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這場父慈子孝并沒有持續多久,就中途結束了。
側妃遣了邊的侍來報——懷孕了。
他清楚的看見,父親平靜的面容上出驚喜的神,甚至于連母親都沒有看,就急匆匆出門,只留下他們母子相對,面難言。
原來,父親是很喜歡孩子的,他只是不喜歡自己罷了。
這個孩子為父親帶來了一個接一個的喜訊,他在朝中愈發的順利,做的事也一次次的得到皇祖父的贊賞,等到小弟弟降生之后的第二個月,父親正式被冊立為皇太子,主博苑。
那日晚宴的時候,父親抱著新生的小兒子,幾乎舍不得撒手,對坐在自己邊的側妃更是重,頻頻敬酒致意。
他看著母親面容憔悴的坐在父親側,勉強出正室最合乎儀度的笑容,只覺心都在一一的疼。
他們母子是一樣的可憐人,在府中幾乎是形的人一樣。
等到父親登基,他們的境遇每況愈下。
何側妃居于四妃之首的貴妃,已經極盡榮寵,父親卻執意給更好的尊榮,親自為擬定“元貞”二字作為封號,表示自己的重之心,甚至說出“深憾貴妃不得為后”這樣的話。
待到皇祖父的哀儀過去,舉家行宴之后,尚宮局按舊例取了新制的首飾敬上,皇后還未曾挑選,貴妃便撿了九步搖,笑的問皇帝:“臣妾想要這個,陛下應不應”
皇帝很寵溺的為佩上:“但凡你說的,朕幾時不應。”
縱然不得寵,可皇后依舊是皇后,貴妃如此行事,如同徑直去扇耳,饒是溫和,卻也當場變了臉:“九歷來為皇后可用,貴妃如此,豈非逾制”
貴妃咯咯聲笑了,只看著皇帝:“臣妾不管,是陛下應的,娘娘問陛下去。”
“看你這幅悍妒樣子朕便覺心煩,”皇帝冷著臉擺了擺手,不耐道:“帶著景淮回你的地方去,別在這丟人現眼。”
殿之中還有兩位尚宮,更有侍宮人,更不必說自己的兒子還在邊上,皇后生如此訓斥,面登時慘白,了,還是帶著兒子走了。
皇帝在殿抱怨:“看見那張喪臉就倒胃口。”
貴妃尤且在笑,聲音悅耳極了:“皇后呆呆笨笨的,又不是一日兩日了,陛下同計較什麼”說完,二人又是一陣笑聲。
皇后幾乎是靠在他上出去的,在殿時還勉強忍著,回到椒房殿便落了淚,抱住他痛哭:“都怪母后沒本事,害的景淮也跟著吃苦,你若是沒我這個娘,說不定日子還會好些……”
為了庇護兒子,皇后已然用了全力,他哪里能說得出怨言,只摟住母親,無聲的一起落淚。
這尚且只是序幕,之后,他們母子的日子愈發難過起來。
深宮之中,皇帝的態度本就是方向標,更不必說元貞貴妃出簪纓世家,下同樣有子。
大大小小的不斷,一直到他十九歲那年,長秋宮現巫蠱之禍。
皇帝悍然決定廢后,賜死。
他四下奔走,去求當世有名的大家,以及皇祖父留下的舊臣,幾番游走,終于保住了母親的命。
可是,皇后還是被廢掉了。
后來,皇帝為他指了元貞貴妃的侄為正妃。
他并不覺得恨。
——因為,那是他自己設計的。
年的姑娘,總會有七彩的夢,期盼自己的郎伴著月騎馬而來,與共奔天涯。
何氏也不例外。
像元貞貴妃一樣,也生的很。
不是那種耀眼的,而是空谷幽蘭一般溫婉的。
有時候,他去看,見捧著書在看,總是會想起一句話來。
——靜其姝。
他心里也會覺得愧疚,畢竟是無辜的,真心待他,不曾辜負。
可他沒有辦法。
母親也很無辜,外祖家也一樣無辜。
他左右為難,只能犧牲。
這樣琴瑟和鳴的日子,消減了元貞貴妃與何氏一族的警戒,也為他們帶來了新生。
懷孕了。
是個很像他的男孩子。
孩子出生之后,他進室去看他們母子,躺在床上,已然睡下,面容卻帶有母親特有的溫。
忽然之間,他想起了自己的母親。
已經死了,死在被幽的第二年。
自己看見妻子與兒子時生出的歡喜,對于死去的母親而言,本就是一種罪過。
像是被人當頭潑了一盆冷水,他的心都涼了。
懷里的兒子蹬了蹬,扁著哭了,他看著那孩子,忽然覺得很無助。
如果事真的按照他想的那樣發展,妻子的將來,或許會比母親更不堪。
懷里稚的兒子,或許也會有比自己更可悲的命運。
他不敢再去看兒子的臉龐,有些慌的將他遞給母,匆匆出門去了。
皇帝病重,他作為儲君監國時,下令族誅何氏。
沒過幾日,他在書房停留的時候,心腹進來低聲稟報說,自盡了。
他靜默了許久,心腹也同樣。
很久很久之后,心腹才問他:“您要去看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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