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3章 第 63 章

楚當風在東宮待了個把時辰, 那廂老王妃從皇後宮中出來，差人過來他，他便也跟著回去了。

送走了楚當風, 蕭明徹兀自坐在乾元殿裏, 忽地有一瞬覺得冷清。楚當風是個熱鬧的人, 他說話, 在人耳邊嘰嘰喳喳的, 好像有說不完的話似的。有時候蕭明徹讓他待在邊, 自個兒看書的時候做個背景音，但有時候也討厭他一張不著調。

就譬如說今天，他竟編排自己，說自己喜歡上姜雪容了。

怎麽可能？

他對那些的事一向沒有任何興致, 只覺得那是浪費時間。

楚當風簡直胡說八道。

蕭明徹又在心裏說了一遍, 他怎麽會喜歡姜雪容呢？

姜雪容是他的良娣，他們之間總免不得要有些牽扯, 也僅此而已, 但那些牽扯和沒有關系。至于總攪自己的心緒一事, 也有別的合理的解釋。

他想到這裏, 一時卻卡殼，接不上要說的話。

自然有別的合理的解釋，但他一時無法用言語來形容, 總而言之，不是因為他喜歡。

他不願意把自己的力浪費在這種小小的事上，人對他而言，只屬于一些錦上添花的點綴, 就好像他腰間那塊羊脂玉墜子，也像這會兒擡頭看見的方幾上擺著的那道細頸白瓷瓶。

他需要人, 但沒那麽需要。

他心裏因為這些念頭而升起些微的煩躁，他將這種煩躁下去，起往外走。他有許多的正事可以做，不必要在這裏浪費時間。

蕭明徹吩咐長慶準備馬車，臨走之前，不知怎麽一擡眸，遠遠瞧見姜雪容還帶著兩個婢在外面玩雪。

他收回視線，簾櫳隔絕了他的目。

對自己的子倒是不當回事，這麽大冷的天，雖說放晴了，可還是冷，竟在外頭玩這麽久的雪。到時候寒氣，來癸水定又痛得死去活來。

但這是的事，自己都不在意，他又何必心？

蕭明徹沒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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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雪容兩只蔥白如玉的手凍得通紅，已經沒了知覺，堆出了一個半人高的雪人，很有就。了手心，往裏哈了一口氣，繞著那雪人轉了一圈，越看越滿意。

“還差個鼻子眼睛，就更好看了。”銀蟬誇道。

姜雪容被這麽一說，也覺得應該給雪人點上鼻子眼睛，只是一時想不到要用什麽做鼻子，又要用什麽做眼睛。視線一轉，便從地上撿了枯樹枝上雪人臉上，權當是鼻子。又從一旁撿了兩片葉子，權當是眼睛。

姜雪容看得樂呵，銀蟬見鼻子都凍紅了，忙不疊回宮取了件披風來給罩著，勸道：“您也玩夠了，趕回去烤烤火吧，別凍病了，待會兒又該吃藥了。”

銀蟬知道不吃藥，專拿這話治。

姜雪容聽得這話，仿佛已經能夠聞見那些藥的苦味，立刻老老實實跟銀蟬回了宮。解了披風，小跑幾步到炭盆旁烘手。

銀蟬讓小廚房熬了驅寒的姜湯，端給姜雪容喝了。

姜雪容喝下姜湯，子暖了起來。

“過兩日便是除夕了，咱們讓小廚房做些好菜，吃完了去外頭放煙火吧。”安排著除夕夜，“宮裏頭能隨便放煙火麽？”

銀蟬搖頭：“應當不能吧。”

姜雪容有些沮喪：“好吧，那只能做些別的了。”

頓了頓，又想：“要不咱們自己手包餃子？”

銀蟬點頭：“也好。”

可惜的安排都被除夕夜的家宴打斷，姜雪容對此有些意外，“我也要去麽？”

洪冬點頭：“是的，姜良娣，您和另外三位都要去參加。”

姜雪容道了聲謝，命人送洪冬出去。托著下，想到上回的初雪宴，其實不大想去這種場合。但洪冬都特意來通知，想來是躲不掉了。

除夕家宴亦設在流雲臺，此番比初雪宴多了些人，幾位王爺與王妃世子也在，坐席排了很長。

姜雪容與慧兒們幾個的位置排在蕭明徹後，姜雪容與慧兒位分相同，因而座位也安排在一起。慧兒對此沒什麽好臉，連個正眼都不想給姜雪容。

慧兒想到平南侯的信，又有些興，不知道平南侯的安排是什麽，但相信平南侯一定會幫。想到今天就可以除去姜雪容，又忍不住角上揚。

姜雪容端坐在位置上，對慧兒的態度習以為常，并不放在心上。無所謂，被甩臉子又不會掉塊，隨便甩臉子，反正也不能在這種場合對自己做什麽。

但這種場合，顯然姜雪容自己也不能做什麽。只能維持著面的微笑，恭敬地坐在位置上，連吃東西都不能盡興。

還不如留在茗玉軒裏和銀蟬們包餃子。

姜雪容坐在蕭明徹側後方，蕭明徹并沒有回頭看，卻仿佛能知到的存在。他垂眸，擡手拿起手邊的杯盞喝了一杯。

宣帝與皇後坐在上首，照例說了些客套話，而後才開始人表演節目。因是除夕，這樣的時節總是要熱鬧的，皇後特意請了戲班子。戲班子唱的戲也是喜慶的，咿咿呀呀的，符合過節的氣氛。

戲還好看的，姜雪容終于找到一件事做，便是專注地看戲。瞪大一雙眼，盯著臺上的戲班子，不時跟著鼓掌好。

蕭明徹聽見清脆的嗓音從後傳來，在衆多的嗓音裏也格外清晰，仿佛一片羽，時不時撓一撓他。他有些走神，腦子裏又浮現楚當風的話，他喜歡姜雪容麽？

他認為沒有，但是……

蕭明徹拿著杯盞，在拇指指腹和中指指腹之間轉了兩圈。

忽地又想，喜歡應當是怎樣？

他活到二十幾歲，沒沾過一個字，自然不曉得所謂喜歡應當怎樣。只記得以前陪著皇後看過些戲文，那戲文裏倒是把寫得浪漫又纏綿，簡直驚天地泣鬼神，好像能人生也能人死似的。

那他對姜雪容，絕沒有這般的心思。

至于別的，蕭明徹斂著眸子，倏地又想到年中的時候，他辦的那個案子，為著一個字，鬧出來這麽大一樁事。

這倒是符合那些戲文裏說的，生生死死，纏纏綿綿。

杯子裏的酒是熱的，在他手心裏轉了幾圈，裊裊的熱氣散了，漸漸冷下來。蕭明徹仰頭喝了，又倒一杯。

他驀地又想起那些仰慕他的子來，們總紅著臉說喜歡他。怎樣一個喜歡法？

蕭明徹微微低眉頭，腦子裏霍然閃過姜思嫻的臉來。

他記起有一回姜思嫻費了心思要見他一面，告訴他自己的意，想從自己口中聽見一點愫。但他冷漠地拒絕了，而後哭得肝腸寸斷似的，又說，祝他有一日也能會到那種心。

他說，他不會有那樣的一日。

蕭明徹心悶悶的，像被剛才那杯半冷不熱的酒泡過，不甚舒坦。

他在胡思想，想得太多了。

蕭明徹把那些念頭都甩開，決意不再想下去。總之，他并未喜歡姜雪容。

姜雪容不知道側前方的人心裏的彎彎繞繞，一心盯著戲臺上，這出戲正演到高，正是彩，連眼睛都忘了眨。

有宮過來上菜，手腳地，把手裏的酒壺在姜雪容上。

姜雪容愣了愣，而後才反應過來發生什麽。熱過的酒打了的裳，馬上便冷起來。

宮知曉自己做錯了事，忙不疊跪下認錯：“都是奴婢的錯，還請姜良娣責罰。”

那宮瑟著，似乎害怕極了。

出了這樣的事，一時之間全場的目都看了過來。

姜雪容也有些無措，不知道該怎麽做，下意識向蕭明徹求助。

蕭明徹對上求助的視線，擰眉道：“來人，帶姜良娣去偏殿更。”

姜雪容得了蕭明徹的話，松了口氣，趕跟著宮去偏殿更。

那宮領著姜雪容往偏殿走，今日家宴設在正殿，正殿那邊伺候的人多，又有戲班子，愈發顯得熱鬧，興許是因為太熱鬧了，襯得偏殿有幾分荒涼。

好在銀蟬跟著，姜雪容心裏沒那麽害怕。又想今天這樣的大場合，總不會有什麽問題。

那宮領著姜雪容到一房間前停下，道：“請姜良娣在此稍等片刻，請這位姑姑跟奴婢去取一下幹淨的裳可好？”

銀蟬比姜雪容警惕些，但也沒想過今日這場合可能有人害自家良娣，便跟著那宮去了，留下姜雪容一個人在屋裏等著。

那屋裏只點了盞燈，線有些昏，姜雪容看了看四下，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等。

這屋子一看便久沒人住，沒什麽人氣，屋裏也沒燃炭火，森森地冷。姜雪容坐了會兒，上被打的裳著，愈發地冷起來。不打了個寒，抱住胳膊，正想銀蟬怎麽還不回來。

忽地一陣急的腳步聲響起，匆匆停在放門口，姜雪容被這步子驚得站起來，看見是方才和銀蟬一道離開那宮。

面帶焦急，慌慌張張地開口說話：“姜良娣，不好了，您邊那位姑姑出事了，您快跟奴婢去瞧瞧吧。”

一聽銀蟬出事，姜雪容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急忙問詢：“怎麽了？好端端的出什麽事了？”

那宮只說：“奴婢一時半會兒也說不清楚，您跟奴婢走就是了。”

姜雪容顧不上想太多，跟著那宮往出走，一路步履匆匆，也不知走到哪裏，只看見手邊有個黑漆漆的池子，映著一點池邊的燈火。凜冽的北風一吹，更顯出幾分可怖。

除了們倆，其餘一個人都不見，更不見銀蟬。

姜雪容心裏著急，又問了一句：“銀蟬到底怎麽了？”

話音未落，只見那宮轉過來，眼神淩厲，看得姜雪容心裏一陣發。還未及多想，那宮更是忽地出手，猛地一推，便把姜雪容推進了那池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