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 67 章 “我喜歡的是你。”……

夜已悄悄, 除卻北境從來不安定的風聲，已經沒有旁的靜了。

趙明臻能聽見帳外的聲音。

碧瑛在與人談，似乎還了一聲“駙馬”。

下意識站起，想向帳外去, 心突突地跳了兩聲……

今早, 侍從把那喊著要自盡的萬俟浚, 提到了的帳中。

這人是標準的北狄長相，臉盤圓闊、眉弓不, 擡眼看人時，像是預備著吃人的棕熊。

他尋死覓活, 無非是想以這個所謂的神子份，繼續竄上跳下。

趙明臻本就有點兒起床氣, 沒覺睡的時候更是脾氣不好，見狀只冷笑一聲，先侍衛賞了他倆耳刮子。

戰爭的開端，就是這些北狄人連年燒殺搶掠，沒人能對他們有什麽好臉。

“沒殺你，只是還沒想好要讓你怎麽死, 才能告將士們的鮮。”趙明臻冷冷道：“你沒有讓本宮饒你一命的價值。”

兩掌下去之後，這萬俟浚依舊沒有老實的意思, 道：“烏爾霄那邊不會消停的！留下我！到時候他們卷土重來，我還可以……”

趙明臻不同北狄人, 但更厭惡這種，拿別人的命當籌碼的人。

當然，這并不是天生無私，只是因為，也差點被遠嫁和親, 淪為這樣的犧牲品。

而烏爾霄人不老實，不用誰提醒，趙明臻心裏也有數——不然呢？難道烏爾其羅學習大梁的語言，是因為他好學嗎？

但想以此威脅，那真是想得太多了。

趙明臻睨了萬俟浚一眼，道：“若只有這些空話，那你可以準備準備去死了。”

見當真油鹽不進，萬俟浚演不下去了，死亡的恐懼讓他直接就破口大罵了起來。

趙明臻打了個呵欠，正要人把他丟回牢裏嚴加看管，忽從他的罵聲裏，聽到了一句有意思的。

其實罵得無非就是那些——諸如“當年你差點做了我爹的小老婆，這會兒也差點就是我小老婆”這種話，再配上若幹鄙的髒詞。

已經不會發生了的事，趙明臻才不生氣。

聽失敗者這樣囂，甚至還有些愉快。

然眉梢微，突然擡手示意架著萬俟浚的侍從停步，若有所思地問道：“你說什麽？”

萬俟浚以為自己罵到了的痛，以一種非常誇張的臉笑了出來，面猙獰道：“我說，所謂公主，也不過就是一個靠男人的□□，若不是你現在的男人，你早做了我們公用……”

一旁的侍衛怒了，忍不住當給了他兩腳，把他狠狠踹倒在地：“閉！再敢冒犯我們公主殿下，活閹了你！”

若不是你現在的男人……

再次捕捉到這個信息的瞬間，趙明臻瞳孔了。

分辨出萬俟浚話裏的意味後，了袖底的拳頭，面容卻依舊保持著平靜。

“是嗎？那你也得謝本宮的男人才是啊，畢竟是他殺了你爹，給了你機會。”

順著他的話說，是為了再確認一遍。

而萬俟浚果真沒有否認，只繼續囂著一些不堪耳的髒話。

趙明臻的臉變了，侍衛覷著，以為已經氣，小心翼翼地道：“長公主？”

閉了閉眼，道：“把人帶走，你們也都出去。”

——

偌大的營帳倏爾靜了下來。

趙明臻坐回案前，目怔怔。

年時代盼過的英雄，原來竟在邊。

出手，到了自己雀躍的心跳。

見到那素未謀面的聶聽淵真容後，心裏其實有一失。

那時趙明臻以為，自己是在以貌取人。

直到現在，才知道，人與人之間，真的有緣分縈繞。

之前雖然失，卻也沒去想過，那個真正取下北狄汗王首級、間接改變了命運的人，會是燕渠。

可得到這個答案之後，卻一點也不意外。

仿佛那個人，就該是他。

的駙馬。

——

心緒紛，趙明臻再無睡意，就這麽枯坐了一天。

直到夜深，想到燕渠快要回來，才了碧瑛進來，服侍重新洗了把臉、梳了頭。

可等他的腳步聲真的踏進這座帳中，趙明臻才發覺，自己本沒想好，應該怎樣去面對他。

絞了絞自己的袖子，背過去，重新坐回了杌子上。

“長公主。”

沉穩的腳步在背後頓住，他一如往常喚。

悉的聲音，讓趙明臻漂浮的心安定了一點。

扭過來，擡眸看向燕渠。

他上的甲胄已經卸了，這會兒披著件紺的氅；帳中溫暖的火把他冷峻的廓照得和了許多，一雙銳利的眼眸，在到過于直白的注視時，悄悄移開了些。

看人總是這樣，沒有一點避諱的意思。

燕渠不是第一次被這雙漂亮的眼珠子，直勾勾地盯著瞧了，此時卻還是很不自在。

帶人清掃戰場，奔波了一天一夜，他很清楚自己這張臉現在齊整不到哪去。

過來得匆忙，只來得及換了外。早知道，該去洗個臉的，胡茬是不是也長出來了……

“長公主……”燕渠不太自然地又喚了一聲，擡起手背蹭了把自己的下：“聽碧瑛說，你在等我，可是有何要事？”

趙明臻眨眨眼，這才挪開一點視線，沉聲道：“你坐下來，我們慢慢說。”

的語氣鄭重，燕渠以為是公事，正坐在邊的另一把杌子上，問道：“長公主要與臣代什麽？”

話已至此，趙明臻卻難得地扭了起來。

怎麽和他開口呢？

直接說，知道當年的事了，還有點兒不好意思。

深呼了一吸，努力雲淡風輕地開口道：“今天，我見了一個人。你猜猜是誰？”

越賣關子，燕渠越是狐疑：“使團的人？還是聶家的……”

他陸陸續續說了幾個答案，趙明臻都搖頭。

到最後，的腦袋越搖越快，自己也不耐煩了，輕輕搡了他一下，道：“萬俟浚呀！烏爾霄不是把他給了我們嗎？我今日見了他一面。”

燕渠皺眉：“他不是什麽好東西，公主見他做什麽？”

打了這麽些年仗，不說知知底，也是清楚對面的德行的。

確實不是什麽好人。趙明臻點頭，道：“他著要見我，否則就自殺，我就讓人把他提了來。你猜他都說什麽了？”

見燕渠陷沉思，好心提示了一句：“你好好想一想，有沒有什麽事，是瞞著我的？”

不是公事？

燕渠心中警鈴大作，直起腰桿道：“沒有。”

的語氣很不對勁，有一種矯造作的溫，很像是一種陷阱。

他下意識了一把自己的心口——不對，這次沒有傷，怎麽還是有點心虛？

斬釘截鐵地說完那句“沒有”之後，燕渠沉默一瞬，還是道：“長公主是覺得，臣最近有什麽地方做得不對？”

還曉得試探了，趙明臻昂起下，睨他一眼，道：“你覺得有哪裏不對？老實代。”

燕渠遲疑片刻，還是老實代了：“上次那箭傷……不是中了流矢，是北狄埋伏的刺客所為。”

還真有事騙了！

趙明臻瞪他一眼：“晚些再和你算賬。”

稍作停頓，隨即又換上了溫和的聲音：“不是這個。你再想想，往遠了想，有什麽事……與我有關？”

往遠想，還要與有關……

燕渠微微一怔。

見他似乎想不起來，還在繼續提示：“就是，七年前，你……”

話音未落，燕渠終于擡眸看向。

他的眼瞳深邃極了，仿佛經年無波的古井，被人投進了一顆石子兒。

趙明臻被他看得心跳了一拍，有些慌地撇開些臉，故作鎮靜地道：“萬俟浚順說的。當年的人，是你殺的。”

偏開頭，卻依舊能到燕渠灼灼的目。

可他這麽看著，也不接話，有些惱了，道：“這麽久了，你都不告訴我。你明知……”

新婚時，他明明就聽提過，是念那個人的，卻一直瞞在鼓裏。

抿住，沒把話說下去，一雙手擱在膝頭，不自在地著自己的袖子。

兩人俱是沉默。

時間靜靜流淌過一會兒，趙明臻才聽見，側的男人仿佛是呼出了一口氣，隨即，朝出了手來。

他寬厚的手掌輕輕覆在了的手背上，傳來的熨帖熱意，一下就平了所有躁的小作。

松開了抿的，卻只把子回正了一點兒。

“那時，我在想……”燕渠的聲音夾雜著一沙啞：“有些事說了，也許只會讓你心煩。”

趙明臻立馬就轉想反駁，對上他的眼神時，還是有點兒悻悻地道：“你是怕我覺得，我這麽多年念錯了人，會很蠢嗎？”

燕渠攏在手背上的手用了些力，見沒有抵，幹脆合握住的手，挪騰到了自己的膝頭。

“不是因為這個。”他說：“我只是覺得，公主會不自在。”

促膝長談的姿勢，親到所有的緒都無所遁形。趙明臻的手了拳頭，難免局促地道：“你說得……也對。”

那時和他沒有什麽，本就還因為賜婚的事別扭著，多一件這樣說不清道不明的舊事，誰也說不清，會是好事還是壞事。

“不過現在……”趙明臻擡眸看他，眼底微紅：“燕渠，我很開心，這個人是你。”

燕渠的瞳似乎更深了些：“慶幸這個人，如今是你的駙馬嗎？”

“不是這樣的。”

趙明臻深吸一口氣，注視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地道：“我喜歡的是你，和你是不是救我的那個人，沒有關系。”

“只是是你，會讓我很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