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仁這些日子也沒閑著。

    從囤兵地調兵絕無可能，但他需要人手。

    於是自周邊各州府借調人手。

    憑郡守擔保和五皇子份，統共集結五千兵。

    郡守不知他何意，小心翼翼詢問。

    李仁樂嗬嗬拍著他的肩，“別管我要幹嘛，總之你有福了，等著升吧。”

    郡守又驚又喜，前後跟著五皇子和哈狗似的搖尾伺候。

    李仁時不時上山看圖雅，兩人如至好友談天，李仁還會指導陣型變化之道。

    但說起打遊擊，圖雅更有經驗。

    說得興起，兩人擺起沙盤演練作戰。

    “圖雅，打敗關邊各部，報了你爹娘的仇之後，你要做什麽？”

    圖雅低頭排兵布陣，奇怪地問，“能幹嘛？把寨子建得更好，帶著大家過好日子唄。”

    “你沒想過別的生活？也許你可以離開貢山。”

    “不管我到哪遊曆，總歸要回來，我的紮在山上。”

    毫不猶豫地說。

    “你就不想換個地方生活？”

    “比如到江南，娶妻生子，刀尖上的日子不好過。就算平定邊關，也不一定就能一直維持，過些年，也許又生出別的氏族，人是殺不的。”

    圖雅停下，沒想過這麽遠的事。

    “這次我離開也許就不會回來了，你願意跟我走嗎？京師的生活比這裏……”李仁想了想，沒有準確可以形容的詞。

    比這裏輕鬆？真不見得。

    比這裏快活？嗬嗬。

    比這裏富貴，那倒是，但圖雅非圖富貴之人。

    那裏有什麽呢？有數不清的權謀傾軋，有看不穿的勾心鬥角。

    有權勢滔天，有奢靡的生活，有錦玉食……

    但沒有天高雲闊，沒有褐紅不到頭的糙土地，沒有暴烈的風沙……

    李仁本來十分討厭這裏，然而在這裏待的越久，克服生活上的不便後，他越來越喜歡這裏的放肆。

    策馬狂奔，沒有任何障礙，在天地中馳騁，與空中鷹隼為伴。

    站在山間看山高雲舒，層雲在腳下漫卷，被鳥兒醒，起來開窗便是如畫卷般的景。

    山裏雨急風驟，升起一堆火，烤著喝著烈酒，和夥伴胡說八道。

    那種自由自在，沒有邊界的覺讓人像鳥一樣，如生雙翼。

    總之大漠孤煙直與一覽眾山小，都讓他罷不能。

    隻有安心生活過的人，才懂得這裏的魅力。

    這裏沒有高牆和重重規矩，這裏的人想說就說想唱就唱，活得率直暢快。

    圖雅就是這樣的地方孕育出來的人。

    上無法剪除的野就是李仁最喜歡的特質。

    李仁憎恨蘇和，同為男人，他看得出蘇和眼睛裏藏的深。

    蘇和眷圖雅，那種藏得越深的，越厚重。

    他不願意自己以外男人覬覦圖雅。

    他也從沒這麽想要把一個人據為己有。

    在每天的相伴中，李仁深深上這個扮男子的人。

    他觀察已久，知道圖雅是子的隻有蘇和、他、和圖雅自己。

    了多苦？

    越苦，他越疼，越想帶離開這裏。

    他要給錦玉食，要給萬人敬仰，要把大周捧在手中獻給做聘禮！

    李仁給圖雅講了許多京中生活，那裏的公子、世家貴，吃喝穿戴，禮儀風俗，圖雅很喜歡聽，像聽另一個世界的故事。

    “你想進京瞧瞧嗎？”

    圖雅搖搖頭，“京中有趣聽聽便罷，我更喜歡這裏的生活，沒有拘束，再說了，這裏，我是王！”

    “好兄弟，你走的時候，我會送你。”

    李仁心中一沉，眼眸盯著圖雅。

    殺人無數的圖雅沒與他對視。

    那雙眼睛裏濃得化不開的眷，又怎會看不懂？

    兩這次相聚在言又止中結束。

    李仁下山時圖雅照例去送他。

    山風已經變涼，李仁不舍得騎馬，牽著馬慢慢沿山路向下而行。

    蟲鳴聲與溪流的水聲織。

    夜，悠長寂靜。

    一大白月亮從山穀間升起，便是人間盛景。

    李仁出手去，拉住圖雅，的手掌依舊糙，卻是他最想握不鬆開的手。

    圖雅掙了一下，沒掙開，此時一切都剛剛好，不舍得開口破壞這帶著默契的安靜。

    就這樣，看似兩個男子手拉手沿山路漫步。

    快到半山腰，李仁鬆開手，上馬，低頭看著圖雅，那一眼得心慌，似乎看到心底去。

    “再會，圖雅。”

    “再會。”

    直至他騎著馬不見了蹤跡。

    站在原地，著山道發呆。

    ……

    他一腔心事回到客棧，房黑著，推門看到一個影子坐在那裏。

    李仁手握劍柄，影子起，“是我。”

    李仁鬆口氣，“也不點燈。”

    玉郎不辱使命，帶回好消息。烏日那裏已經談妥。

    一燈如豆，玉郎目飄忽，其實在暗暗觀察李仁。

    他表晦暗不明，似在猶豫。

    最終，他了下，費勁地出幾個字，“金大人辛苦，先去休息，容我想想。”

    握的雙拳暴了他糾纏的心。

    ……

    星子黯淡，明月高懸。

    眨眼十來天悠忽而過，圖雅心中希冀著什麽，卻又一次次小小失。

    上次和蘇和鬧過矛盾後，一直不許他上山，此時氣消終於允他回歸山寨。

    蘇和是直子人，見了圖雅便竹筒倒豆子似的罵李仁。

    “圖雅你想想，如果當年關外破壞規矩，我們能活下來嗎？”

    “他們與我們爭鬥，卻沒傷我們寨子中一個孩子和人，這不是最起碼的江湖道義嗎？”

    “那小子，殺三個寨子的孩子，有這個必要？”

    圖雅不聲聽著蘇和抱怨。

    這高大的漢子，劍眉深目，臉部廓如刀砍斧鑿般，古銅的，一頭黑發微卷披在肩上。

    憤憤不平地比劃著，控訴李仁為人不義。

    “哥哥，燒山與滅族，都是我允許的，我不想留後患。”

    “不可能。我與你一起長大，你本不是這種人。”

    “我搶烏日的資，殺的人都是婦老人與孩子，不信你問寶音。”

    “我並無婦人之仁。”

    “他殺我父親，我便殺他全家。”

    “再說，正是當時心狠，烏日才找不到仇家，不然我們還能安然坐在寨子裏？”

    “烏日是條毒蛇，被他知道是咱們搶的資，不殺我們所有人，他不會罷休。”

    “你在暗哨看到他到找我了，你說，那些孩子殺是不殺？”

    “留著他們的孩子，咱們的孩子就會送命。與其我死，不如他亡。”

    “你認識我這麽多年，圖雅從未善良過。”

    拉下麵，麵如皎月般好，“哥哥，別被我的模樣所迷，你該是最了解我的人。”

    “如今我是真正的貢山王，請哥哥留意與我說話的方式，不要在我麵前大吼大。山上已有二萬七千士兵，沒有規矩是不的。”

    那如濃如化不開的蜂糖似的眼睛看向義兄，眼神不善，“哥哥若與我一條心，就請支持圖雅所有決定。”

    “我不需要意見，我隻需要你達我的要求。”

    因為不見天日而雪白的皮反著月，濃的睫更顯眼神深邃，一瞬間令蘇和失神。

    “可是圖雅……。”他還想勸。

    “我貢山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