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語調中的曖昧讓溫明棠后背一涼。

強自鎮定地登上馬車，選了個離車門最近的位置坐下。

車廂鋪著厚厚的狼皮褥子，四角懸掛著古怪的骨制風鈴，最引人注目的是正中一個小幾上，擺著一只純金打造的狼首香爐，正裊裊吐出淡紫的煙霧。

“這是北境特制的安神香。”耶律齊在對面坐下，琥珀的眸子在煙霧中顯得格外妖異，“溫小姐臉不太好，想必需要靜心。”

溫明棠不聲地想要與此人保持距離：“多謝大王子關心，我沒事。”

“何必見外？”耶律齊親手斟了杯茶推到面前，“十二年了，我們終于能好好說說話了。”

“大王子怕是認錯人了。”溫明棠將茶推開，“十二年前我不過垂髫小兒，不曾見過大王子。”

耶律齊突然傾向前，嚇得溫明棠往后一仰。

他手，卻不是沖，而是從發間拈下一片不知何時落上的花瓣。

“溫小姐這話真人傷心。”他把玩著花瓣，聲音低沉，“這十二年來，我日日夜夜都在想著你，如今終于有機會再次見到你，你卻說這樣令人傷心的話，真是人覺得難過……”

溫明棠渾起了一層皮疙瘩：“大王子！我與你之間未曾有過任何瓜葛，請您自重。”

“抱歉，好像有些嚇到你了？”耶律齊狀似無辜地攤手，“我們北境人說話一向直白。”

就在這時，馬車猛地一頓，外面傳來嘈雜的喊聲。

“怎麼回事？”耶律齊不悅地掀開車簾。

只見一個衫襤褸的老者跪在路中央，不住磕頭：“貴人行行好，給口吃的吧！小老兒三天沒吃飯了……”

溫明棠認出這是京城常見的流民。

近年來天災不斷，加上邊境戰事，不百姓流離失所。

剛要開口，耶律齊卻已經取出一塊干扔了出去。

“拿去。”

老者千恩萬謝地撿起干。

誰知這一舉像是打開了閘門，轉眼間從巷子里又沖出十幾個流民，紛紛圍住馬車乞討。

“貴人發發慈悲！”

“給點吃的吧！”

“我孩子快死了！”

人越聚越多，有人甚至開始拍打車廂。

溫明棠注意到，這些流民雖然衫破爛，但面紅潤，本不像挨的樣子。

“這些人……”

話未說完，耶律齊突然拔刀。

寒一閃，最前面那個老者的頭顱已經飛了出去。

鮮噴濺，有幾滴甚至濺到了溫明棠臉上，溫熱黏膩。

溫明棠沒想到他會突然出手，忍不住地閉上眼睛，不敢讓自己發出任何聲音。

耶律齊卻像沒事人一樣，慢條斯理地著刀上的跡：“現在，清凈了。”

車外圍觀的流民瞬間作鳥散。

溫明棠忍著惡心抹去臉上的點，胃里翻江倒海。

這些人顯然是被人安排過來的，會不會是耶律齊？如果是他，他又為何要這麼做？

逐漸的，意識到事已經朝著不可控的方向發展了。

“溫小姐驚了。”耶律齊遞來一塊帕，語氣溫得可怕，“這些刁民就是這樣，給點就開染坊。”

溫明棠沒有接他的帕子，而是用自己的袖狠狠了臉：“大王子好大的威風，在京城當街殺人。”

“不過是個賤民罷了。”耶律齊不以為意，“更何況……”他突然湊近，聲音得極低，“溫小姐難道沒發現，那人本不是什麼流民？他袖子里藏著刀呢。”

溫明棠抿，“那也是我大周的子民，不到北境人置。”

耶律齊聞言大笑，眼中閃過一輕蔑：“溫小姐若是不滿，大可以去向皇帝告狀。”

他湊近幾分，氣息噴在耳畔，“看看你們大周的律法，能不能置我這個北境王子？”

真人版的無所顧忌，自然是有著后手。

溫明棠指尖掐掌心，面上卻依舊維持著平靜。

不再接話，只是微微側避開他的靠近，目投向窗外飛掠而過的街景。

這個北境來的瘋子，本不能用常理揣度。

街上人來人往，這會耶律齊也沒有說話，溫明棠不開始想著上一世北境使團京的時候都發生了什麼。

那個時候，已經和晏呈禮婚了。

也因為晉王府的關系，晏呈禮已經升了，便跟著晏家一起去了北境使團京的典禮。

沒有所謂的慶功宴，更沒有誅殺耶律齊的命令。

所有的事仿佛都有著冥冥之中的天意。

馬車繼續前行，車碾過青石板的聲響在沉默中格外清晰。

耶律齊忽然手，指尖輕袖口沾染的跡：“溫小姐這裳怕是毀了。”

溫明棠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舉嚇了一跳，迅速回手臂：“不勞大王子費心。”

“這般狼狽地去赴宴，怕是不妥。”耶律齊并不在意的回避，挲著下，狀似關切道，“不如先找個地方梳洗更？慶功宴開始還早。”

“不必。”溫明棠婉拒，“行宮自有更之。”

耶律齊瞇起眼睛：“可若是被人瞧見溫小姐這副模樣，”他意有所指地看向臉頰上未凈的點，“恐怕會有損晉王府的聲譽吧？”

溫明棠抬眸，角勾起一抹恰到好的淺笑：“大王子多慮了。臣不過是路上遇到流民滋事，不慎沾染了些塵土罷了。”頓了頓，“倒是大王子當街殺人，更該擔心如何向陛下解釋。”

耶律齊眼中閃過一訝異，隨即大笑出聲：“溫小姐還真是有趣！”他拍掌道，“這般臨危不，倒讓小王更期待接下來的……”

話未說完，馬車已緩緩停下。外面傳來侍衛的通稟：“大王子，行宮到了。”

溫明棠剛要起下車，耶律齊卻突然從座位下取出一件雪白的狐裘斗篷：“且慢。”

溫明棠松了一口氣。

實在是不愿意和此人坐在同一輛馬車上。

不等反應，那斗篷已經罩在了肩上。耶律齊的手指在頸間流連，故意放慢系帶的速度：“這樣，就沒人看得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