？”

都離家出走好幾天了, 他還若無其事地出差工作，只讓林肅來回跑。

現在大半夜的又頂著張黑臉來找。

商牧之視線落在臉上，挑了下眉，不答反問，

“臉上畫的什麽？”

“……關你什麽事。”梁棲月擡手狠狠了, 又瞪了他一眼, 了手腕想甩開他。

商牧之的手像鐵一樣箍著, 完全甩不開, 視線還落在臉上，不知道是在看什麽。

梁棲月忽然有點害怕, 腦海裏冒出來點最近姜穎他們說的那些分手兇殺案。

商牧之本來就是長相偏冷淡的那種，沒什麽表的時候五看起來更有種非人的金屬冷。

這個時間點小區外面也沒什麽人, 門口的保安好像也不在。

“你放開，的好疼……”

聲音小了些, 很明顯的有點慫了。

商牧之沒，只視線落在臉上，看了一會兒，淡淡地說

“好像消腫了。”

“……”不知道他指的是拔完牙後的臉頰還是被他親的紅腫的。

好像知道在想什麽，他又輕描淡寫補充，

“我說的是智齒。”

梁棲月撇了下，偏過頭不看他，只留給他半個後腦勺。

商牧之目依舊聚集在側臉上，手指指腹挲著的手腕，不重不輕地力度，像是在等開口說話。

梁棲月意志力很強的盯著腳下的地面，心裏古怪的覺得，他們兩個人現在這樣怎麽搞得好像本沒有吵架也沒冷戰一樣。

“媽說你要跟我離婚。”

商牧之挲了會兒的手腕，忽然毫無波瀾地開口說。

梁棲月愣了下，下意識皺眉反駁，

“我什麽時候說要跟你……”

話還沒說完，對上商牧之的眼神，立刻閉了，神又一下子垮下來，

“你套我話？”

商牧之沒承認也沒否認，只看著無意識地挑了挑眉，得到答案，

“你沒說過。”

梁棲月脾氣又起來了點，用力甩開他的手，賭氣的說，

“我說了，你打算怎樣。”

“不怎樣。”

商牧之口吻平淡，不聲地掀過話題，忽略撒氣的話，

“你還要繼續在這邊住多久？”

梁棲月抿著，冷冷道，

“你管我住多久，我要搬過來跟們一起住。”

“可以。”商牧之看著，點了下頭，

“不過房子在你名下，要搬走也是我搬。”

“……”梁棲月沉默了兩秒，擡頭有些懷疑地看了他一眼。

商牧之也同樣看著，給提意見，

“或者我搬走，你們三個人一起搬回去。”

他語氣和表都不太像是在開玩笑。

但顯然他才沒有這麽大度。

“用不著。”

梁棲月又試圖甩開他的手，沒甩，

“我在這裏住的好的。”

“地鐵也很好嗎？”商牧之語氣平淡，依舊很地握著的手腕，好像怕下一秒就會跑掉一樣。

梁棲月皺了下眉，覺得他好像是在取笑自己，擡頭看了他一眼，很不屑地說，

“誰又不是買不起車。”

“……”商牧之沉默了下，沒解釋，只開口說，“明天開始讓林肅接送你上下班。”

“不要。”梁棲月立刻拒絕。

今天晚上要不是林肅打電話把騙下來，才不會這麽快就見商牧之。

已經看的很清楚了，林肅就是商牧之那邊的。

連坐地鐵被得很慘都要彙報給商牧之。

“那換一個司機。”商牧之漫不經心地說。

“隨便你。”

梁棲月有點煩，想上樓。

覺大晚上跟人在樓下拉拉扯扯的很丟臉。

“微信能把我放出來嗎？”商牧之開口問。

梁棲月頓了頓，邦邦道，

“下樓沒帶手機。”

“那上去再放。”商牧之從善如流道。

梁棲月深吸了一口氣，側頭看他，有些咬牙地說，

“好。”

“你這個表好像很勉強。”商牧之眉梢微微挑了挑，語氣平靜地指出。

梁棲月沒什麽氣勢地瞪他，

“你自己的表看起來更奇怪。”

“是嗎？”商牧之有些意外，但并不在意，只是好像忽然想到什麽，握著的手腕松開了點，叮囑，“等一下，先別走。”

他轉三兩步邁到車邊，拉開車門，從後排拿出來什麽東西。

梁棲月有些不耐煩地等在原地。

商牧之走過來，把手上拎著的袋子塞給，然後才繼續說，

“說說，我什麽表？”

梁棲月蹙眉，低頭看了眼手上的盒子，很致的包裝，跟吃完的那一盒手工巧克力是同一家的。

帶一盒手工巧克力就想哄好，簡直異想天開。

“很醜的表。”語氣故意放的很冷很不耐煩。

商牧之也不生氣，只垂眼視線落在睡邊有些開的領子忍住了手幫撥回去的沖，好整以暇道，

“沒有再一點的形容嗎？”

“……”梁棲月見鬼似的看了他一眼，看上去好像被他的厚臉皮驚訝到講不出話來。

“怎麽了？”商牧之神平靜，故意逗，“你不是詞彙富嗎？”

梁棲月看上去已經完全不想再跟他說話了，繃著臉提著巧克力盒子，頭也不回地往小區裏走，只丟下一句，

“你自己照照鏡子吧。”

影很快地從小區門口消失，門關上的一瞬間保安室那邊中途離開的保安大叔也回來了，看見外面站著的人很警惕地拿出來警出來走了兩步。

商牧之沒馬上走，只回到車邊，點了一煙，沒有像平常習慣的只三分之一就停下來，他一直完一整，才撚滅煙拉開車門上去。

車廂裏線很暗，他擡手打開車頂的燈，把後視鏡撥過來，看了眼鏡子。

沒有看見什麽表。

手機放在邊上，他拿過來，點開梁棲月的微信頁面。

還沒把他放出來。

——

梁棲月回去後洗完澡就睡了。

後面幾天商牧之真的找了個司機專門來接送上下班，順便換了個人承包了林肅給送飯當保姆的工作。

不過依舊沒打算回去，也不同意商牧之單方面解除冷戰的請求，依舊把人放在黑名單裏。

至于謠傳跟商牧之要離婚的消息事，梁棲月也在商牧之離開後的第二天收到了林秋意小心翼翼詢問的電話。

蔣怡估計是誤會了那天的事，以為主問那晚的事，是跟商行勻有關。

梁棲月不知道怎麽解釋，只跟林秋意說目前暫時沒有打算，讓別胡思想。

原本還擔心後續會被梁則正知道來質問，但好在并沒有。

周五晚上下班後趙芷開完會告訴他們公司周末有團建，在郊區的一家私人度假山莊，還有溫泉可以泡。

bancan的福利一直很好，團建也自由，領導基本不會出現，主要是讓公司不同部門的同事們互相認識悉。

訂的那家度假山莊平常過去一晚消費單人都是五位數起步，連楚凝都有些躍躍試的。

梁棲月原本沒什麽興趣，但在聽見領導老板都不會過去後，又覺得融一下同事氛圍也不錯。

——

商牧之最近幾天基本只在公司食堂見過梁棲月幾回。

遠遠的距離，跟同事有說有笑。

有一回中午在電梯裏倒是到過。

估計是不想等電梯，又以為他的私人電梯沒人，用了他的電梯想上樓。

商牧之那天剛好跟林肅準備下樓。

電梯門打開，兩個人面對面上，梁棲月轉就跑了。

林肅在邊上有些尷尬，問他要不要買點禮哄哄太太。

商牧之直接說不用。

他大概了解現在的心思，不是生氣，倒是像在鬧別扭。

按照他對的了解，這種時候不能強行著跟通，也不能死纏爛打的湊上去找，禮更是砸多都沒用，反而可能會引起逆反。

需要做的就是等自己什麽時候想通了，不那麽別扭了，再找機會一次說開。

周五晚上商牧之收到了老宅那邊的電話，老爺子讓他回家一趟。

商牧之這些年很回老宅，年後老爺子的面也基本是一年才見那麽一兩回。

商老爺子年輕時候是港城那一代的傳奇人，白手起家，史富，生平可謂是毀譽參半。

早些年間行事作風是雷厲風行，有時候堪稱狠辣，老了上年紀了倒是開始菩薩心腸，手底下不慈善機構，但商牧之基本都沒管，接手的是他二叔商晝。

前兩個月陸陸續續有幾家慈善機構被出出事，財務那邊一堆爛賬，他二叔急的不行到想找人甩鍋，鬧出了不小的事，老爺子找人擺平後把二叔手裏的那些份全部回收，把人扔祠堂跪了一周，人都跪進了醫院。

商牧之這次回去，大概率也是因為他二叔那筆爛賬。

商家老宅的位置在郊區的山頂別墅，位置不算好，但是老爺子早年間發達後買下來的第一棟樓，有大師給他算過風水，這些年一直沒搬過。

車子繞過山路，還沒開上去就看見了老宅院子前的那棵巨大松柏。

院門打開，商牧之從車裏下來，林肅沒跟進去。

老爺子正在院子裏看皮影戲，他不是港城本地人，早些年一個人闖，皮影戲是他老家的特，退休後請了專門的皮影戲藝人經常來家裏給他表演。

商牧之走過去，看見坐在椅子上的商複生。

前兩年才過完七十大壽，但老爺子看上去頂多六十出頭的樣子，氣神很足，穿著黑中山唐裝，即使是退居後已經做了十幾年的慈善，依舊能看見早些年間山火海裏闖出來的眉眼間的煞氣。

“爺爺。”

商牧之開口人。

商複生側頭看了他一眼，沒應聲，只點了點下，讓邊上的管家給他倒了杯茶。

皮影戲唱的是經典劇目《水漫金山》，商老爺子最的一場戲，商牧之從小已經跟著老爺子聽過很多回，等一場皮影戲唱完，老爺子才不急不緩地喝了口茶，開口第一句，問的不是他二叔那筆爛賬，也不是他手底下的公司，而是提到了梁棲月，

“你跟七月是要打算離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