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影燈將手臺照得如同白晝。
郁綏青站在患者的側邊,影像上那道從心臟一直撕裂到腹部的破口如今在眼前一覽無余,像一道猙獰的閃電。
“外循環準備好了嗎?”的聲音通過口罩傳出,略顯沉悶。
當得到肯定答復后,才朝旁邊出手:“手刀。”
刀鋒剛剛劃過骨,監護儀便發出了尖銳的警報。
麻醉醫生快速報告:“掉到70/40!”
郁綏青沒有抬頭,但語速加快:“心包填塞加重了,直接開。”
骨鋸嗡嗡作響,骨被撐開緩緩撐開,暗紅的立刻從心包腔涌出,就像被刺破的氣球。
迅速用吸引吸除積,暴出那顆掙扎著跳的。
心臟表面覆蓋的薄已經鼓脹如氣球,這正是導致驟降的元兇。
“剪刀。”接過械,隨即剪開患者的心包。
隨著這層束縛被解除,心臟立刻恢復了有力的搏,監護儀的警報聲暫時平息了下來。
但真正的挑戰才剛剛開始。
現在能清楚看到病變的主脈,本該的管壁隆起一個紫黑的包塊,像樹干上畸形的瘤。最危險的是升主脈段,管外已經薄如蟬翼,隨時可能破裂。
緩緩開口:“建立外循環。”
外循環建立后,這臺銀白的機將暫時替代患者的心肺功能。
“降溫開始,目標20攝氏度。”
這是最關鍵也最危險的階段,需要讓患者的心臟完全停跳。
當溫計顯示20攝氏度時,郁綏青深吸一口氣:“阻斷鉗。”
冰冷的金屬鉗夾閉了主脈部,那顆疲憊的心臟終于停止了跳。
手室陷詭異的安靜,只有外循環機發出規律的“嘀嗒”聲。
“現在開始置換人工管。”將手刀緩緩探,開始仔細地切除病變管。
上那道撕裂很長,狀況比預想得還要嚴重。
這臺手,曾經見老師做過無數次,總好奇老師的手為什麼會這麼穩。
如今站在這里的人變了自己,終于意識到,一切似乎都是水到渠之后的應運而生。
將人工管放置好,吻合上每一段管之后,合人工管的過程相當漫長。
郁綏青全心地投在這個作上,連睫上都凝起細小的汗珠。
在脆弱的管上,必須保證,自己的每一個作、用的每針每線都絕對準,任何細微的滲都可能在患者恢復后引發災難的出。
“最后一針。”
落針,打結。
作功完,這才覺到自己的手指開始微微抖。
接著,主脈阻斷鉗被移除,溫熱的重新灌冠狀脈,整個手團隊都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
二十秒后,那顆靜止的心臟突然搐了一下,接著是第二下,就像冬眠醒來的,心跳逐漸變得規律有力。
郁綏青松了一口氣,直到這時才注意到自己后背的手已經,黏在肩胛骨上。
“復溫,逐步減外循環支持。”退后一步,看著監護儀上跳的波形逐漸恢復正常。
一段時間后,數據依舊穩定。
郁綏青吩咐:“準備關。”
的聲音里著疲憊,但更多的卻是挑戰功后的滿足。
手完時間比預計早了一個小時,當最后一針皮合完,才終于摘下已經被汗水的口罩和手套。
“郁醫生,干得漂亮啊。”麻醉醫生朝豎起了大拇指。
郁綏青卻只是輕輕點了點頭回應,目依舊停留在患者上。
很明白,手功了,但接下來的24小時才是真正的考驗。
主脈夾層后患者面臨的風險再清楚不過,出、染、功能衰竭……每一個都有可能奪走剛剛挽救回來的這條生命。
走出手室,消毒水的氣味被走廊上更復雜的醫院氣息取代。
郁綏青了酸痛的后頸,準備去更室換下手服。就在這時,看到等候區一個年輕孩猛地站了起來。
“醫生!我媽媽……?”孩看起來不到二十,眼睛紅腫,手指絞在一起。
郁綏青停下腳步,職業地調整了一下表:“手很功,患者已經被送往ICU觀察。”
孩的肩膀一下子垮了下來,眼淚奪眶而出:“謝謝您……您辛苦了。我是大一的醫學生,知道要把我媽媽救回來有多難……”
“這是我們應該做的。”
“我媽媽……什麼時候能醒過來?”
“通常后4-6小時會逐漸恢復意識,但況要看的恢復況。”
通常郁綏青會極力避免投太多去和患者家屬流。但今天,或許是因為這是自己人生中主刀的第一臺手,或許是因為這個孩此刻孑然一,但也是一名向往著為優秀醫生的醫學生,忽然忍不住想要多說幾句。
“你媽媽很堅強。”看著孩抖的肩膀,不由得放輕了聲音,“夾層范圍這麼廣但撐到了手,是給了我們救的機會。”
孩抬起淚眼,直直地撞進了的視線。
輕拍孩的肩膀:“要堅強一點,讓媽媽醒來的時候看到你高興的樣子。”
—
一場手下來,時間已經是下午。
掉手服之后,郁綏青在更室里換了件干爽的T恤,接著才往辦公室的方向走。
走到不遠時,停下腳步,過半掩的門過去——自己的工位旁邊,很久沒上的顧淮回來了,看起來正在整理東西,神晦暗不明。
若無其事地走進去,沒把注意力分給他半分。
可越是想避開,這個人反而來了勁。
顧淮停下了手里的作,視線在上掃過,借著推眼鏡來掩飾:“郁醫生,聽說你主刀了一臺夾層手?”
郁綏青頓了頓,最后有些不耐煩地回答:“嗯。”
關于這臺手,患者的CTA影像早就已經在人民醫院的心外科大群里傳遍了,至于在這里“聽說”嗎?
顧淮聽罷,挪開了目,低下頭玩味地笑了笑:“恭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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