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淚

梁棲月的眼淚是擁有很大的殺傷力的。

但顯然自己并不知道。

倫敦那天晚上第一次哭, 商牧之近乎是手足無措的一整晚都沒睡，什麽安都顯得無用。

從來不知道什麽心疼的人第一次意識到原來不想讓一個人難過是什麽心。

那一瞬間他甚至第一次後悔不顧意願的娶了，如果梁棲月可以不再哭, 他不跟結婚也是可以的。

臥室的燈明亮刺眼，梁棲月靠著床還在繼續哭, 眼淚從的眼角落下來淌在眼角和鼻梁的位置, 像一小渦泉，隨著泣的弧度晃啊晃的,

“騙子……”

“你們……”

“本就……”

梁棲月依舊在重複剛才的那幾句話, 斷斷續續的, 沒有任何道理, 像第一次學會說話的小朋友一樣, 但商牧之還是聽清楚了,

“騙子，你這個騙子，

你們都騙我，

你本不喜歡我。”

梁棲月紅著眼睛，覺得自己的眼淚好像怎麽都掉不完一樣, 手背和臉頰都蹭的漉漉的。

而且自己此刻的表一定一點都不好看, 作也很醜, 還會看起來很好被欺負一樣。

一邊哭一邊想, 商牧之這個時候心裏肯定又得意又不耐煩吧。

在他面前這麽弱，他以後一定會更加變本加厲的欺負。

但實在是忍不了了。

昨天晚上做的時候就覺得有點太久太重了, 剛才上藥才看見撕裂的傷口，之前沒有用過這些藥, 也不會用，在浴室一邊給自己上藥一邊覺得委屈。

商牧之本就是不喜歡, 只是想跟睡覺而已。

家裏發生的事也都沒有一個人告訴，讓像個傻子一樣猜來猜去的。

他們都沒有把自己放在心上，也沒人把當是一家人。

梁棲月一點都不重要。

眼淚像決堤一樣，好像淚腺也察覺到的傷心和委屈，要把這些年所有到的委屈都在今天一個晚上全部都流幹淨。

梁棲月哭的頭腦發暈，眼睛也疼。

以前都不知道原來自己會有這麽多的眼淚要掉下來，如果可以，想一直哭一直哭一直哭，用眼淚把無于衷的看著哭的商牧之淹死。

或許被淹死在的眼淚裏，冷酷無刻薄寡淡的商牧之才有可能會對産生一點點的共，才會發現原來梁棲月還是很重要的。

梁棲月靠著床，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

只是慢慢好像沒有那麽多的淚水了，眼球脹痛，酸、腦袋也嗡嗡的。

商牧之就這樣保持著在對面的姿勢，一直看著掉眼淚，幫忙遞紙巾。

梁棲月拍掉他遞過來的紙巾，覺得他在挑釁自己。

好在房子的隔音足夠的好，樓上樓下應該不會被打擾到。

哭的更加沒有負擔了，勢要讓商牧之見識到眼淚的威力。

嗓音變得沙啞，眼球也脹痛到再不出眼淚了，梁棲月哭的近乎竭力了，用手背狠狠的掉臉頰的淚水，噎著告訴商牧之，

“我以後都不會再跟你做/了。”

說完，把自己的睡下擺往下拽了拽，眼睛和鼻尖都紅紅地看著他，

“如果你一定要找一個人做，我們就離婚。”

“不離。”

商牧之看著，沒有經過任何思考地回答。

他臉上的表很平靜，視線落在哭的紅腫的眼睛，沉默了一會兒，似乎想手的眼睛，但克制住了，只是說，

“你不喜歡，以後就都不做了。”

梁棲月怔了怔，不是很信任的看著他。

商牧之起把不知道什麽時候放在床頭櫃上的水擰開給，

“喝點水，你哭了很久，嗓子啞得很厲害。”

梁棲月看著他，覺得自己哭了半天好像一點作用都沒有一點意義也沒産生，有些生氣的把水拍掉，但嗓子真的快冒煙了，接過水仰著頭喝完一半才還給他，然後才繼續說，

“你跟我結婚是不是就只是想跟我睡覺？”

商牧之把水擰上，看著又淌下來的眼淚，終于手準備幫忙掉。

梁棲月看著他靠近的手掌，找到機會一把抓著他的手，抱著狠狠咬了一口。

商牧之沒有躲開，臉上表也沒因此發生一點變化，只是等咬完後才說，

“有關系嗎？”

他語氣平靜，

“結不結婚，我都只想要你。”

梁棲月抓著他的手，有些怔怔的看著他，忽然發現自己好像聽不懂商牧之講的話了，只有些茫然地說，

“你騙我，你就這樣看著我哭，看著我哭死你也不會管！”

商牧之看著，幫掉臉上又掉下來的淚水，拇指關節很輕地了紅腫的眼睛，好像有一點拿沒辦法的樣子，

“梁棲月，”

他看了一會兒，停頓了兩秒，手撥開額前的頭發，視線跟對視，慢慢地說，

“你再哭下去，先死掉的人應該會是我。”

“被你哭的心碎而死掉。”

商牧之不會講話。

商牧之從來沒有跟講過話。

梁棲月也從來不會想象商牧之會說什麽好聽的話哄。

“被你哭的心碎而死掉”——這句類似話的話從商牧之裏冒出來，梁棲月第一反應以為是自己可能出現了幻覺。

因為剛才哭的太久而産生頭疼，耳鳴，以至于居然聽見商牧之跟自己說，要把他哭的心碎了。

“你說什麽？”

梁棲月眼睛紅腫的看跟前的人，漉漉的臉頰上都是水，被商牧之握在手掌心。

“你聽不懂嗎？”

商牧之看著，表沒有多大變化，只視線凝視著的眼睛又重複了一遍，一字一句地告訴，

“我說，

梁棲月，不要再哭了，”

他抓起的手，放在自己的心髒位置停下，

“我的心都快被你哭的碎掉了。”

“你……”

梁棲月怔怔地看著跟前的人，有些不知道做什麽反應，忽然手打了他一下。

的手拍在他臉上，發出很輕微但明顯的聲音。

商牧之沒有躲，只是很平靜地說，

“怎麽了，我說的話讓你覺得很像在夢裏？”

梁棲月看著他，紅腫的像核桃似的眼睛瞪著他，一句話都沒說，只是手掌被他抓著放在他心髒位置，好像真的能隔著他的睡覺到他起伏有力的心跳。

商牧之視線看著，又把的掌心往下移了移。

梁棲月有種被嚇到的覺，一把回自己的手，拽起被子拉上去，蒙頭直接蓋上倒回床上。

商牧之看著空掉的掌心，對的反應倒也不算意外，只看著被子拱起來的弧度，有些自嘲的笑了下，起關了燈，安靜躺在床的另一側。

房間裏恢複安靜，只有床頭的蘑菇燈開著。

梁棲月蒙著頭躲在被子裏，心髒跳得很快，只腔裏竄來竄去的。

商牧之剛才是在跟表白嗎？

是表白嗎？

梁棲月不敢從被子裏探出頭來，剛剛哭了一場，又忽然被商牧之疑似表白了，和大腦都承不住如此巨大的變化，梁棲月抓著被角沒多久就很快沉沉昏睡了過去。

第二天要去公司，梁棲月頂著紅腫的眼睛起床吃飯，一大早因為眼睛腫腫的緣故被陳姨詢問之後又被林肅詢問了一遍，到了辦公室裏，楚凝和幾個同事也都關心問怎麽了。

梁棲月不知道該怎麽跟人說自己昨天晚上哭了，只隨便找了個借口說被蟲子咬了。

楚凝給拿了一支藥膏說可以一下，能緩解。

梁棲月說了謝謝，但沒有接。

在公司幽魂般的上了一天班。

梁棲月整個人還完全沉浸在一種有些懵的狀態，懷疑可能是因為昨天晚上哭的太用力，真的把腦子吵到了。

商牧之疑似表白完後好像沒事人一樣，毫沒有表現出任何的尷尬和不適。

早上吃飯還幫拿了冰塊敷眼睛，開車來的路上還讓林肅下車去便利店給買了一次冰袋帶到公司，甚至中午還發微信問要不要上樓去吃飯，讓陳姨打包了飯菜。

梁棲月看他的反應，甚至有種是不是昨天産生了什麽幻覺，商牧之本沒有對表過任何喜歡的意思，完全是自己誤會了。

下午趙芷帶著和楚凝去了一趟工地那邊，梁棲月眼睛已經消腫了些，趙芷打趣問了家裏的蟲子是不是跟老板一個姓，咬人都這麽兇。

梁棲月靠著車窗當沒聽懂，低頭打開手機看見上面商牧之給發的消息說他今天晚上會晚點回去，讓吃飯不用等自己。

梁棲月回了個哦，關了手機。

從工地回來後已經差不多到了下班時間，梁棲月沒有回家，跟姜穎和許舒悅他們約了見面吃飯。

許舒悅打算年後回老家了，姜穎也可能因為工作變會換城市，三個人約了之前上學那會兒經常去的一家餐吧見面。

梁棲月到的時候兩個人已經到了點好菜了，還是跟他們上學那會兒差不多。

“要喝酒嗎？七月？”

許舒悅在看菜單上的酒。

這家餐吧的調酒師很厲害，之前每次梁棲月過來都會喝他調的尾酒，沒有一點酒的味道，還非常好喝，晚上都能睡個好覺。

不過經過上次在宜市的事，梁棲月已經對酒産生了點恐懼，放下包搖了搖頭拒絕，

“不喝。”

“好吧。”許舒悅最後只要了兩瓶啤酒。

三個人畢業後見面機會不多，現在姜穎和許舒悅又都有工作變，以後就更不用說了。

聊了一會兒最近的工作變，姜穎開了啤酒喝了一口，盯著梁棲月的眼睛看了會兒，

“昨天晚上哭了？”

梁棲月正在低頭吃東西，聞言愣了下，擡起頭否認，

“沒有，被蟲子咬了。”

“騙誰呢。”

姜穎很不給面子的拆穿，

“我們還不了解你，跟你那個聯姻老公又吵架了？”

梁棲月已婚的事他們都知道，但平常三個人一起的時候都基本很默契的不會提這個，上次跟商牧之冷戰去姜穎家住了一周他們也都沒怎麽問。

梁棲月頓了頓，想了下還是點頭，嗯了聲，又說，

“也不算吵架。”

“哦，那就是你單方面別扭？”許舒悅笑著給碗裏夾菜。

梁棲月吃了口芝士年糕，

“我也不知道怎麽形容，反正就是……”

是真的有些不知道怎麽形容，也不知道怎麽跟別人講和商牧之的事。

如果是聯姻，那肯定是不用談的。

不談，又為什麽要跟的朋友提商牧之呢。

因為昨天那個似是而非的表白嗎？

“好了，你不知道怎麽講不講了，不過說實話。”

許舒悅好奇很久了，上次梁棲月來的時候就很想跟著下樓去看一下梁棲月的老公長什麽樣子，現在都要離開港城了就更加好奇想知道了，

“你老公到底長什麽樣子啊？”

姜穎也放下啤酒，湊近了些看梁棲月，

“對啊，你老公到底長什麽樣子？手機裏有沒有照片，給我看看？”

梁棲月愣了愣，一時之間有些答不上來話。

好像一張商牧之的照片都沒有，但財經雜志和港的報道裏經常能看見他，也不用怎麽找。

“我手機裏沒有，去網上找找看。”

放下筷子，低頭去網上搜商牧之的照片。

許舒悅看打開搜索件，忍不住慨了一下，

“你老公很有名啊？”

梁棲月作停了下，認真想了想，點頭說，

“還行吧，我也不是特別清楚。”

輸商牧之的名字，瀏覽頁面上居然沒有很正面的照片，都是一些背影和半照，看不清楚臉的。

“好了好了，”

看半天沒弄好，姜穎沒讓再繼續找，眨眨眼跟許舒悅說，

“不看照片好了，等會兒你吃完飯打電話直接讓他來接你，我們順便看看不就行了。”

梁棲月關掉手機，聞言微微怔愣了下，但第一次對的朋友們想見商牧之的事沒有表示拒絕說不同意。

——

商牧之晚上約了梁則正見面。

林肅前兩天就開始找了梁則正的助理，但都被對方用理由搪塞了過去，說梁則正出差在外地。

今天下午他二叔出院，商老爺子直接讓人回了老宅那邊修養，找了鐘叔安排三房那邊的接手了商晝之前留下來的爛攤子。

不出意外的，商牧之下午就收到了梁則正助理的電話，說梁則正回來了問要約在什麽地方見面。

說實話商牧之對自己這位岳父大人實在是不太看得上。

明有餘能力不足，還相當的自作聰明。

商陸刑那邊目前應該還不清楚梁則正跟商晝搞到了一起，商牧之昨天還讓林肅查到了兩家公司的業務往來。

梁則正應該是心存僥幸，又打定主意商晝醒來後公司那邊的爛攤子老爺子會給商牧之理，而商牧之必然會看在梁棲月和兩家人的面子上幫他瞞過去。

作為長輩，不到萬不得已，肯定是不願意在小輩跟前低下頭的。

商牧之到餐廳的時候梁則正還沒到，他也不在意等人的這一點時間。

梁則正遲到了快二十分鐘才姍姍來遲，說是公司有事沒理好。

商牧之給足面子，并未表現出任何緒。

作為晚輩，又跟著梁棲月他一聲爸，他這幾年早已經幫忙理過無數次爛攤子了，原本也是不在乎這一次的，但梁則正胃口顯然越來越大，再不說破，他恐怕只會變本加厲。

“前兩天你跟七月回家吃飯了？”

梁則正人上了一份牛排，邊用巾手邊開口講話。

商牧之給他倒酒，

“嗯，巧您那天不在。”

梁則正笑了聲，把巾丟給邊上的侍者，

“最近這事，焦頭爛額，我也空不出時間，倒是你跟七月，打算什麽時候要個孩子，我也好抱外孫。”

商牧之臉上表淡漠，沒回答這話，只揚起手示意邊上的林肅。

林肅走過來，手上拿著一份文件。

商牧之接過文件，放在桌上，推給對面的梁則正。

梁則正愣了下，“這是什麽？”

商牧之簡短地說，

“您看看就知道了。”

頂樓餐廳靠窗，商牧之包了場，沒有外人。

梁則正打開文件，只翻了兩頁臉就變了，沒有再繼續翻下去，直接丟到了桌面上，

“牧之，你這是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

商牧之看著他難看的臉，面不改地說，

“只是提醒您一下，這些我能查到，我爸也能查到，老爺子更能查到。”

梁則正臉白了又白，邊上服務生送上來牛排，擋住點視線。

“爸，我跟七月一起您一聲爸。”

商牧之的聲音無波瀾地傳來，

“但我希您清楚，七月是我太太，跟父親是誰沒有任何關系，也跟我們兩家的關系沒有任何關系。”

“總之，您好自為之。”

他說完，沒有看見梁則正的臉，起直接離開餐廳。

從電梯出來，外面天早已經黑，對面是半山的霓虹燈。

林肅把車停在路邊，商牧之晚上沒喝酒，打算自己開。

剛走過去，手機電話忽然響起。

是梁棲月主打過來的。

商牧之停下腳步，站在街角邊上，把手機放在耳邊，接通電話。

“商牧之。”

梁棲月聲音從電話那邊傳來，帶著點電流的微微噪音，顯得不太真切。

商牧之沒有開口說話，低頭看著腳下的水泥路，旁邊的綠化帶裏有潤的氣息，像昨晚梁棲月的快把他淹沒的眼淚味道。

“商牧之？”

那邊又了他一聲，語氣似乎有點不確定的樣子，可能是懷疑撥錯了電話。

“是我，”

商牧之看著街角對面，語氣很有耐心地說，

“怎麽了？”

“哦，那你剛才怎麽不講話？”

梁棲月有點不高興地譴責他。

商牧之站了會，看著街對面的紅綠燈變化，按下車鑰匙，一邊朝著賓利走一邊很慢地握著電話說，

“因為難得接到你的電話，以為我出現幻覺了。”

“……”

電話那頭忽然沉默了一下，沒有聲音傳來。

商牧之坐上車，戴上藍牙耳機，還沒聽見有聲音，以為掛斷了，

“梁棲月？”

“嗯。”

“給我打電話有事嗎？”商牧之問。

梁棲月那邊沉默了下，過了會兒才語氣有些別扭又命令地說，

“我跟朋友吃飯喝多了，你現在過來接我。”

商牧之頓了頓，看著車窗外面閃過的霓虹燈，忽然意識到這好像還是梁棲月第一次主要求他去接自己，

“好，”

他握著方向盤，開口說，

“地址發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