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 72 章 玩耍一般與他談說……

雀無聲的堂前, 趙明臻緩緩擡眸。

“這個問題，你從前問過。本宮也給過你答案。”

在飛鳶圍場時，他問，要他的忠誠用在何。

那時的回答, 是為了自保, 不想再任誰擺布, 哪怕那個人是皇帝。

燕渠迎著的眼神道：“是，長公主回答過, 但現在，臣想知道, 長公主所想，有沒有發生改變。”

趙明臻沒有回答。

平靜地審視著他, 澄的眸子呈現出一種凜然的神。

過了好一會兒，久到旁邊剩的那口湯餅都看不見湯了，才輕垂眼簾，笑了一下。

“本宮尚未擔心，燕將軍作為封疆大將有這個心思，燕將軍倒是先試探起我來了？”

端起已經冷掉的碗, 挑了一筷子，像是想再吃一口, 很快還是放下了。

“別多想，燕將軍。”趙明臻頓了頓, 角掛上了一戲謔的笑：“我對天起誓過，此生絕不會有危害大梁的行徑。若違此誓，可是要遭報應的。”

的尾音聽起來有些輕佻，燕渠卻是皺起了眉頭，敏銳地捕捉到了話裏的另一層意思。

“長公主平白無故, 起這種誓做什麽……是誰你？我不在京城的時候，都發生了什麽？”

反應還快，不愧是的駙馬。

再說下去，來這一趟的真實目的都要被他問出來了。

趙明臻邊的笑意變得真切了一點，道：“沒有人我。本宮的榮華富貴、權力地位，有哪樣不是來自于大梁？”

“放心吧，比起當日，本宮不過是想要的多了一點。一點點而已。”

察覺到話裏刻意的安，燕渠挑了挑眉，卻也沒再說什麽。

他知道，是沒那麽信任他的。

玩耍一般與他談說，真正要的事，卻從來都藏在心裏。

他側過頭，幾不可察地嘆了口氣，起道：“一會兒雪要下大了，我送公主回去吧。”

趙明臻的心裏也有一焦躁，而卻說不清楚這焦躁是從何而來。

燕渠的話轉移了的注意力，幾乎是立時便也站起來了，道：“是該回去了。再不回去，碧瑛們要著急了。”

燕渠看出了的不自然，卻只是淡淡一笑，道：“好，我這便去套車。”

……

夜漸深，天邊應景地下了場小雪。

北境的雪，和趙明臻在京城所見的很不一樣。下得不大時，幹燥得仿佛一把浮，風一吹就散了。

確實冷的。

天沒黑的時候，騎馬還騎得住，這會兒要是再頂風，非把的臉吹皴了不可。

趙明臻在車裏坐得不太老實，頻頻往車外張，似是在想今天下午走過的路徑。

看了一會兒，視線又過飄搖的車簾，落在了車轅上側坐著的燕渠上。

趙明臻抿了抿，手指無意識地了自己的袖口。

他再仗義疏財，也不至于府上連個趕車的人都沒有。

這樣冷的天，堂堂大將軍甘心當的馬夫，當然知道，是因為他想多和待一會兒。

從邀去他府上起坐坐就是了。

餘裏，燕渠察覺到在看自己，正想偏開些頭，卻聽到喊了一句他的名字。

他在韁繩上的手一頓，問道：“怎麽了，長公主？”

似乎有些猶豫，吞吞吐吐了一會兒，才頤指氣使地開口。

“快過年了，沿途驛站也是要休息的，道上管理也松散。我和使團的其他大臣商量過了，晚些再走。”

燕渠已經猜到了，但此刻聽親口確認，心還是不同。

而的聲音仍在繼續。

即使夾雜了風聲，他卻依舊一字一句，聽得真切。

似乎是輕哼了一聲，然後才道：“你府上一點人氣都沒有。算啦，本宮看你可憐，難得過來一趟，今年……你就來和本宮一起守歲吧。”

——

離過年真沒幾天了，趙明臻的事卻還是很多的。

主要還是在為和談後的事收尾。

首當其沖的就是一個萬俟浚。

即使他竄上跳下，即使他在監牢中，因為害怕，陸陸續續又吐了很多事，趙明臻最後還是拍了板，要在年前就了結了他。

議事廳，常晉鵬面踟躕：“此人確實是罪大惡極，但是長公主……留著他，會否有些用？”

趙明臻知道他的顧慮是什麽。

戰場雖然已經打掃了，但是期年戰爭帶來的傷痛卻還在。

人命是脆弱的，人卻是頑強的。

即使北狄大敗，即使幾大部落都被剿了個幹淨，現在的這片草原上，卻依舊有不老弱婦孺還活著。

他們就像是原野間的田鼠，也許哪天冷不丁打個又鑽了出來。

而烏爾霄撤軍走時，還做了一件缺德事——他們只帶走了能帶走的那部分。因凍餒而失去了行軍能力的那部分北狄人，都被他們留下了。

這些人如何理，也是一個大問題。

常晉鵬的意思是，利用北狄那狗屁神教的事，烏爾霄做得，他們也做得。

趙明臻搖搖頭，堅定地道：“統治不是只有這一種手段，哪怕之于北狄，萬俟浚都是罪該萬死。”

“這種人不會老實的，存了利用他的心思，恐怕哪天終會被他咬傷。北狄民如何理，本宮會再奏陛下以覓章程，無需這種手段。”

皇帝都搬出來了，其他人自然就沒了意見，隨即又商議起該如何置萬俟浚等人，才能告人心。

趙明臻不是很掛心這種細枝末節，細節，讓他們回去再議。

——

萬俟浚和其餘幾個萬俟氏族人要被砍頭的那天早上，幾乎城裏所有的百姓都上了街。

打了這麽多年仗，早就是海深仇了。敵人淋漓的，就是最好的藉。

趙明臻對這種場面沒有什麽興趣，沒有看別人在面前去死的癖好。

而燕渠似乎也沒有去的打算。

——這人十分懂得得寸進尺，那日明明說的是和他一起守歲，他卻趁機賣可憐，小年還沒到就蹭到了府裏。

趙明臻不無好奇地問他：“這幾年……你跟他手應該很多，居然不想去看看嗎？”

按的理解，他切到的仇恨，應該會更深才是。

他是從底層一路殺上來的，恐怕邊不知多人都慘死在北狄人的手裏。

燕渠正在他的劍，聞言作一頓。

刃鋒上寒閃爍，倒映出他平靜無波的眼瞳。

他往劍尖上吹了一口氣，一面繼續拭，一面輕描淡寫地道：“手下敗將而已。”

說的是實話。

在他掛帥的那兩年裏，戰場上，是沒有讓北狄占過一點便宜的。

他的語氣并不囂張，整個人散發出的氣場卻極為淩厲，恰如眼前這柄已經出鞘的兇兵。

趙明臻甚見燕渠這副模樣，忽然間，卻又不合時宜地想起了，那晚，他角上沾著的麥。

到的目落在自己上，燕渠形一頓，稍側過頭去看，卻見雖然看著自己，目卻像是在發呆，臉頰還微微有些泛紅。

燕渠疑了，張口問道：“長公主？”

趙明臻這才回過神來。

憤恨于自己看他看呆了，跺了兩下腳，道：“你的劍吧！”

怎麽又生氣了？

燕渠揚眉看跑出去的背影，角卻勾起了個笑。

……

趙明臻倒不至于因為這種小事就生氣跑出去，今日，是有別的事。

——主邀約聶聽淵，今日在酒樓見面。

已經過了砍人的那個時辰了，街頭巷陌間，卻還是聚集著不喜上眉梢的百姓。

所有人口中的談資，都是方才砍頭的場面。

市井百姓，裏沒有什麽文縐縐的字眼，說起方才那腥的場景時，卻十分繪聲繪。

趙明臻聽得嘶了一口涼氣，吩咐車夫快一些。

車夫卻歉疚地道：“對不住殿下，人太多了，實在是快不起來，我盡量、盡量。”

馬車行駛得很慢，卻也正夠趙明臻，把沿途百姓的話語，聽得一清二楚。

“我的天老子，我要回去上香，好好跟我家那口子說說！”

“要我說，砍頭真是便宜他們了！”

“唉，今年終于是安生年了，沒了北狄人打劫咯。”

“只有北狄人該死？那些紅的怪人……呸，怪！什麽狗屁烏爾霄，就不該死嗎？”

“嗐，好歹是退兵了，還好我們有燕將軍……”

一簾之隔的車，趙明臻的神，卻一點點冷凝了下來。

那日，烏爾其羅說，他的父親，早年間真有大梁子為妃。

趙明臻不是沒有想過，這烏爾其羅是在夥同聶聽淵一起騙的可能。

畢竟，聶家都能安細作，和烏爾霄有千萬縷的通，他們彼此之間通個氣，也沒什麽奇怪的。

但是，現在，趙明臻想，時機太不對了。

是真是假，已經不那麽重要了。

北狄若是舊恨，那烏爾霄就是新仇。

方才百姓的話裏不難聽出，家家戶戶都有債，沒有人能在這種形勢下保持冷靜。

聶聽淵既然主找上門來，與說起燕渠的世，那不論這個故事是真是假，他一定都有後招。

約定的酒樓快到了，趙明臻深吸一口氣，緩緩步下馬車。

于公于私，都不希，燕渠的上，真的有一半異族的脈。

就讓獨斷專行一次吧，想。

趙明臻垂了垂眼，在小二殷勤為引路之前，平複好了心。

意外的是，二樓雅間，聶聽淵已經先到了。

趙明臻揚了揚眉，道：“聶公子久等。”

聶聽淵勾起薄，出了一稍顯玩味的笑容：“長公主竟先一步邀約，實在我好奇，故而早早前來等候。”

他確實沒有料到，本該他威脅的趙明臻，居然會主著人約了他出來。

見聶聽淵做出一個“請”的姿勢，邀落座，趙明臻不為所，站定道：“本宮沒有吃茶喝酒的雅興，既然心知肚明今天聊的是什麽，開門見山就好。”

份高貴的都不坐，聶聽淵自然也只能把手揣回袖子裏好好站著。

不過此時此刻，他的臉上還是有一點氣定神閑的意思的：“長公主好氣魄，不過，想來也是很掛心，枕邊人的世了。”

趙明臻卻是輕笑一聲，道：“你想錯了，我不在乎。”

聶聽淵以為只是在，也笑了笑：“那長公主是覺得，我是在編瞎話騙……”

他的話沒能說完。

趙明臻出言打斷了他，聲音不疾不徐：“本宮不在乎，你說的到底是真是假。”

“現在，我只有兩個問題要問你，你若願意回答，就留步，我們談談；你若不願意，就出去。”

形勢和他預想中的很不一樣。

聶聽淵皺了皺眉，對上眼前子黑白分明的眼瞳的瞬間，卻也只能維持著笑容，繼續道：“長公主想問什麽？”

“這件事，是你父親授意，還是你自己的意思？”

見聶聽淵沒有回答，只有眸沉了下來，趙明臻已經了然，不神地問出了第二個問題。

“好，聶公子。那你拿本宮的駙馬世要挾，為的……又或者說想要的，究竟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