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 65 章 主親親，他居然還敢……

火焰在爐中熊熊燃燒, 溫暖的暈旁，趙明臻以袖掩面，打了個呵欠。

燕渠抱著劍，門神一般立在一旁, 神冷肅。

他這幾日, 都是寸步不離地守在邊。

趙明臻困得眼睛裏都有淚花了,勉強支起點神，問道：“還有嗎？他們大半夜尋你過去, 只這一個意思？”

韋鈞浩覷了燕渠一眼，趕忙道：“除了打探殿下和其他大臣的關系以外, 便是想要……讓我攛掇您早日松口。”

烏爾霄這收買人的思路其實沒錯，通事時常要在兩國之間通, 出現在彼此的營地裏也不顯突兀。而在語言不通的境裏，任憑你多大的人，也得聽一聽通事的說辭。

“烏爾其羅想讓臣向長公主，誇大他們的兵力威脅，勸您早日妥協。”韋鈞浩頓了一頓，隨即請示道：“臣應了, 那等明日……該給他們一點什麽反應？”

趙明臻雖然困，腦子卻還是清醒的, 垂眸略思考了一會兒，道：“就說本宮已經松口了, 但不能一口氣松，你得一點一點吊著他們。”

韋鈞浩目不解：“長公主這是……想繼續拖下去嗎？”

如今在北境，他很清楚，和烏爾霄的軍隊一樣，大梁這邊, 也沒有多耗得起了。

就算烏爾霄是占了下風，可萬一拖到他們魚死網破，對大梁也是要傷筋骨的事。

若非如此，兩方也不會有這一場議和。

趙明臻不答反問：“韋通事可在雪天裏抓過鳥？”

雖不知為什麽突然說起這個，韋鈞浩還是認真回答道：“臣沒有手抓過，但仿佛間，聽過旁人說起，拿一只竹筐、一截樹枝、一線繩就可以。”

“再來一把粟子，一點一點往裏撒。”趙明臻不不慢地道：“雀鳥見了，起初會慢慢去啄，這時可不能就掀了筐兒，要等它們沒了耐心、失了警惕，再一把把它們扣住。”

韋鈞浩若有所思地道：“微臣明白了。長公主是想磨滅他們的耐心。”

趙明臻嫣然的角微翹，道：“等他們忍不住，要手的時候，就是我們的機會。”

以燕渠探得的況來說，不信那烏爾其羅還能再堅持很久。

韋鈞浩了然，抱拳道：“臣省得了。烏爾霄那邊再尋來，會及時來與長公主回稟。”

趙明臻站起，做出要親自送他的意思，還道：“不必事事回稟，本宮相信你的分寸。營裏的細作也許不止去收買你的那一個，落在他們眼中，反倒惹來懷疑。”

主要是這烏爾霄人總喜歡趁夜來尋他，他若是“及時”了，覺還要不要睡了。

韋鈞浩哪猜得到長公主在想這個，見這副禮賢下士、且十分信重的姿態，他寵若驚，連稱不敢後，又道一定不負所托。

趙明臻則正下來，一本正經地道：“如何是本宮所托呢？韋大人現在擔負的，是為國為民的大事。他日回朝，本宮也定會向陛下如實稟報，你對大梁做出的貢獻。”

見那韋鈞浩幾乎要被這話把眼淚都說下來了，燕渠別開視線，幾不可察地冷笑了一聲。

他就知道，那些話，一向是見人哄人、見鬼哄鬼的。

趙明臻把韋鈞浩請出去之後，關好帳門，打了一個長長的呵欠，正要滿足地轉過，卻聽得燕渠的聲音涼涼地飄過來。

“有的話，長公主果然不止對臣一個人說過吧。”

趙明臻驚恐地看向他：“三十多歲老男人的醋你也吃？”

韋鈞浩確實模樣周正，可他早過了而立之年，而且都有妻有子了！

哪曾想，這話一出，燕渠的臉瞧著倒是更冷了些。

“臣也快老男人了，到時，長公主怕是也瞧不上眼。”

“哎呀——”趙明臻非但不哄他，反而順著他的話繼續拱火：“本宮都快忘了，翻了年之後，燕將軍該是二十有幾來著？”

燕渠角一。

仿若不覺，悠悠地繼續道：“別擔心，燕將軍。本宮鑽研過，像你這種有骨頭撐起來的長相，年紀再大些，也不顯老的。”

燕渠幽幽地看著，道：那臣得提前謝過長公主了。”

趙明臻被他說得一愣，下意識回道：“謝我什麽？”

“謝長公主……”燕渠別過臉，鼻子出氣哼了一聲，道：“他日不嫌棄臣年老衰。”

趙明臻被他逗得想笑，抿抿，還是走到了他邊去。

到的胳膊環上了自己的腰，燕渠微微一怔。

還不待他反應，摟著他的人忽然踮起腳，仰起姝麗的面孔，吧嗒往他角親了一口。

溫的仿若蜻蜓點水，一閃即逝。

燕渠很快回過神來，耳尖微紅：“長公主這是做什麽？”

趙明臻自己的臉也有些紅了。

明明更親的事也不是沒做過，一個這樣簡單的吻而已。

“獎勵你呀，”的聲音放得很輕：“這幾日，燕將軍的表現，不值得一點獎勵嗎？”

自要求以來，燕渠可以說是眼不錯珠地守著，而前天夜裏，還真有北狄的刺客來刺殺，也被他拿下了。

的呼吸并不灼熱，拂在他的耳廓，卻他半邊子都有些發麻。

燕渠微垂眼眸，卻道：“長公主這樣，臣沒有覺得很高興。”

主親親，他居然還敢說不高興？趙明臻皺了皺眉，接著便聽他繼續道：“因為這些，臣不是為了換來什麽而做的。”

燕渠知道，在察人心上一直很有一套——

譬如那韋鈞浩，的是為國建功、為己立業，所以既肯定他的才幹，又誇耀他的抱負；

而邊多出來的那護衛，瞧著便是有脾氣的，也沒有強行打磨的忠心，只給想要的尊重。

可他不想讓趙明臻這樣對他。

做什麽，都是他心甘願。

所以無需像對其他臣子一樣，對他施恩籠絡。

趙明臻怔了怔，很快聽明白了燕渠的弦外之音。

……他好像真的很喜歡，才會執著一些這樣沒用的東西。

有點兒心虛了。

方才這一句兩句調的話，確實并非全部出自真心，多是有幾分籠絡的意思。

很清楚，他是手中最得用的人，以後，更是會有用得上他的地方。

既如此，一點調劑緒的小甜頭而已，自己也樂意，給他又如何？

這下燕渠穿了，惱怒道：“不是為了換來什麽嗎？我看是你想要的太多，才會不滿足于此呢。”

趙明臻正要松開圈住他的胳膊時，他反攏進了懷裏。

隨著他的作發出了不滿的聲音，卻沒掙紮。

“是，我想要更多。”燕渠低下頭，莊而重之地吻向的額際：“我會讓長公主看到，我是值得的。”

值得，付出一點真心。

一點就好。

他的聲音微啞，帶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趙明臻抿抿，忽然覺得他有點兒可憐。

他其實……沒有被好好對待過吧。

所以才不知道，很多時候，并不該用值與不值來衡量。

可趙明臻也有點兒生氣。

籠絡是真的，其他就是假的嗎？

他以為是什麽人，需要放下段來哄騙誰？

磨了磨牙，也不說話，只把腦袋悶進他的懷裏，狠狠捶了他兩下。

——

天邊在下雪，韋鈞浩勾著腰，穿過烏爾霄營地裏一張張難以分辨的面孔，來到了烏爾其羅的營帳。

這是四天裏，他來的第七次了。

“王子殿下。”他用練的烏爾霄話開口道：“長公主都已經松口了，您之前許了要給我的那些……”

貪財搖擺的牆頭草，他演得爐火純青。

上位者都喜歡旁人對他忠誠，烏爾其羅自然瞧不起這種人。

他冷笑一聲，倨傲地站了起來，道：“這些日子，你怕不是和你們那長公主，一起耍我玩兒吧！”

聞言，韋鈞浩瞳仁一，立時便出了一冷汗。

這異邦人，難道已經發現了？

他努力鎮定下來，強笑著擡起頭，道：“王子殿下，此話何意啊？我竟是聽不明白。”

“這些日子，一會兒松口，說只要能與我烏爾霄立下停戰的盟誓，什麽邊線都可以不管；一會兒又咬死了，說一定要那萬俟浚的命，來告戰死將士們的在天之靈。事沒辦妥，你們的長公主如此反反複複，你還想要賞錢？”

韋鈞浩心下松了一口氣——還好，只是在惱怒這個。

他趕忙道：“這……我確實已經盡力勸和，長公主也是對您的威勢心生畏懼，不然怎舍得松口呢？”

他頓了頓，忍痛抹黑：“但畢竟只是婦人，頭發長見識短，皇帝又耳提面命，要一定要守住，哪裏敢擔和談吃虧的責任，所以才一直咬著萬俟浚不放，想的也是若能殺了這北狄人，至也能挽回些面。”

烏爾其羅瞇了瞇眼，聲音裏一片冰寒：“真的只是在這麽想？別是你首鼠兩端，沒有在盡心辦事吧！”

韋鈞浩膝蓋得很徹底，撲通一聲就跪了下去。

烏爾其羅從座椅上起，走到了他邊，擡起小輕輕踢了他兩腳，道：“你說，若我將你投敵的事，告訴你們的長公主……”

韋鈞浩邦邦叩了兩下頭，急道：“我一定會努力轉圜，想辦法勸通的！”

烏爾其羅冷然的邊，漸勾起一抹危險的笑。

好一會兒過去，他才親自彎下腰，一面扶韋鈞浩起來，一面道：“韋大人，時間不多了……來人，將金餅拿來——”

——

韋鈞浩回到大梁的營地中時，天已經黑了，綿延的雪也停了。

他頂著腦門上的灰印，又去了長公主的營帳。

和談推進到今天，兩方的緒都已經到了懸崖邊上，他直覺今日烏爾其羅的表現很不尋常，應該向趙明臻稟報。

帳中，趙明臻正在用晚飯。

面前擺著一碗清粥，兩個小菜，一點葷腥也不見。

碧瑛試探地開口道：“殿下只用這些嗎？先前的餅……”

趙明臻面無表地道：“不必，下次也別問了。”

現在聽到“”字都想吐。

碧瑛以為是恤邊關條件不好，要與將士們同甘共苦，也沒再勸，去整理一旁桁上的了。

這一趟來，趙明臻邊只帶了和碧桐兩個丫鬟。

原本在府裏，這兩人你瞧我我看你，彼此都看不太慣。這會兒大事小，沒得底下的小丫頭可使喚，都得們親自持了，反倒別不起苗頭，和睦了許多。

趙明臻食寥寥，一擡眼，看到了正在帳外踟躕要不要進來的韋鈞浩，索擱了筷子，道：“韋大人怎來了？快請進。”

韋鈞浩這才打起氈簾，走進帳中。

趙明臻免了他的禮，他言簡意賅地說完今天的況，又道：“那烏爾其羅，像是越來越等不及了。”

趙明臻勾一笑，道：“他該等不及了。”

的話音剛落，氈門又被打了起來，有人從冷風裏鑽了進來。

是燕渠。

在他後，兩個親兵也各提溜了一個被捆得嚴嚴實實的異族人進來。

燕渠幹脆利落地單膝地，朝趙明臻抱拳一禮，道：“啓稟長公主，你要的人帶來了。”

趙明臻擡手示意他起來，目中滿是欣賞——板直就是不一樣，行禮時都顯得很好看。

轉過頭，卻是與韋鈞浩道：“韋大人，這是本宮讓燕將軍，帶人捉來的逃兵呢，你瞧瞧。”

韋鈞浩訝然地看了過去，驚道：“從烏爾霄的守城中逃出來的？”

趙明臻微昂起下：“聽聞韋大人也通北狄語言，本也要傳你過來，這會兒倒趕巧了。”

拿起一只餅，笑瞇瞇地一分兩半後，起遞到了被押著的兩個烏爾霄逃兵手上。

這兩人早得雙眼發綠，接過餅之後，幾乎是雙手一起往裏塞。

見狀，趙明臻真有些擔心他們把自己的手也給吞了。

倆人很快又看向了——和後桌子上的其他飯食，趙明臻又拿起一張餅，卻是遞給了韋鈞浩。

韋鈞浩了然，接過餅，朝被押著的兩個逃兵走過去，嘰裏咕嚕地問起了什麽。

趙明臻微微偏開頭，不再看兩個鬼吃東西的樣子。

的憐憫心，沒有不合時宜到連對著來侵的異族都能發作。

但親眼見到這樣的場景，還是無法讓産生任何正面的。

不知是不是看出了的神有異，一旁著鐵甲的燕渠上前兩步，站在了與押著人的親兵之間，擋住了的視線。

趙明臻挑了挑眉。

韋鈞浩問得很快，不一會兒便道：“長公主，這倆人一個是北狄的，一個是烏爾霄的，是從城中挖了地道才逃出來。”

“據他們所說，城中糧倉都已經空了，能吃的不能吃的大都吃完了，他們想求個活路，才逃了出來。”

趙明臻道：“你再問問，像他們這樣逃出來的，還有多。”

韋鈞浩應下，幾句話後便答道：“底層想逃的不在數，他們一列五十人，死的都有三四個了。”

再次確認了這個答案之後，趙明臻心下了然，讓燕渠把這倆逃兵帶了下去，轉吩咐韋鈞浩道：“這幾日辛苦了，韋大人。下一次烏爾其羅再問起我的打算時，你就說……”

稍作停頓：“就說，本宮已經堅持不住，已經打算同意與他們議和，但我不敢擔責，于是發信向京城請示。”

韋鈞浩不解其意，問道：“去信到京城，一來一回，怎麽也得十天。長公主這是……”

烏爾霄的耐心已經空竭，等不起十天了。等到他們的軍隊沒了戰鬥力，就徹底失去了談判的籌碼。

狗急都要跳牆，難道長公主以為，這樣拖下去，就能不戰而屈人之兵嗎？他們只會在這關頭，選擇孤注一擲。

孤注一擲……

等等！

他這完全是大梁的視角！

韋鈞浩的心弦遽然一——如果他是烏爾霄王子的話，一定以為火候夠了，就差最後大梁一把，就能要挾“猶疑弱”的趙明臻，許下他們想要的利益。

石火電間，韋鈞浩冷靜了下來，他正拱手道：“微臣……明白了。”

趙明臻擡起烏黑的眼眸，幾句代過後，親自送了他出去。

韋鈞浩沒有想錯。

確實是這個目的。

很清楚，北境此刻兵疲馬乏，就是能打，為國祚計，最好也別再打了。

大梁很需要一個休養生息的機會，而離開京城之前，趙景昂也給了底——

齊王在封地上蠢蠢，似有私自開采鐵礦之舉。

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北邊若一直戰，皇帝騰不出手去解決部的爭端。

但從和談的第一日起，從烏爾霄帶著甲兵意圖陣起，趙明臻便知道，他們不是抱著和談的心來的。

和談對他們來說，是暫緩大梁攻勢的緩兵之計，是試探拉鋸後好下手的籌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