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明棠還未曾再說什麼，宮使已經躬迎上來：“溫小姐，轎輦已備好，皇上已經在等您了。”

書房。

溫明棠跪在可鑒人的金磚地上，雙手疊置于膝前，龍涎香的氣息縈繞在鼻尖，聽見皇帝擱下茶盞的輕響。

“起來吧，賜座。”皇帝的聲音從案后傳來，“聽聞你在趙記鋪子遇險，子可好些了？”

說話的時候，皇帝的聲音還帶著對小輩的慈。

誠然，這麼多年來，溫明棠的地位在宮里面與公主無異，甚至有的時候若是得了什麼賞賜，皇帝都會要第一個挑選。

按理來說，這樣的皇恩，旁人早就激涕零和恃寵而驕了。

然而，溫明棠記得自己的份，更明白晉王府稍有不慎就可能會萬劫不復。

以至于這麼多年來，總是維持著得的大家閨秀的做派，尤其是在皇帝面前，說話做事更是滴水不。

“謝陛下關懷。”溫明棠虛扶著宮的手起，在繡墩上堪堪坐了半邊，“太醫說將養幾日便無礙了。”

皇帝放下朱筆，目在蒼白的臉上轉了一圈：＂晉王妃近日子如何？前日跟著晉王進宮時，朕瞧氣不大好。”

“母親只是了些驚嚇。”溫明棠指尖輕茶盞邊緣，“昨日母親還念叨著要親自進宮謝恩，只是太醫囑咐還需靜養，便給耽誤下來了。”

皇帝無所謂地笑了聲，“子自然是最重要的，我與你父親從前以兄弟相稱，如今便也算是一家人，這種虛禮自然是不會計較的。”

這話上位者能說，他們這些賞賜地人是絕對不能點頭的。

溫明棠只是笑了笑，行禮謝過了皇帝的諒解，下一瞬，就聽到皇帝話鋒一轉，問，“對了，朕聽他們說你是唯一一個進室的人，你是如何發現那的？”

溫明棠茶盞一頓，隨即從容放下：“回皇上的話，臣當時被一個蒙面的男子追殺，慌不擇路便誤了機關，能發現那室屬實的意外 ＂

聽到這樣的解釋，皇帝挲著翡翠扳指，“那室構造巧，連刑部的人都費了些功夫才破解。你這運氣倒是還算不錯。”

“一提到這件事臣也還是心悸，”溫明棠抬眼時眸中恰到好地流出一后怕，“當時刺客追得急，臣胡推搡間倒了書架，沒想到僥幸逃了一命，但若非是因為方統領他們來得及時，臣恐怕也難逃一死。”

那日到底有多兇險皇帝自然是清楚的。

他此前已經去問過太醫了，若當時方統領再晚去半個時辰，溫明棠只怕會必死無疑。

想到這里，皇帝瞇了瞇眼眸，隨口慨了兩句后又忽然道：“太子前日聽說了京城的事，來信說了些事，其中便還特意問起你的傷勢。”

溫明棠心頭一跳。

這其實并不像是蕭止淵的作風。

今日皇帝召進宮，話里話外的試探總是顧左右而言他，實在是懷疑眼下這句是不是假的。

盡管如此，溫明棠面上卻不顯：“殿下仁厚，臣寵若驚。”

“仁厚？朕看未必，”皇帝意味深長地拖長音調，“朕這個兒子素日和眷沒什麼來往，但朕卻聽說他對你極好，甚至之前你要習武，他還直接將東宮的習武場來供你使用。”

“殿下待臣如妹。”溫明棠微微垂首，出一段雪白的頸子，“去歲賞花宴上，殿下還指點過臣棋藝。若說親近，也不過是君子之。”

皇帝對這番話倒是不置可否，他突然傾向前，明明跟著不的距離，但仍是加強了天子的威嚴和迫，但他說起來的話卻像是嘮家常。

“朕記得你已及笄兩年，可有中意的人選？”

溫明棠指尖在袖中掐，聲音卻依舊平穩，“臣慚愧。父母年邁，臣只想在膝前多盡幾年孝道。”

說到這里，抬起水潤的眸子，“況且皇上常說＇修齊家＇，臣連戒都還沒學，哪敢誤了別人家的門楣。”

這番話說得滴水不，既表明了不愿早嫁的心思，又給足了皇帝面。

果然，皇帝朗聲笑道：＂好個伶牙俐齒的丫頭！晉王教有方啊。＂

溫明棠自然不敢接這句話。

時間也不早了，外頭的太監詢問是否要傳膳。

一聽這話，皇帝便看向溫明棠，“你也一同留下來用膳吧，聽你父親說你喜歡吃玉冰餃，正好，今天宮里頭就做了這麼一道菜。”

溫明棠原本想要找借口推，誰知道皇帝居然已經把話說到了這個份上。

若是再拒絕，說得輕點就是不知好歹，說得重點那就是不把天子放在眼里。

溫明棠心里頓時有了計較。

“謝皇上，臣喜不自勝。”

一道又一道的菜擺滿了桌子，溫明棠坐在皇帝的對面，思索著等會又會發生什麼。

伴君如伴虎，若是不早有打算，只怕所謂的“雷霆雨都是君恩”這句話就能讓人死個徹底。

“朕想起來昨日有邊塞那邊得到的一把好長矛，你等會會晉王府的時候一起帶去給你父親。”

溫明棠正要答話，殿外突然傳來環佩叮當之聲。

一清雅的沉水香隨風飄，十二幅月華裾掠過金磚地面，嫻貴妃扶著宮的手款款而來，鬢邊金銜珠步搖紋不。

“臣妾聽聞皇上召見了溫小姐，特來瞧瞧。”聲音如里調油，眼角卻掃過溫明棠瞬間繃直的脊背。

嫻貴妃是當今后宮中最寵的妃子。

皇后，也就是蕭止淵的母后離世之后，后位一直懸空至今，眼下嫻貴妃除了還沒拿到這個封號，已經相當于是六宮之主了。

蕭云策便是的兒子。

見嫻貴妃這麼不請自來，皇帝卻半點的不高興都沒有，甚至還笑著招手：“妃來得正好，這便是溫家的姑娘。”

嫻貴妃執起溫明棠的手，到指尖薄繭時眉梢幾不可察地一挑。

“好個標致的人兒。”拇指在溫明棠腕間紅珊瑚串珠上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