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云州就站在手臺邊，綠的手服襯得他那張臉越發清雋深刻，燈映下，銀眼鏡泛著清寒的。

他的目從我臉上刮過，帶著深深的寒涼：“別廢話了，準備手。”

不滿，不屑，懶得廢話。

紀云州對我的態度赤又直白，我心頭一陣酸，卻什麼也沒說，只是趕忙跟護士長一起對患者麻醉。

這是一臺開顱腫清除，算是神外科一種常規手，手的難度沒有很高，但我也是第一次獨立地上這種手臺。

這是我今天的第四臺手，前三臺手大家都是有說有笑地完手，唯獨這一臺手，安靜得讓人抑。

一方面原因是紀云州喜靜不說話，另外一方面，是因為紀云州心不好，連帶著手室里的氣都低得讓人難。

不過，這樣的況對我來說反而不是什麼壞事，我原本乏累至極，還很困，但在這種低環境下，我就不敢松懈，始終提著一顆心，全程切關注患者況，并且不斷調整麻醉方式和程度。

那邊，紀云州一邊作，一邊低聲跟鄭欣然做一些細致的注意點提醒。

鄭欣然就在他邊，一邊看，一邊認真點頭，偶爾提出一些問題，紀云州都一一解答，那樣的溫耐心。

與剛才對我的冰冷不屑，簡直是鮮明的對比。

真是奇怪，從前我看到這樣的場面會覺得酸痛苦，可是此刻看著，竟也沒有那麼難了。

似乎是習慣了。

應該是習慣了。

我默默收回目，專注于自己的工作。

終于，兩個小時以后，手到達最后一個步驟。

在腫清除完畢，進行傷口合之前，我開始對患者進行喚醒。

此時紀云州就站在我邊，我能覺到，他的目就盯在我臉上，是冰冷的，也是專注的。

就像是專門盯著我，看我會不會出錯似的。

我心頭那弦繃得更，對于作也越發謹慎，最終，在我輕聲呼喚中，患者緩緩睜開了眼睛，心率呼吸氧飽和度都正常，肢活也都能按照指令進行。

后，紀云州那道冰冷的目終于收回，他指揮鄭欣然進行傷口合。

很快，手結束，病人被推出了手室。

我長舒了一口氣，那一直繃的弦終于放松，倦意立刻涌來，同時我開始覺頸椎腰椎包括腳底板都傳來一痛，眼前也有點模糊和發黑。

“小沈，你還好吧？快點下臺去休息一下。”護士長及時扶住我，看著我的眼神里都是疼惜，“你今天的工作負荷太高了，這會兒肯定累壞了。”

“沒事，這是我的本職工作嘛。”我確實累壞了，可以說已經在快要累崩的邊緣了，可我面上不能出脆弱，只是朝護士長微微笑著。

麻醉師最大的特點就是全院通用，手多的時候，就是連軸轉，工作時間是要久一點。

不過這些，我在選擇進麻醉科之前就清楚，自己選的路，辛苦也要咬著牙撐住。

不過還好，這臺手過后就沒有別的手了，我終于可以歇歇了。

然而，我人還沒有走開，后突然響起了一道清冷的聲音：“沈醫生，你不應該跟大家道個歉嗎？”

很悉的聲音，我頓住腳步，轉看去，紀云州坐在手臺邊的一張椅子上，正抱著手臂，目冷冷地審視著我。

他的氣場真的很足，即便是坐著，位置明明是低的，可他看我的時候，下倨傲，銀眼鏡下那雙形狀漂亮的瑞眼里，都是上位者的威。

“只顧著自己談說，連本職工作都忘了！沈醫生還真是麻醉科第一人。”

奧，原來紀云州并不是真的放過我了，他是等手結束以后再找我算這筆賬，要我道歉。

無語，無奈，以及深深的疲倦都在我肩頭，得我肩膀都垮了。

我忙了一天，紀云州看不到，梁浩渺給我送了一份飯，跟我說了兩句話，他就看到了，并且拿著這件事來嘲諷挖苦我說我只顧著忘了自己的本職工作。

我看向他，銀眼鏡下，他的目銳利冰冷含著滿滿的不悅。

我從他的不悅中漸漸品出味來，紀云州覺得我耽誤大家時間是假，為他的掌心寵報仇是真。

因為我們前不久影嘲諷了他的掌心寵，說人家想搶梁浩渺，又說人家是綠茶。

紀云州當時不好直接說什麼，此刻他倒是借著這種機會來打我，還變著法兒地要我道歉。

他不說讓我跟他道歉，他讓我跟大家道歉，這大家里面，可不就包含鄭欣然嗎？

紀云州為了鄭欣然還真是用盡了心思。

“云州師兄，其實我能理解師姐，畢竟和梁醫生剛開啟，正在熱的時候，難免上頭，耽誤了一點時間也正常的，你就別怪了。”紀云州后，被護著的鄭欣然在此時主開口幫我說話。

話里話外都是維護我，卻坐實了我確實是因為耽誤了工作，耽誤了大家的時間。

鄭欣然雖然年紀小，卻很懂語言的藝。

“哪里是一點時間？明明是一下午時間，本來這個手下午四點鐘就該做的，就因為沈醫生缺席紀主任就要求手推后，好不容易等到忙完了，結果又讓大家多等了半個小時。”莊薔也還沒走，的大白嗓嚷嚷起來，整個手室都在響。

原來是紀云州要求手推后，一定要等到我。

他等我也不告訴我，去找我的時候也不明確把事說出來，一整個不長，這會兒又當著大家的面要求我道歉。

我更加確信，紀云州就是故意的！

他就是為了給他的掌心寵報仇，當時故意不說，讓我現在吃啞虧！

護士長真的心疼我，立刻開口幫我解釋：“紀主任，這事是我的失誤，其實該我道歉的，小沈今天確實是……”

生氣嗎？當然是生氣的，但我現在沒有力氣辯解，冤枉你的人比誰都清楚你是冤枉的，我辯解給誰聽？

所以我不解釋，我也不想護士長幫我解釋。

“黃老師，不用說了。”我拉了護士長一把。

然后看向紀云州，扯了一下角出一抹笑來，然后深深折腰鞠躬：“抱歉，是我的錯，我向紀主任道歉，也向大家……”

另外一個道歉沒說完，我突然眼前一黑，頭重腳輕，朝前一頭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