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面聖 “聖人……似乎想讓我做霍家的……

略歇了兩刻鐘, 青雀被楚王起來，重整鬢發，換上一相差仿佛的。

商議過後, 不待聖人傳召, 兩人便先向紫宸殿來。

朝議還未散。紫宸殿的侍，將他們領到一偏室等候。

在這裏，青雀比在昭宮更繃十倍。雖然紫宸殿的侍同樣是上過茶點便退了出去，這間偏室中，似是只有和楚王, 還有他們帶來的人, 可青雀毫不敢放松儀態。

楚王也沒有再向介紹這裏是哪一偏室，位于什麽方位，尋常作何使用，隔壁又是什麽場所。

他也沉默坐著, 偶然抿一口茶, 用安的神看一眼。

青雀也用眼神回他：“我沒事。”

他們抵達紫宸殿在巳初三刻。等了約三刻鐘, 青雀聽見殿外有雜的腳步響起。

“朝議散了。”楚王輕聲說。

又兩刻鐘後, 一清晰的腳步聲靠近，侍推開門：“陛下召六殿下和江次妃過去。”

青雀連忙站起。

本便強健, 幾年來鍛煉有方，即便近乎一不枯坐了半個多時辰，也并不覺得何不適。

楚王仍在側前方半步領路。

青雀垂首跟著他，便似主退後了半步，不與夫君并肩。

紫宸殿的主殿, 比青雀想象中還要明亮。

沒有打量路過的陳設，只看到石磚地上自己朦朧又潔的倒影。楚王一步一步走，也一步一步, 向前跟隨。

終于，邁過一隔扇，聽到了一個和藹而不顯威嚴的聲音：

“來了。”

青雀便想到，前幾日夜間，楚王用諷刺的神，對說出的言語：

“不知的人，偶然見他幾面，都會以為，他是個‘慈父’。”

現在，這聲音聽起來，的確似是一個和善可親的長輩等來了疼的晚輩，而非大權在握、言而無信的帝王，見到了被他耍弄的臣子。

“兒臣攜江氏叩謝父皇賜婚。”楚王下拜。

“妾江氏，叩謝陛下冊封之恩。”在他之後，青雀亦然拜下。

“行了，都起來。”皇帝溫和笑著，“這就算全了禮了。賜座。”

楚王起後，青雀才站直，依然垂首。

太監引和楚王到一旁帽椅上落座。

青雀算了一算時辰：

現在已近午初，宮中午膳在午初二刻。若皇帝的確不賜午膳，只需過這兩刻鐘，便可功回家了。

能到，從邁這間殿開始，一毫不遮掩的、與那聲慈語氣截然不同的森冷視線就在上打量。忍住了沒有發抖，更沒有擡頭，只作一個乖巧守禮的臣婦，安靜告了坐，坐下。

可皇帝再開口，話裏依舊似無為難，只問：“見過你們母親了？”

“見過了。”楚王笑道，“阿娘說，下次讓帶孩子們進宮。”

“我問呢，你搶什麽話。”皇帝笑道，“江氏？”

“回陛下。”青雀站起，“妾已隨殿下拜見了貴妃娘娘。娘娘和藹慈，又教導妾，既有幸得陛下隆恩得封‘次妃’，今後更需立行己、安分守禮，不可驕傲跋扈、進退失節，讓陛下、娘娘和殿下蒙。妾謹領，必不辜負陛下和娘娘的信重。”

“好，好。”皇帝笑道，“果然是個好孩子，坐吧，坐著說話。”

“多謝陛下。”

青雀依舊垂首斂目，謹慎落座。

“阿昱邊，就是一個聰明懂事，能在家裏、邊規勸他的人。”皇帝也仍是一派慈父姿態，“他這子左犟，不朕的賜婚，定要娶你。朕強不過他，只得應了，還氣走了文長公主。幸好你不是那等不知道理的妖子，朕今日親眼見了你，也能安心了。”

青雀才剛剛坐穩，又被這句話說得只能起，再次拜下：“妾——”

“父皇。”楚王站了起來，“文姑姑有什麽怨氣，倒不必怪一個侄媳晚輩，更不該怪父皇。是兒臣不願娶周仙容。們若不服氣，大可以直接來找兒臣，兒臣不介意再當面和周仙容說一次為什麽不想娶。為天家公主，文姑姑更不該在父皇面前，說一個小輩‘妖’。如此，天家面尊榮何在？父皇若聽信了的嫉妒失禮之言，父皇的威嚴又何在？”

聽著他這番分辯，青雀後背的冷汗立刻浸了裏。

不知道皇帝賜婚之前，還有文長公主和壽春縣主的事。若楚王是先推拒了壽春縣主，才求的皇帝冊封做王妃，文長公主為了兒和面，也的確可能罵不配。

但今日這句“不知道理的妖子”，這番暗指魅了楚王，才讓楚王強要娶的話，的確是皇帝親口說出。

他的分辯，看似在諷刺文長公主，實則……是在暗罵皇帝。

他是在維護的名譽。

青雀什麽都做不了，只能沉默叩首至地，希皇帝不會因這番話真正發怒。

“嗒……”

“嗒。”

腳步在皇帝旁停下。

此人開口，青雀聽出是陳太監陳寶的聲音：

“今日是大喜的日子啊。”

他笑道：“是六殿下同江次妃來謝恩的吉日。”

“壽春縣主是和六殿下沒緣分。既沒緣分，將來還要同江次妃做姑嫂，陛下平白提起們那件事，這不是……”他低聲笑道，“您看，江次妃本不知，現在嚇得都不敢起了。”

皇帝擡眼一看，江氏的確俯首至地，一不。

再一看兒子，也低著頭，看不清神，倒是站得比說的話老實。

也不能鬧得太難看。

“是可憐見的。”皇帝一嘆，“阿昱，快把江氏扶起來吧。”

“你文姑姑就那個子，上說得厲害，心裏疼你們。你們放心，也同朕說了，既沒緣分，會給阿容再選夫婿。”他道，“終究是你親姑姑。阿昱啊，你也不能太記仇了。”

“是。”楚王牢牢握住青雀的手，扶起來，又只能快速松開，“父皇放心：只要文姑姑和周仙容不再自找麻煩，我也不會把們怎麽樣。”

“你看你這話！”皇帝瞪他。

楚王一笑，沒再應。

看兩人重新坐好，皇帝先喝一口茶，才又笑問：“江氏，你是出永興侯府？”

“是。”青雀按商議好的回答，“妾曾為霍恭人的伴讀。”

“阿玥這孩子，朕知道。”皇帝笑道，“和宋家的二郎，現在是康國公府當家的人了。”

說著，他看著兒子的神。

聽見“永興侯府”和“宋家”，楚王只是微微挑眉，神輕松，并不似含怒。

“妾曾陪伴霍恭人十五年。霍恭人的確聰敏過人，是巾幗奇才，中豪傑。”青雀輕聲道。

“哦？”皇帝點頭，“十五年相伴，倒不容易，想必你們早已同姊妹。這也能算親上做親了。”

“你們的大姐兒，正是宋二郎和阿玥的親外甥。”他笑道，“這孩子常年養在宮裏，他們也不便見。等你們婚之後接回去，他們舅甥也能常團圓了。”

“是。”青雀并不反駁這一句。

“聽說你父親去得早，只剩你母親和一個妹妹？”皇帝又問。

“是。”青雀如實道，“妾的父親，因永興侯府大公子在馬球場與人相毆，護衛主人傷去世，卒于景和十年。”

皇帝笑容一頓。

“倒是……忠仆啊。”片刻，他嘆。

“陛下。”此時，陳寶又在旁提醒，“快該傳膳了。”

猶豫了片時，皇帝嘆道：“也罷。你們清早就宮，想必疲累，朕也忙，就不留你們用午膳了，先回去吧。”終于結束了。

這短短兩刻鐘，好像兩個時辰一般漫長。

輕緩吐著氣，青雀行禮，恭謹跟在楚王後退出。

一直到下了紫宸殿的高臺，走在寬敞的宮道上，又走出宮門，經正午的照耀了許久，才覺得一直纏繞在上那寒意開始消退。

“先回家。”楚王推青雀上車，他也隨後上車。

馬車滾滾駛離，青雀又發愣一會，才看向楚王：“聖人……似乎想讓我做霍家的兒。”

問“出永興侯府”，又說什麽，“十五年相伴，想必早已同姊妹”，還細問的家人。

“他是想。”楚王環的肩，“但你的應對很好。”

青雀的父親究竟是因永興侯府而死。即便他曾為奴仆，但現在，青雀是聖旨冊封的親王次妃，他便也算皇室眷屬。

曾經他的死，可以說是“忠仆護主”，可如今，若讓親王次妃認生父的死因做家人，讓誰看，都甚是不妥。

“可我也只推了霍家。”青雀喃喃，“聖人是想讓你和宋、霍兩家再姻親。霍家不，他一定……”

“宋家也不會。”楚王篤定地握住的手。

為什麽？

若皇帝不再詢問和楚王，直接去宋檀，一意做此事，楚王偏正是用宋家和大姐兒做借口請封的和承，他不好這就改口再用和宋家的仇怨推拒，宋檀若又竟願意認是“妹妹”——

“陳寶——陳公公！”青雀猛然想到，“他是——”

著楚王驚訝含笑的雙眼，也用驚喜的語氣，低聲確認：“陳公公，他是咱們的人？”

“他算是。”楚王笑著附在耳邊，“阿雀，可真聰明。”

-

獨自用過午膳，雖然只有六七分飽，皇帝也覺得口堵得膩煩。

“真不讓朕省心！”

他不願想自己的年齡，只認為是楚王和霍家讓他生氣：“朕想擡舉他們，偏他們自己先作孽——就是江氏願意認永興侯做父親，朕都不能讓認！這以後再被人問起和霍家的淵源，朕都替他們丟人！”

“陛下消消氣。”陳寶在他旁輕聲，“那都是快二十年前的事了，誰也想不到一個奴婢之會有今日。霍家大公子那時才十五六歲，年氣盛，與人起爭端也是難免的。”

“‘才十五六歲’！”皇帝更生怒氣。

“宋檀十五六歲的時候，都在國子監月月考頭名了！”他氣道，“阿昱十五六歲的時候——”

“這霍家……”搖了搖頭，他一嘆，“罷了，只要宋家能好，朕也算對得起母後了。”

姨母留下的這幾個孫子，著實是扶不上來，也不知永興侯都是怎麽教的兒子。

對著幾十年陪伴的陳寶，皇帝無奈抱怨：“他家的大郎，三十四五的人了，到現在還是那個不了事的臭脾氣。朕本想讓他先到衛裏有個資歷，再送去邊軍跟阿昱掙份功勞，他在軍就和人手！什麽混賬！那二郎，倒是好脾氣，偏是個病秧子，提不槍也讀不通書！三郎是比他兩個好些，偏又好！年輕孩子，好就罷了，可也不能好到離不了人的地步！”

“還是……去把宋檀來。”說到最後，他深深皺了眉。

“陛下呀，”陳寶勸道，“您五更起，又是早朝，又是見人，都忙了四五個時辰了，還是先歇一會。等您歇好，再他來。”

“哎！”皇帝擺手，催促他派人，“朕睡不著。”

陳寶只得示意小太監去。

“奴婢給您肩吧？”他請示。

“嗯。”皇帝向後倚住，闔起雙目。

陳寶便一面給聖人肩，一面笑著寬：“其實，陛下也不必太擔心霍家。畢竟老夫人是宋家的兒，霍恭人又是霍家的兒，他們兩家親上加親，便如一家一樣。這兩年永興侯府守孝，永興侯和夫人不便宮，都是霍恭人常去東宮陪伴霍良娣，聽說姊妹兩位越發親近了。太子妃娘娘還常接見霍恭人，也對宋家和霍家都多有照拂。”

“……什麽？”皇帝霍然睜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