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在山寨中思索到後半夜，毫無睡意，這個問題折磨著，沒有答案。

    發現李仁在山寨時，什麽事都可以同他商量。

    他總能拿出主意，舉重若輕把事解決掉。

    要不是李仁的膽大、決斷，黑虎幫豈能這麽容易被鏟除？

    說來怎麽那麽巧，不早不晚出了窩外來厲害的土匪專對黑虎幫下手？

    圖雅與李仁在一起久了，直腸子也多了幾道彎。

    大約這窩匪人也是李仁製造出來的吧。

    拿起邊的三石弓慢慢整個箭，上麵刻著兩個篆字：逐月。

    與箭配套一並打了二十支箭，李仁沒特意代，憑圖雅箭超十年的經驗，這箭定然十分貴重。

    看箭羽便知。

    羽在下泛著幽藍澤，不知是什麽的，還十分。

    李仁隻說了句，這二十支箭不要做殺人用，普通箭多的是，這箭留著給平日練習使用。

    倒不是東西貴，而是這批箭是造箭師最後的作品。

    他年事已高，完這批箭後過世了。

    圖雅很珍它，更知道這是李仁的心意。

    更可貴的是，他毫沒有要承。

    他的知恩圖報心中念萬千。

    這把弓的弓弦彈力比普通弓大，弓雖輕，出的箭卻十分有力道。

    連箭矢，箭箭穿靶心不比五石弓差。

    的箭放在整個貢山，無人能出其右。

    現在有了逐月，如虎添翼。

    細看雙手，握箭磨出的繭子厚到能手握白刃而不傷。

    這繭子，代表時與技藝賦予的榮譽。

    可是，這雙生了繭子的手若不能把刀子送敵人膛，便了恥辱。

    痛苦地蜷起，一把撕下麵，將臉靠近膝蓋，無聲痛哭。

    這就是的世界，黑暗而沉默。

    守著一個，獨自承所有苦和傷。

    正難過間，耳邊傳來骨笛之音，是寶音在聲聲呼喚，請求要見一麵。

    允了，把麵又戴回臉上，隻需遮住麵容，就變回無堅不摧的貢山主。

    不多時寶音便走的居，這時隻有漫天星相伴。

    “就知道你睡不著。”寶音輕聲說，風把他的聲音送出很遠。

    “蘇和哥擔心你，我來看看你。”

    “那他告訴你今天發生的事了？”

    “是。”

    寶音低著頭，似有話想說。

    “說嘛。你每次有話憋著，都像拉不出屎似的。”

    寶音漲紅了臉，心中覺對不起蘇和，“其實我……我想的和蘇和哥不一樣。”

    “我覺得不管什麽法子，先滅了那三派為好。”

    “說實話主，咱們和他們被百姓稱做貢山匪患，我聽了都生氣。”

    “我們和他們不一樣啊，他們沒一個好東西！”

    “這些年我們容易嗎？為著這山裏跑來的流民能活下去，辛苦弄錢，為他們建屋開荒。”

    “瞧你穿的什麽玩意兒，吃的又是什麽？圖什麽呀？”

    寶音說話帶著哭腔，他才十五，已經刀殺了五年人，後背一道深深的疤，當時砍到了骨頭。

    燒了幾天幾夜，人快沒了，是圖雅守著他，一眼未合，幫他換藥，為他降溫。

    他退燒時，圖雅才離開，回到自己屋裏就暈過去了。

    那時圖雅就有令，非傳不得進屋。

    在地上躺到天黑，躺了半日，才醒轉過來。

    這件事過了幾年才在玩笑時被講出來。

    寶音自被救那天隻認圖雅。

    “圖雅，要給老爹報仇，隻能不擇手段。”

    寶音用袖眼睛，“如果用我的命能換那三家死，我現在就割脖子，喊一句疼不是貢山人。”

    “可是沒用！我們太弱了。”

    “能把黑虎幫滅了就是運氣好，運氣好才救了李公子。”

    “他還我們的早超過救命恩，這些年我們救過多人？有幾個像他那樣回報我們？”

    他憤怒的緒來得快去的也快，過了會兒便平複心，“主，還有句話我特別想說。”

    “你總把我當小孩，我早他媽的不是孩子了。李公子是府的人，我就問你，民和鬥，有鬥贏的嗎？”

    圖雅被寶音的話驚呆了，這孩子年紀小卻活的通。

    他沒接話，隻是憐地寶音的腦袋，輕聲說，“咱們寨子現在養了豬，回來你多吃些，你還在長著個子，跟著我，苦了。”

    一句話說得寶音又落下淚，“跟著你吃糠也是香的。”

    “我說的話，主仔細想想，我知道蘇和會不高興，但我不能隻為他傳話，我自己想說的也得說出來。”

    蘇和托寶音帶的話無非是想堅定圖雅的信念——

    不和府合作，貢山幫的事自己能解決。

    圖雅還在猶豫，李仁卻不等，隻管派人上山給那三家送信。

    第二天晚上，圖雅便接到鷹崖老幫主的信件。

    滿紙都是罵的話，說背信棄義，是府的狗，不講半分江湖道義。

    “你爹泉下有知，隻會為你到恥。”

    圖雅將信扯碎丟在地上，“老東西，我還是太給你臉了，平日沒罵黑虎堡，那日起手，卻不見你幫一下忙！”

    “狗東西！我還非……唉。”圖雅無力垂下手臂，並不怪李仁說假話。

    不戰而屈人之兵是好事，懂。

    蘇和說的那些話，不讚同但也理解，人不過是站的立場不同，所以觀點不同。

    爹要活著，會讚誰？

    圖雅回憶著從前和爹娘在一起的場景。

    娘是漢人，說話溫糯，沒有半點寨夫人的氣勢。

    爹卻隻有娘一個夫人。

    哪怕娘沒生出男孩，爹寧可委屈自己閨，把當男孩養，撒謊騙整個寨子，也不要娘半分委屈。

    爹與娘被斬首時，還抱著娘，娘閉上眼睛。

    劊子手的鬼頭刀一刀下去，砍掉爹娘兩人的頭顱。

    那一天的太，是的。

    土地被染紅。

    圖雅的眼睛和心從那日便隻看得見仇恨。

    是的，不管付出什麽代價，要複仇。

    打定主意，沒急著下山找李仁，等著。

    隻隔一天，李仁就上山來。

    他又扮做公子模樣，富貴人，手持折扇，甚至人抬了涼轎將他抬上了山。

    轎夫不辭辛苦抬他上山，走時還對他千恩萬謝。

    圖雅站在寨子大門剛好看到這一幕，問道，“他們怎麽不把你從山道邊扔下山穀去？”

    “他們謝本公子都來不及，這一趟抵他們在山下抬五十趟。”

    “騎馬不好嗎？”

    “顛得屁疼，還出一餿汗。”

    圖雅離他近些，一子清新好聞的香氣往鼻孔裏鑽。

    “我用了你給的荷包，怎麽沒這樣好聞？”

    “那裏的香丸香草要常換，服也需熏香，配戴荷包不會讓你好聞，洗澡才會。”

    李仁和東拉西扯，圖雅聽得心愉悅。

    他總是這樣，說些好玩的、好笑的。

    談起吃喝玩樂一套一套。

    他總說些淺而快樂的事。

    “圖雅啊，樂不是罪過，你活得太繃了。”

    “仇要報，可是苦不必吃。多腦子，人生艱難，何必給自己再多加那麽多負擔？”

    他說話有四兩撥千斤之效。

    “黑虎堡滅了嗎？咱們吃什麽苦了嗎？”

    “有我李仁在，你可以輕鬆點。你的擔子分我一半又怎麽了？”

    兩人來到圖雅的居，圖雅打來山泉給他喝。

    “說吧，找我何事？”

    “借兵。”李仁從懷中拿出一頁紙拍在破桌上。

    “我就說鷹崖的老東西必定頭一個我招安，你看我料的準不準？”李仁邪氣一笑，眼睛裏升騰起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