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寧與蕭懷灃在壽宮坐了好半日。

太后還留他們吃午飯。

見了顧五小姐、聊了駱寧堂妹出閣的瑣事，但一直沒提遷延福宮的陳貴妃、投繯的周婕妤、留在坤寧宮的大皇子。

——其實這些才是他們真正關心的。

飯后也沒有立馬告辭，外面日頭太烈了，容易中暑；他們打算在這里混到半下午再走。

“……母后，我還有個好消息。”駱寧說。

太后出一點興趣：“什麼好消息？”

攜了的手，等著聽下文。

蕭懷灃微微怔了怔。

新婚的兒媳婦，說有了好消息，母后為何不是第一時間看的肚子？

喜訊，不是最大的好消息嗎？

他心念轉，駱寧已經慢條斯理把謝箏庭老家山洪的事說給了太后聽。

“……謝先生特意來向我道謝，說我救了幾百條人命。”駱寧赧一笑。

太后聽了，心頭震撼，面上遮不住浮喜：“阿寧，這可是大善。”

這樣的人，天生帶著福澤。若駱寧為皇后，便是百姓之福。

太后曾經就被高僧批命說帶的福，能惠澤天下。也許過幾日，該請 萬壽山寺廟的高僧“下凡”，來給駱寧看看命格。

“是王爺信任我，提前派了人去安頓，才避免了禍事。功勞王爺也占一半。”駱寧笑道。

太后把目瞥向蕭懷灃，想夸他兩句，又覺得他不稀罕，白費唾沫星子。

算了。

“夫妻本就一，功勞不用分那麼仔細。”蕭懷灃說。

太后拍拍駱寧的手：“懷灃這句話說得很對。他幫的是你，不是謝氏村民。說到底，功勞都是你一個人的。”

要學會搶功。

哪怕沒有，也要霸占三分，怎麼還把自己功勞往外推？

世人蠅營狗茍，不都是為了這點“榮耀”而奔？

駱寧看看太后，又看看蕭懷灃，笑了笑：“母后說得對，王爺說得也對。”

太后：“……”

蕭懷灃：“……”

到了時辰，太后要去歇午覺，駱寧與蕭懷灃在偏殿下棋，等日頭偏西再回府。

蕭懷灃不怕熱，只是怕熱了駱寧。

而駱寧一向惜命，能安靜待著就不想。

駱寧下棋，一如既往不腦子，想怎麼走就怎麼走，蕭懷灃只得不停布局，讓有輸有贏。

這樣，才會覺得有趣。

“……咱們當年約定的事，你同母后說過嗎？”蕭懷灃突然問。

駱寧抬眸，很詫異：“王爺為何這麼問？這是你我的，我難道如此不靠譜，什麼都往外說？”

“你方才提到‘好消息’，母后為何不覺得你有孕？”蕭懷灃問。

駱寧支支吾吾。

“不便告訴我？”

“不是的，王爺。”駱寧斟酌了下，“婚前，我同母后說過了，我單薄弱，不想太早懷孕。母后指派給我的嬤嬤，會宮廷推拿避孕。”

蕭懷灃的眉頭蹙得更深。

駱寧沒等他發問，先把話頭住：“王爺，那時候賣契還在您手里。

我想著，萬一您不需要一個奴婢服侍，怕自降價，到時候母后問起我的肚子，我如何作答？

哪怕我辯解是我有問題，母后也不會相信，恐怕損了王爺英名。我提前說了，母后想不到王爺上去。”

蕭懷灃黑眸靜靜落在臉上。

那瞬間，復雜到了極致。

好半晌，他才能慢慢出一口氣，手里的棋子得發燙：“阿寧，本王何時將你視為奴婢？”

“王爺一直待我很好。未嫁時也幫襯我，給我面。”駱寧真誠說，“我只是打個比方。”

“這種比方，令人寒心。”他道。

駱寧一怔。

輕輕的，過手，覆蓋在他放在炕幾上的手背上：“王爺，我錯了，往后絕不再犯。”

蕭懷灃臉上的寒冰融化。

他翻轉了手，回握住的：“是本王有錯在先。”

賣契是他先提出來的。

他在廷長大，又在邊陲七年，見慣了人心險惡。他連親生的母親都不相信，更何況一個陌生人？

麗、單薄又憂郁的郎，最容易激起男人心底的保護，從而放松對的警惕。

功的人計，不是活生香，而是要擊中一個人的肋。

蕭懷灃承認，初見時，多看了好幾眼，記住了的容貌與神。廷明的人太多了，也許“人計”的人，會親自走上門。

他不是昏才。

他也不想直接將趕走。

所以，一張賣契，留住了，也給了自己一個退路。

以防萬一。

如今知曉當初是他多慮了，賣契也燒了。

只是提起往事，自稱“奴婢”，他心頭似被重石錘一下，疼得發悶。

現在看來，哪怕駱寧真是太后的人計，蕭懷灃也甘愿上當，他不了鉤。

他憐惜握住的手，滿心的話不知如何表達。

他想說，你要什麼直接講，我都會給你，但不能離開我；他也想說，我相信你，不管你騙不騙我，只是別在我面前自貶。

但這些話，都不適合講出口。

蕭懷灃只是握牢的手。

駱寧難得乖巧一回，繞過擺放著棋枰的炕幾，順著他手的力道，走到他邊。

依偎在他懷里。

服侍的宮婢悄悄退到了簾外。

駱寧靠在他懷里，蕭懷灃的手臂順勢攬住了肩頭，兩個人沉默依偎著。

外面有些響。

宮婢低聲朝簾子里面說：“王爺、王妃，皇后娘娘到了。”

本該他們夫妻起迎接的。

皇后娘娘站在偏殿的外間，隔著薄薄的簾幕，瞧見里面兩個人像是靠在了一起。

腳步停住。

駱寧和蕭懷灃分開，起走出來。

他們向皇后見禮，就在外間的椅子上坐下喝茶。

“來瞧瞧母后，商量過盂蘭盆節的事，沒想到母后午歇還沒起。”皇后笑道。

兩位太監替撐著巨大的宮傘，又走得很慢，倒是不太見流汗，只是額角有點意，細細用巾帕去。

這席話，說得有點假。

太后歇午覺的時辰是定好的，從不拖延，錯過了就不歇了。

鄭皇后特意趕過來，是知曉駱寧和蕭懷灃在這里。

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