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咔噠”一聲門鎖輕響，閉著的房門再次開啟。

錢多多走出來，抬頭瞧見矗立在門前的高個兒人影，沒防備，被驚得下意識往后退半步。

“陸隊……”

看清眼前冷峻的面龐，緩下一口氣，抬手順著腔輕兩下，眼神懵然，“我不是讓你回房間坐會兒嗎，你就一直站在這里？”

陸齊銘沒有立刻回答。他垂著眸，結細微起伏一息，竭力克制。

好幾秒，才對平靜地說：“剛出來。走吧。”

解放軍同志人高長，一步出去，錢多多得走兩步才能追上他步伐。

加快腳步跟上去，邊低頭在單肩包里翻找什麼，邊隨意地笑問：“陸隊，你說的粵菜餐廳遠不遠，我們怎麼過去？”

“兩三公里的距離。”陸齊銘眉眼間看不出太多波瀾，頭也不回道，“我開車。”

“好的。”錢多多沖他很有禮貌地說，“那就先謝謝你讓我蹭車啦。”

陸齊銘自顧自往前，“錢老師不必客氣。”

后頭，錢多多右手在包里東掏西掏，好不容易，終于找到藏在最底下的一個小件。

取出來，遲疑半秒，最終還是出幾細白的指，拽了拽男人的袖。

陸齊銘形頓了下，回過頭。

他眼簾未抬，看向那只牽住自己袖口的手。

小巧，白凈，指尖的甲換了款式和長度，圓潤偏短的指甲蓋上涂著藍雙，活潑明又不過分張揚。

“這個給你。”姑娘說著，另一只手也出來，遞給他某樣東西。

陸齊銘接過來。

拿明糖紙包著，拇指大小。

看著像，一顆糖？

陸齊銘靜了靜，接著才終于抬高睫羽，筆直看向前姑娘的臉。眉梢輕抬，帶著點兒清正端方的疑。

“這是雪花，我自己做的。”錢多多朝他彎起眼睛笑，語氣里那小小的得意，掩蓋不住，“純天然，任何添加劑都沒放。請你吃，答謝你今天帶我進來，給我引路，還幫我搬行李。”

陸齊銘著雪花，須臾點頭：“謝謝。”

“不客氣。”錢多多樂意跟朋友分食，“我帶了很多。這個先給你嘗味道，如果你嘗了覺得好吃，我再多給你拿一些。”

“嗯。”陸齊銘把東西收起來，大長一邁，沿著樓梯繼續往下走。

錢多多跟在他后面，猛想起哪茬，急呼呼提醒：“對了陸隊，我們先說好，今晚這頓飯必須是我買單哦。你說什麼都不許再跟我搶。”

“嗯。”陸齊銘應一聲。

解放軍同志本就話，今天不知何故，更顯惜字如金。能用一個字回答的，絕對不多說兩個字。

見此形，錢多多只以為陸齊銘是遇到什麼事心不好，也沒多想，隨手拿出自己刷微博、看八卦。

然而半步之隔，只有陸齊銘知道自己在經怎樣的煎熬。

他知道，這個節骨眼兒上，不能跟這孩子說太多話，也不能看這孩子太久。

上有種很危險的吸引力。

世界上怎麼會有這樣的姑娘？笑意如漣漪，從瞳孔滲出，周圍的空氣都會浸一層糖霜。

千萬縷的甜，無孔不的，足以引他墮魔道。

陸齊銘曾經對自己的自控力那樣自信。

認為自的意志已足夠堅韌，定如磐石，不懼任何來自外界的。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每次看到錢多多，他就會換個人。

好像多看一眼，就會陷失控。

*

石水這個部隊營區，軍車和私用車分開停放。前者有專用的軍車車庫，由專人管理，后者的停車區域則和各個地方單位地方小區一樣。

錢多多跟在陸齊銘后走出宿舍樓后，沿著綠道穿過半個靶場，來到專門停放私家車的天車庫。

錢多多大致掃視了一圈，發現車庫里電車居多，好些都是近年新出的“網紅款”。

忍不住眨了下眼睛，問道：“你們單位的人買車都是商量好的嗎？這麼多一樣的。”

陸齊銘知道說的是哪幾款車，淡淡回話：“你說的那些車主都是剛軍校畢業分過來的小年輕。平時走得近，買車的時候也一起討論做功課，買同款，正常。”

“你們都怎麼做功課？”

“查閱資料。”陸齊銘道，“現在相關平臺很多。”

錢多多：“微博？抖音？小紅書？”

陸齊銘聞聲頓了下，淡聲回：“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也都已經注冊了賬號。”

這下錢多多是真的驚到了，口而出：“陸隊，你比我想象的好多。”

“……”

話音落地，陸齊銘腳下步子停住，側目看：“你想象的我是什麼樣。”

錢多多呆住，卡了殼，一時不知道怎麼跟他描述。

陸齊銘非常平靜地問：“像住在山里的原始人？”

“……不是的。”

錢多多被嗆得干咳兩聲，臉微紅，斟詞酌句地囁嚅，“可能是我以前，真的不太了解你們。不了解的人，也許會下意識覺得你們比較嚴肅，古板……”

陸齊銘把緋紅的耳尖收眼底，很輕地勾了下，道：“軍隊這種鋼鐵洪流，嚴肅是基調。不過，團結張之余，也要嚴肅且活潑。”

“至于古板，這個詞的含義相對廣泛。指什麼？思想守舊難以變通、行為方式僵化沉悶，還是說單純覺得，”說到這里，陸齊銘頓半秒，語氣淡淡地續道，“我很土。”

咳。

錢多多再次被哽住，瘋狂擺手：“絕對不是、不是覺得你土的意思。”

意識到自己極有可能在慌之中說錯話，越描越黑，開始開始飛快轉移話題。

“都走半天了，陸隊你的車停在哪里？”錢多多故意轉腦袋東張西，著聲問。

“到了。”

話音落地，陸齊銘在一輛純黑越野車前駐足。

越野車底盤很高，遠看去是個龐然大，車通黑亮，車干凈，幾乎看不見什麼泥土和污垢。

錢多多看了眼車位和車庫門之間的距離，有點兒費解：“你為什麼把車停這麼里面？”

“我沒結婚，也沒有朋友，平時很出營區，用車的時間不多。”陸齊銘眉眼清凜，回答，“已婚干部每天都要回家，車位讓出來，方便他們出。”

錢多多聽明白了，

下意識小聲咕噥了句：“所以是燃燒自己，照亮他人。”

這幾個字的音量低弱、發音含糊，純粹的自言自語隨口嘆。越野車旁的男人卻一下抬眸看過來：“你說什麼？”

陸齊銘的眼型鋒利，瞳孔黑沉沉的，當那雙黑眸筆直向你，你會覺到強烈的迫。

察覺到落在自己上的視線，錢多多頓時像做了什麼虧心事，只覺更慌張。

但轉念又反應過來：“燃燒自己照亮他人”，不是壞話呢！

想通這一層后，錢多多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微笑道：“沒什麼呀，就說你人特別好。”

陸齊銘眼睫淡落，就那麼沉郁清正又好整以暇地看著，不說一句話。

對視約莫兩秒鐘。

在那雙烏黑眼眸的注視下，錢多多心口無端竄起燙，耳也熱，移開眼神不去看他，“走吧，去吃飯。”

兩人一左一右上車。

車輛緩慢起步。

營區行車速度有限制，陸齊銘著速度開，經過一個矮平房時瞥眼窗外，淡聲問：“錢老師平時有沒有運健的習慣？”

“嗯。”錢多多點頭，“我每個星期會去健房兩到三次。”

“這是營區部的健室。”陸齊銘說。

錢多多扭頭看。

只見車窗外的房子只有一層樓高，隔著兩扇玻璃門，能清晰看見一些部的專業健材，還有幾個著能服、渾繃、正在舉重拉的年輕戰士。

“這個健室一般什麼時候開放？”

“周末全天，工作日是晚上的六點半到八點半。”

“我也可以進去鍛煉嗎？”

“嗯。”陸齊銘思考兩秒，又細微擰了下眉，道，“不過里面都是些大老爺們兒，出過汗之后味比較沖。如果方便，你每次可以提前跟我說一聲，我適當協調。”

錢多多聽完，眼睛瞬時亮了亮，旋即又想起什麼，道：“不要因為我打其他同志的日常活，你只用告訴我什麼時間能和其他人錯開就可以。”

“好。”

“謝謝陸隊。”

“這院子一共四個辦公大樓，一個未公開軍備停放點，都是涉區，你不能靠近。其他像花園、超市、健室、洗區、運館，訓練場之類，沒有特殊限制。”

“哦哦，好的。”

“明天一早，薛衛干事應該就會找你去簽署保協議。”陸齊銘道，“上面會有更詳細的注意事項，你記得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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