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換一住 “一張畫？！”猛然直起……

楚王最終推開了門。

五年七個月了——自頌寧故去, 已近五年零九個月，從這幅畫像畫，正是五年第七個月, 一直安然地站在這, 對著這空的屋子，有時看著他，更多時間——從他回朝之後——是孤獨的一個人，只有他親信的幾人，隔段時間會進來打掃。

他們應當不會對說話。

他也很來見, 同說話了。

察覺到自己腳步放緩, 楚王嘲諷一笑。

因為，他把這幾年的空閑時，幾乎全給了另一個人。

青雀。

即便如此，他回報給青雀的時間, 也只是對他用心的十中之一。

“頌寧……”

溫和的秋裏, 著已逝人的舊影, 楚王發出一聲似是愧疚, 也似是懷念的嘆息。

“抱歉，”他出手, 卷起這幅畫影，輕輕摘下，“我們，換一住。”

他說著自己都覺得可笑的借口：“這裏要熱鬧起來了，給你換一更清淨……更新鮮的屋子。”

親手握著畫軸, 他走出書房，喚來親信侍林峰，走到楚王府的主殿, 在主殿西邊的偏室裏，重新找到了一間三面環窗，線明亮而不刺眼，周邊幽靜，又不過分偏僻的室。

即便只是禮制之用，平日并不居住，王府的主殿亦然每日有人打掃，即便是偏殿室，也不積灰塵。

選到一個視野明敞的位置，楚王重新掛起畫像。

“和從前一樣布置……落鎖，不許人進，只許你們打掃。”他淡淡說。

“是。”林峰領命，亦不敢高聲。

“殿下？”門外又傳來張岫的輕聲詢問，“王妃那裏人都散了。”

楚王吐出一口氣，闔上了雙眼。

“知道了。”

轉，背對畫像，他睜眼，瞥見了正側候在門邊，拱肩背的張岫。

“怕什麽？”楚王走出去，“王妃賞你的，還不夠？”

張岫沒敢應這話，還是著頭，只把肩膀直了直，跟在殿下後。

當然是殿下怕什麽，他就在怕什麽。

畢竟，實在是——只看樣貌——實在是——

太像了。

-

昏昏沉沉，李錦瑤從雲起堂走了出來。

“我……失禮了嗎？”

一路問：“我說了幾句話？我記得我道喜了……也對行禮了。是不是瞪了我？生氣了嗎？你們看，像不像對我生氣了？是不是還記著仇？我沒……沒說錯話吧？”

問得小心又驚慌，神迷蒙語氣飄忽，腳下也不穩，穿著蟹青衫的越發顯出單薄，看得琴音默默掉下淚。

這淚是心疼，也是同樣的害怕。

“小姐放心……”盡管一樣怕到恨不能趕回靜雅堂，再也不見新次妃，琴音也一句一句應著，“小姐沒有一點失禮，就算是宮裏的來，也挑不出錯的！小姐一共就說了三句話，一句賀喜，一句附和張孺人，一句附和柳孺人，次妃……王妃——江妃娘娘雖然看了小姐幾眼，但都和看別人一樣。……記不記仇……——”

“怎麽不記仇！”李錦瑤捂住臉，聲音含糊從掌心傳出來，“若不記仇，怎麽會連我跪求給殿下送封信，都不肯應！”

“若不記仇……”

蹲下，李錦瑤的聲音仍然帶著懼怕，更多的卻是恨：“若不記仇，阿爹也不會，下個月就……”

前日，刑部送來消息，父親的行刑日期，就定在十月初十。

昨日，殿下便為要娶江氏大宴親信。

今日，宮中就送來了冊封江氏為“次妃”的聖旨。

次妃，位同縣公。

縣公，爵超品，在本朝，和“郡公”封號一樣，只做冊封年輕無功或有罪罰的皇子使用，與“國公”不分上下高低。

“小姐，小姐！”琴音急聲喚著，同棋聲一起把攙起來，“咱們先回房，先回家——”

“回家？”

李錦瑤垂下雙手，出淚水模糊的臉，順從地被們帶著走，口中發出一聲清晰的冷笑：“那不是咱們的家。那哪兒是咱們的家呀。”

們的家，早被朝廷抄了。

們的家……

“小姐，睡一覺吧。”

終于回到靜雅堂，兩人將李錦瑤攙扶到床上，替鞋，卸下簪釵。

“能睡得著嗎？”李錦瑤著“五福臨門”的帳頂，“次妃……次妃……”

抿起一個微笑，又很快沉下角：“殿下昨日請人，說要‘娶’了，陛下卻只封次妃，說明陛下不想封。可還是做了‘次妃’。位同縣公，至也算皇子正妻的名分。張公公、李嬤嬤都已改口‘王妃’，殿下若不改今時今日的心，不再娶一個正妃，在這楚王府裏，就是正妃。”

“是‘妻’，我是‘妾’了。”

李錦瑤緩緩說著，渾一。

“我又不是姜氏那樣的寵妾，殿下心尖上的人。我自己一個人，也懷不上孩子，可以借有孕告假，不見王妃。”

“你們說……”又笑了，“若大婚禮之後，我依舊告病，不去給請安，有多種方法，可以折磨我？”

“現在，李家也敗落了，咱們又被管著，連一張紙都送不出府。”的話音一聲高，一聲又低，“你我想找人求救，救命，都告天無門。”

琴音和棋聲無法回話，只能低下頭，也不敢再看。

“我已經跪過一次，都不正眼看我，難道要我為了過得好些，就去天天給下跪磕頭，卑躬屈膝嗎！”

李錦瑤笑著，忽然坐起來，看向窗邊的亮，凹陷的太xue旁微微鼓起，手胡一指：“快去，快去……去打聽消息！”

“什麽消息都好，什麽消息都好！快去，快去！”不管不顧地喊著，“有錢——咱們還有錢！天無絕人之路，什麽消息都好，讓我知道前殿的作，讓我知道什麽能救命！”

……

李錦瑤確實還有錢，還有許多錢。

去年冬日，李嬤嬤只替送走了一箱料和一箱錢給母親家人安，餘下，在楚王府歷年積攢的約三萬餘貫財，和嫁妝裏的幾千貫衫首飾，都還給留在靜雅堂裏。

楚王雖然罰不許出王府，也不許向外送信，但一應分例用度從來不缺。

為五品親王側妃，每月有二十貫錢和八匹絹的月例。因生育有功，一年四季，楚王府還會額外發十匹加上十匹，共是二十匹料專給制作新。一年多發的八十匹綾羅絹緞，價值便近千貫。每逢年節，所有的賞賜也從無缺。分的飲食用度，還不需額外花銷，這一年兩三千貫的分例、賞賜，便全由自己安排。

這些財，和有孕、生子、孩子滿月所得的厚賞賜，原本用三到四開銷——大部分用于維系各人手，探聽消息。其餘的都放著，從前，是想著給二郎長大用的。

後來，打算給自己養老多攢些東西。

琴音和棋聲跟一輩子，風雨同舟，當然也不能讓們吃苦。

現在……

“活都要活不下去了，還管什麽將來呢。”輕聲，“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我不信我什麽都探聽不到。”

先送來的，是不用特地打聽，人人都會知道的大事：

“殿下，殿下帶……”琴音是震驚多于惶恐，“帶——”

“快‘王妃’就是了，別管那麽多了！”李錦瑤冷聲，“你還想把別的稱呼慣了，帶出去，讓人說你不敬，罰你死嗎！”

“是！”琴音一抖，湊近了，“殿下帶王妃……住去前殿書房了！”

“把王妃安排在後五間，和書房前殿，只隔著幾步路。”握住了李錦瑤抖的手，“二姐兒和四郎也挪過去了。雲起堂的人，好像全要挪出去，都忙著收拾東西呢，連後面寧和堂的庫房也開了。”

“這……這是……”

用力回握住琴音，李錦瑤想到很多種可能，最後出口的，只有一句：“難道是，次妃不準住寧德殿，殿下要給新造殿宇，所以才……”

“真是，萬千寵集一。”無力地靠向引枕。

不管是不是猜的這樣，直接讓江氏住去前殿書房，這可是姜氏和先王妃宋氏，都不曾有過的優待。

如此，至和楚王府親近的人家，誰還敢不認江氏是王妃。

江氏越得寵、越得勢，就越危險。

“再去，再去！”閉上眼睛，把弱和驚懼勉強藏起，“搬去前殿，那就更好了！咱們從沒斷過前殿的人！”

從天亮，等到了夜。

今夜無月，星亦被雲層遮擋。再從糊了窗紗的窗扇裏看出去，更只能看到夜黑沉，滿窗郁。

趕在在外走還不太引人關注的最後一段時間，棋聲拿到一個消息，小跑著趕了回來。

“不知道這個有沒有用。”小聲地說，“主殿管灑掃西偏殿的鄭梁說，今日上午巳正約三刻，殿下宮回來之後，好像是從書房拿來了一卷畫，放在了西偏殿從東向西數靠北的第五間，林公公帶幾個人跟著，又把那好生打掃了半日，最後落了鎖，說誰都不許再進。”

“一卷畫？”李錦瑤問，“什麽畫？”

“他……他也不知。”棋聲更放輕聲音，“我問了幾遍，他只說殿下好像很是珍重那張畫——應該是畫，自己握著，不要別人拿。林公公和跟著的那些人，竟也沒人幫殿下拿。”

“這算什麽。”李錦瑤不耐，“一張畫……”

“一張畫？！”猛然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