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 63 章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兩日的拉鋸間, 無人讓步松口，和談沒有半點實質的進展。

大梁要烏爾霄簽定至五年的停戰協議，劃定兩國疆線，并且出北狄的萬俟浚。而山脈腳下, 原本歸屬北狄的土地與餘民, 也將為大梁的藩屬；

而烏爾霄挾持北狄上談判桌的心思雖然消減, 可意圖扶持北狄複國的心思卻并未止歇，他們不願白白忙活一場, 最後全都拱手讓給大梁。

奇怪的是，烏爾霄汗國的態度堅決, 仿佛居于下風、急于和談撤軍的人不是他們一般。

虛虛實實間，大梁的使團開始有了揣測的聲音, 懷疑烏爾霄當真留有後手，此番和談，不過是虛與委蛇，爭取支援的時間。

燕渠還未帶著消息回來，趙明臻沉住氣、不作他想，只吩咐下去, 加強營地裏的布防，防備意外的出現。

局面如此僵持, 也許，會有人迫不及待地想打破它。

傍晚, 泛著暗金的暮雲低垂，難得出來了半天的太已經快要落下。

趙明臻端坐帳中，預備著等兩位通事來商榷明日的細節，結果等了好一會兒，卻只有韋鈞浩到了。

時間早約好了, 蔡赟是一個雷厲風行的人，不該如此的。趙明臻本想著人去，想了想還是起道：“來人，隨本宮一起去看看。”

太下山後，天就黑得很快了。趙明臻走在掌燈的侍從後，眉心漸蹙。

禮部員通曉烏爾霄語言的雖然不多，但也能找得出些。皇帝最後把蔡赟這個派來，也是存了想要讓從旁勸諫的心思。

趙明臻心裏很清楚，大梁外，看輕的人數不勝數，不論親疏遠近。明白，自己得真真正正地做一件事，才能改變這些看法。

使團中的子屈指可數，蔡赟是有份的，自然不會與其他男人一起共宿。

的那頂營帳很快映了趙明臻的眼簾。

天已經快黑了，帳中還不點燈？

趙明臻立時便覺得不對，擡起手，示意後人都停下，隨即只帶著越喬，一起放輕腳步，走進了帳中。

帳簾被掀開的瞬間，一角照了進來，看清地毯上躺著的蔡赟時，趙明臻瞳孔一震，驚出聲：“老師——”

越喬霎時間便反手拔劍出鞘，戒備地攔在了趙明臻側，低聲道：“長公主，有腥氣。”

線不夠亮，趙明臻只能看見自己的老師倒在地上，著往前，而這時，聽到聲音的蔡赟，緩緩睜開了眼睛。

“沒事……我沒事。”

趙明臻愣了愣，視線在四周逡巡一圈，趕忙蹲下扶蔡赟靠著的起來，急急問道：“老師，你還好嗎？你傷到哪裏了？是誰幹的？”

蔡赟擡手，了一把自己的胳膊，把掌的給看，聲音虛浮地道：“沒什麽，傷在手臂。”

一旁的越喬把滅了的燈重新點著了。

亮起來的瞬間，蔡赟閉著眼，稍扯開一點自己的領口，給趙明臻看那的皮甲。

“有細作潛，想要賄賂我，打探我們的底牌。我沒有接，他便了手。好在黑燈瞎火，他也做賊心虛，隨便捅了兩刀，見了就要走。”

到底已過不，雖然沒有被刺傷要害，但總歸是了傷又被摜倒在地，這會兒說話都有氣無力。

趙明臻確認了好幾眼，見那皮甲并未破損，才稍松了一口氣，接著卻又紅著眼叱道：“燕渠幹什麽吃的！我明明吩咐過了，要他派人保護好你們。”

蔡赟用幹淨的手握了握的手背，搖頭道：“是我的問題。我不習慣被人盯著，又自以為是在營地，不會有大事，就把他們打發走了。好在燕將軍之前給我和韋通事一件護心的皮甲……”

明知是遷怒，可一想到燕渠還沒回來，趙明臻心裏有一種沒底的怨氣。

抿了抿，和越喬一起把人扶到了貴妃榻上，正要讓越喬去請郎中來，話音一轉，忽而又冷靜了下來，問蔡赟道：“老師，你……可看清了那細作的長相？”

蔡赟答：“我當時正熄了燈，準備去長公主帳中，便是有人闖。不過雖然沒有看清他的面孔，但若再聽見他的聲音，還是能辨認出來的。”

趙明臻暗忖：若能記得面孔，找人來畫像，再按圖索驥悄悄把細作捉了就好；但只記得聲音的話，那就不好辦了……

總不能讓所有的使臣和侍從都跟審犯人一樣來一遍，那樣就算能捉到細作，也會在這要關頭引得人人自危，愈加風聲鶴唳，不利于和談。

但也不能將細作放任下去……

趙明臻的眼睛轉了轉，隨即吩咐越喬道：“去把黃監正請來，記住，必須是他一人。”

見這副模樣，蔡赟勉強地擡著角笑了笑，道：“長公主有打算了？”

趙明臻一面拿了懷裏揣的幹淨帕子給包紮傷，一面低聲道：“只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得勞煩您，陪我演一場戲。”

蔡赟了然：“長公主的意思是……”

趙明臻看著，緩緩點頭。

——

烏爾霄的大帳中，此夜同樣是燈火通明。

“結果怎麽樣？”

烏爾其羅盤坐在墊上，眉都不擡一下，只冷聲問道。

“王子放心！那通事已經……”一個瘦的中年男人舉起手，在自己頸前比劃了一下，道：“已經是有出氣沒進氣了，但那公主不信邪，仍舊派著醫照料著。”

烏爾其羅不耐煩地嘖了一聲，又道：“金銀收買不了，刀抵在心口也不行？”

瘦男人忙道：“通事是宮裏的，與皇家關系匪淺，自然。您是有所不知，垂危瀕死，那公主都快急瘋了！想來接下來的和談，的心思也會松許多。”

還有這種意外收獲？烏爾其羅訝異地挑了挑眉。

只是他很快又沉下臉，出和之前一樣的沉臉，暗紅的瞳孔中有閃爍：“命有什麽值錢？另一個，我不要他的命，只要他反水，否則……”

接到視線的瘦男人膝蓋一，撲通就跪了下去。

——

聽到趙明臻的布置之後，韋鈞浩了把冷汗，小心翼翼地道：“長公主，這個尺度不好拿啊。”

趙明臻睨他一眼，道：“放心，只剩你一個通事了，他們輕易不會殺你。至于我們的底牌……真假摻半，先使他們信任你，好好斟酌。”

韋鈞浩上說著不好拿，看神卻顯然已經在思考了。

趙明臻也就沒打擾他，轉出去了。

蔡赟沒有被收買，烏爾霄的目的沒有達到，那自然還會趁著細作沒有暴，繼續出他們的角，朝韋鈞浩這個通事下手。

那就如他們的願好了。

理完之後，趙明臻的心漸漸安定下來。

雖松快，其他人卻未必。

常晉鵬是數幾個知道況的，他不由勸諫道：“會不會太冒險了長公主，倒不是臣不信任韋大人，只是……您不多囑咐幾句，又或者幹脆給他定下，報的分寸嗎？”

他甚至還有話沒說——韋鈞浩做沒幾年，出一般，家底單薄。自古財帛人心，萬一、萬一烏爾霄許以重利，假投敵變了真賣國呢？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趙明臻只道：“侍郎大人也不必太擔心。”

做決定之前，會仔細考量，但做決定之後，就不會再瞻前顧後。

疑心這個疑心那個，說白了，其實是因為不敢直接承擔付出信任的後果，才要把責任轉嫁給旁人所謂的“不忠”。

的語氣有一種矯飾不出來的輕松，常晉鵬一怔，忍不住問道：“長公主這是……有算了？”

趙明臻淡笑了笑，只道：“等今晚，燕將軍回來。”

——烏爾霄的小作越多，越是說明他們沒有底氣。相信自己的判斷。

現在，只等燕渠給一個明確的答複了。

——

是夜，趕著承諾的兩日期限，燕渠頂風冒雪地回來了。

進營地後，他察覺到了氛圍的微妙變化，隨即在迎他歸營的親衛口中，聽聞了傍晚發生的事。

“你是說，蔡通事被人刺傷，命垂危？”燕渠冷著臉，聲音漸沉：“安排在邊的人手呢？”

親衛撓了撓後腦勺，訕訕道：“前兩日紮營後，蔡通事是人，不喜歡被咱一群大老盯著，就讓人都撤開了……”

其實沒出事都好說，畢竟誰也沒想到，營地裏抓得這麽，還有細作膽敢殺人。

親衛覷一眼燕渠，建議道：“大將軍，要不您晚些去找長公主吧，這會兒應該正是火頭上，我聽說，那蔡是從前教過的夫子呢……”

燕渠解了肩上的披膊，往馬背上隨手一拋，淡淡道：“我有要事稟報，你們先回去歇下。”

他說得幹脆，但等真到了趙明臻的帳前，還是不免有些猶疑。

相這麽久了，他能看出，雖，心卻的很，其實很重。

影子投在帳上，一會兒長一會兒短，趙明臻早看見了，卻不出聲。

等燕渠走了進來，一句“參見長公主”還沒說完，便板著臉，冷然睨他一眼，道：“本宮還以為，燕將軍不打算回來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