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 16 章 愧疚，但沒完全愧疚……

夜已深，皇帝的營帳中卻仍是燈火通明。

即使在圍場，趙景昂也沒有懈怠朝政，白天忙活完秋獵的事宜，夜裏照樣點燈熬油，理京中送來的奏章。

暖黃的燈下，皇後王璇正站在他側，替他研墨。

趙景昂批折子批累了，擡起頭時，見到的便是這樣一副紅袖添香的場景。

王璇側臉的弧度瑩潤而流暢，在燈的映襯下，像一塊溫潤的好玉。

趙景昂繃著的心一寬，攬上王璇的腰，讓在畔坐下，問道：“累了吧，梓？”

王璇抿一笑，輕輕搖了搖頭：“陛下才辛苦，白日裏要與宗室、臣子同樂，晚上還要理政務。”

趙景昂微微一笑，溫聲道：“等咱們的兒子長大，到時候再有這樣的時候，就可以讓他在朝監國了，朕也可以松泛許多。”

王璇不由赧然：“陛下，阿堯還小……”

趙景昂不以為意地道：“早說好了，太子之位就是我們阿堯的，只是要等他再長大些。”

王璇聞言，自是沒有不高興的。

趙景昂并不沉溺，宮裏除了這個皇後，只有兩位因家世宮的妃子，此番也只讓隨獵伴駕。要不是他和的皇長子現在才兩歲，估計也舍不得留宮裏。

輕輕地把臉頰在丈夫的肩膀上，又道：“陛下，皇姐今日有一事，來請托臣妾了。陛下可要聽一聽？”

趙景昂聞言，稍稍直了直腰，問道：“阿姐怎麽會來找你？說什麽了？”

王璇便把下午，趙明臻來找的用意完完整整地說了一遍。

“皇姐說，前面才拒絕過為與燕將軍賜婚的旨意，有些抹不開面了，但是……”

王璇像是有些替趙明臻不好意思，頓了頓才繼續道：“要我替同陛下說，這樁婚事，願意了。”

趙景昂面如常，一點也不驚異：“嗯，朕知道了。”

王璇微訝著直起，撐著他的胳膊說：“陛下，您一點都不意外嗎？下午聽見的時候，臣妾可是吃了一驚。”

畢竟趙明臻先前有多抗拒，是所有人都有目共睹的。

趙景昂笑笑，低頭道：“朕早就有所耳聞了。進圍場的第一日，都說長公主進山傷了腳，被燕將軍抱了出來。但黃亞盛和朕說，其實好好的。”

王璇緩慢地眨了眨眼，好似明白了：“陛下的意思是，皇姐其實沒傷，只是刻意接近那燕將軍？”

趙景昂沒回答。他垂著眼簾，看著手上的奏折，實際上卻心不在焉，并沒有讀進去幾個字。

下一秒，他忽然不耐煩地把奏折撂了，王璇被唬了一跳，下意識喚道：“陛下……”

趙景昂閉了閉眼，淡淡道：“抱歉，嚇到你了。朕只是有些煩躁。”

“太後先前就和朕說了，阿姐有心試一試那燕渠，到底是不是會真心對，再決定要不要這樁婚事。”

“朕其實心裏很清楚，阿姐這般做，歸結底，是跟朕離了心了。有這些話，找太後，找梓你，都不再找朕。”

趙景昂似乎不在乎邊的人在不在聽，依舊在繼續往下說。

但他不在乎，不代表王璇能真的不接話。不過這個話茬實在棘手，猶豫間，也只能溫聲勸道：“陛下會不會是多想了呢？皇姐畢竟是子，有些話，總是找我們人說更方便。”

趙景昂深吸一口氣，緩過勁來後道：“阿姐提防朕，也是一件好事。”

他近乎喃喃：“從前多次，都護在我的前。朕卻連的婚事都要利用。”

“齊王當年，誣陷我窺探帝蹤、意圖謀反，父皇氣急攻心，就要廢我太子之位時，只有！只有敢擋在父皇的刀下，懇請他再徹查。父皇駕崩那日，也是……”

王璇心口砰地一跳。

好在趙景昂收了聲，自己就沒把最後這句話說完。

趙景昂閉了閉眼，聲音疲倦：“我是對阿姐有愧疚，可是我也希，能讓我一些對的愧疚。”

聞言，王璇的瞳孔放大一瞬。

自古大恩如大仇，人的本如此，莫論你是皇帝，還是乞兒。

聰穎如王璇，此時都不敢再說話了。

更不敢想，長公主和輔國大將軍兩位功臣走在一起，未來的事，會發展怎樣……

好在趙景昂也沒有在等誰的回答，他的面很快就恢複如常，眼神中，也再找不到一一毫的緒。

他低垂眉眼，同王璇溫聲道：“勞煩梓替朕轉達——阿姐願意就好，回京之後，由司天監算過婚期，朕便會正式下旨，為他倆賜婚。”

“一應該有的封賞，朕也都會翻倍給。朕的親姐姐出降，一定會是風大嫁。”

——

秋獵的最後兩日，皇帝帶著包括燕渠在的文武大臣陸續回去了，趙明臻卻沒有，打著要“練長公主府侍衛”的名號，和皇帝知會了一聲，說想在這飛鳶圍場多留幾天。

這點小小的要求，趙景昂自然是沒有不應的。

趙明臻也就理直氣壯地留下來玩兒了。

讓越錚把公主府的侍衛們分兩隊，兩兩之間比試、較量。

前兩天，比的都還是些騎馬打獵，到第三天，趙明臻是裝也不裝了，直接道：“騎馬箭都比過了，今天，就讓本宮瞧一瞧，你們在拳腳上的功夫，可夠護衛本宮？”

公主府的侍衛近乎于閑差，畢竟平時沒哪個不長眼地敢犯到長公主頭上來。

好不容易有個表現的機會，侍衛們這會兒可以說是既張又激，聞言立馬七八舌地表著忠心。

“殿下放心！不論輸贏，我們絕不會丟公主府的臉面！”

“去你的，還不論輸贏呢，我這次一定贏你好吧——”

……

說話的時候，有侍衛已經激地要上了，越錚瞪了瞪眼，剛要制止，不遠，已經在石臺旁安坐下的趙明臻忽然開口。

“無妨。你們只當本宮不在，打起神、正常發揮即可。”

“只要認真對待，不論輸贏，本宮今日都重重有賞——”

聲音雖然能傳過去，但是趙明臻微微翹起的角，卻只有旁的碧瑛能看得見。

碧瑛：……

不過，這個視角確實很好，剛好可以將圍場上的所有靜盡收眼底。

十來個幹的青年男子，先後分了幾組，就要開始一對一的角力。

公主府的侍衛，都是一個個挑細選過的，不說每一位都貌比潘安，可也都模樣周正、家世清白，再配上日日鍛煉出的結實材，一眼過去，可以說是相當的賞心悅目。

趙明臻本該好好欣賞的，可不知為何，看著看著，的心思就飄了起來，視線明明還落在場中，腦海中，卻莫明浮現起了另一個人的影。

……恍然間，忽然回想起了，那天結結實實背著的燕渠。

他的頭發一不茍地束進了冠裏，連圓領袍的扣子，都扣到了最上面一顆。

即使隔著幾層料，伏在他背上的，都能清晰地到，寬闊的肩膀、勁瘦的腰……

……不對！

趙明臻的瞳孔放大一瞬，猛然站了起來。

怎麽會突然想到燕渠？

深吸一口氣，正打算坐回去，繼續欣賞場中健碩的男人們時，忽然聽見有腳步聲傳來，定在了後不遠。

“臣燕渠，參見長公主。”

誰？

趙明臻眼神一閃，緩緩轉，隨即便見那道剛剛還莫明出現在眼前的影，有如神跡般，真的出現在了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