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 73 章

“你給我過來, 說說看，究竟為什麽生氣，生誰的氣。”

“我沒生氣。”竇綠瓊。

“你騙誰呢？”衛玠一把挾住的兩邊腋下，兩臂稍稍施力就把輕松舉起, 按在自己上, 一只手警告地放在的圓潤飽滿的上，“再不說實話我就打你了。”

他原本只是說說而已, 沒想到竇綠瓊真的哭了起來, 梗著脖子朝他大喊, 聲響如雷咋：“打吧打吧，是不是婆母小時候天天打你, 你現在就天天拿這個來嚇唬我！”

話音剛落，就從委屈中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後，渾僵住。

衛玠也驟然恍若被雷擊中, 下意識松開了手, 神思好像被蛛網從四面八方包裹，連帶著那不風的窒息也一致朝他襲來, 胃裏一陣翻江倒海。他看向的眼神複雜又迷惘。

兩顆盈盈落的淚珠還掛在竇綠瓊的臉上，緩過神來後, 衛玠的指腹小心又輕地為去，垂眼抿了抿下，替掖好被子，隨即轉往外走。

“夫君。”徹底慌了神，連忙拉住衛玠的袖, 聲音又可憐又無助，“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錯了，我以後再也不說話了。”

的聲音越來越低，夾雜著後悔與愧疚，險些又要哭了出來。

“沒事。”他低聲說。

理智告訴衛玠他不該有這麽大的反應，他應該先從竇綠瓊口中問出告訴那些話的人是誰，再暗地裏把那些不嚴的人解決掉。

只是......只是他不願意讓竇綠瓊知道、苦苦守著的往事，竟然以這種荒誕的方式出現在他眼前，一時間，不知道是恥還是惱怒占據了上風，讓他下意識想要逃離。

他都不知道妻子到底知道多。

“我......”衛玠不知道該說什麽，只好道：“快睡吧，我不怪你，只是突然想起來還有些公務要理。”

“我不要，我要你陪著我睡。”竇綠瓊抱著他的胳膊不讓他走，任地撒鬧脾氣，“有什麽公務不能明天再理嗎？你不睡我也不睡了。”

說完，埋頭在他手臂上蹭來蹭去，眼淚蹭了整條袖還渾然不覺，鼻子一一，讓衛玠又心疼又無奈，先前對累積起來的怒氣都飛到九霄雲外。

既然避不開，那就只好轉移話題了。

他捧起妻子哭得紅的臉蛋，帶著些許沙啞的聲音問道：“那你實話告訴我，今天出門見了什麽人，說了什麽話，怎麽好端端對我又冷又踹的？”

竇綠瓊囁嚅著說：“今天......徐姐姐帶了一個小姑娘，說剛沒了母親，爹爹不要，好像在暗示我什麽似的，我仔細一看，覺得那個小姑娘......長得有點像你。”

果然是這麽回事。

衛玠松了口氣，隨即端起一張冷臉，佯裝怒道：“所以你懷疑是我流落在外的私生，覺得我騙了你，是負心漢，對不對？”

有點心虛地挪開了眼睛，很不好意思地承認：“嗯......”

猜到是一回事，聽到親口承認又是另一回事。

衛玠覺得心絞痛，被竇綠瓊氣的。可真說起來，也不能完全怪，衛家人長相極為相似，再加上徐韶話裏有意無意的引導，會誤會也無可厚非。

事到如今，他也只好向竇綠瓊一些袁家的近況，省得被人賣了還幫人家數錢。

“你還記不記得遂州的人牙子一案，其中就有袁家的手筆，聖上知道後，容不得袁荊興風作浪，出手打，徐韶走投無路，所以才把主意打倒你上。”

“這和我有什麽關系？”竇綠瓊聽得暈乎乎的。

衛玠含糊道：“自然是因為聖上派我出手對付袁家，他們希我網開一面，可我剛正不阿，不他們賄賂，所以徐韶才氣急敗壞想破壞你我夫妻二人的。”

真的是這樣嗎？

竇綠瓊思索起來，即使笨蛋如也明白，這不過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做法，而徐韶看起來就比聰明地多。

可也找不到反駁的理由。

“那麽那個小姑娘，到底是誰的孩子？”總不能是從石頭裏憑空變出來的吧。

衛玠的思緒回到被張如佩關押的那一天，他的臉沉了沉，眉間著冷意，在耳邊緩緩吐出三個字。

竇綠瓊霎時間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

“可、可......”公爹已經五十多歲了呀，在得知衛璚、衛琳二人的存在後，竇綠瓊都已經夠驚訝的了。

誰能想到，他在外面竟然還有個十歲的私生，婆母知道嗎？

十一年前，年衛玠強忍著沒春溪，直到易姑姑第二天前來將人帶走。

沒曾想，本以為必死無疑的春溪，被酒醉歸來的衛渚由看中，帶走之後強行寵幸，更是在僅僅一晚讓懷上了孩子。

得知此事的張如佩震怒，砸碎了屋所有可砸的東西，下令讓人將春溪打死，沒想到被聞訊而來的衛瑾勸說道，讓父親納了春溪，一是為了顧全他的面，防止被朝中史彈劾，而是借此機會挽回父親的心。

不知如何，一向善妒的張如佩竟聽從了他的建議，只是怎麽也咽不下這口氣，在春溪生下孩子後，見衛渚由已然厭倦，就把扔到了外宅自生自滅。

轉眼十年過去，春溪生下的兒已經長這麽大了，眉眼間更是著衛家人的影子，所以才會被徐韶和張如佩利用，當作衛玠的利。

畢竟當年的事鮮有人知，哪怕強行把安在衛玠名下，他也無法辯駁。

畢竟從年歲上看，是衛玠的兒比是衛渚由的兒聽上去合理得多。

衛玠去春溪的事不提，將剩餘的事皆代得清清楚楚，竇綠瓊沒了懷疑的理由，非常愧地撲到他的前，臉漲得發疼。

“好吧，我錯了。”

趕忙顧左右而言他：“夫君，你今晚飯吃得香不香呀？我特意給你留了水晶鴨呢。”

“嗯。”

香氣充盈的軀在自己上來去，嫣紅水潤的近在咫尺，可惜衛玠今日心俱疲，實在提不起興致，只能近觀而不敢玩。哄著竇綠瓊睡著後，他的頭，帶著獨有的親昵和溫，隨後起下了床。

不過他并沒有走遠，而是就在門外的院中停了下來，著無邊夜，心緒紛難寧。

跋涉無休，急行甚箭，一個月後，裴繹終于抵達闊別數十年的燕京，冷清新鮮的空氣湧肺中，讓他恍惚了一剎的腦子瞬間清醒。

宮覲見後，他立即進侍郎府同袁荊會面，掌握了京城近月的向。

張家家主似乎知道聖上鐵了心不待見世家，要把他們上絕路，索拖著袁荊一同下水，好讓路上不再孤單。

而衛玠似乎對竇家的暗流湧有所察覺，順著竇四姑這藤查到了袁荊及他的一衆幕僚，也不打算放過他。

腹背敵，概莫如是。

裴繹：“袁夫人四奔走，換取生機，不過袁大人看起來似乎并不心焦？”

袁荊：“人各有命，既然聖上容不下我，我又何必自不量力，做臨死前的無謂掙紮？”他把玩著手中的文玩核桃，忽然輕笑一聲：“再說，你不是我一手提拔上去的嗎？既然聖上有心擡舉你，扶持你，我又何必太過擔心？”

“如今，你與竇小姐結下誼，衛玠出手對付你必然要斟酌再三，裴繹，你可得把握機會，別忘了我們當初共同的目的。”

“我知道。”

離開書房，裴繹經過幽深的回廊。梅雨天氣的到來將整片空氣浸潤得，上浮起粘膩的覺。

路過附近的一片假山時，一道微弱像貓兒一般的哭泣聲吸引了他的注意。他停駐腳步，緩緩上前，只見一個矮小瘦削的孩子躲在山與山的隙間，蜷著，眼淚流滿了小臉。

似乎是覺到陌生氣息，連忙幹眼淚走了出來，怯生生地問道：“你是誰？”

很像。過這張臉讓裴繹看到了太多人。

或許是出于同病相憐的心理，他卸下冰冷的面，溫地說道：“你就是玉兒吧？袁夫人和我提起過你。別怕，我不是壞人。”

玉兒著眼前清雋俊朗，長玉立的男子，下意識放下了戒心，覷他。

“你是來接我的人嗎？夫人說，有個大哥哥，會來......會來收養我。”

裴繹笑了笑，在目的注視下點點頭。玉兒長舒一口氣，揪了袖，盡管夫人對很好，可寄人籬下的日子并不好過，尤其是袁家并沒有長久留下的打算。

“我會帶你回家，認你做妹妹，給你無數好吃的好玩的，每日都穿漂亮的服，好不好？”

玉兒的臉開始變紅，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話，聲若蚊吶：“只要給我個家就行。”

家。

這個字眼對裴繹來說太過久違，久到他幾乎忘了人人都有家，而他沒有。從八歲開始，他被醫館的老大夫收養，為了躲避張如佩派出的人，先後輾轉揚州、泰州、遂州，顛沛流離，鮮有安定。

所以無論袁荊有著什麽樣的目的，裴繹的目的始終只有一個，衛渚又、張如佩不死，那些殘害他娘親的人不滅，他誓不罷休。

他閃著冷意的目被玉兒敏地捕捉到，嚇得瑟了一下，裴繹回過神，緩緩牽起了的手，“走吧，去向袁夫人拜別後，就跟我回‘家’。”

玉兒聽話地點點頭。

轉眼間，衛璋的大婚之日已至。

衛府張燈結彩，沖掉連日沉積在屋頂的郁氣，屋外鑼鼓喧天，鞭炮齊鳴，一片大喜大紅。

竇綠瓊是在十日前收到齊家的信，才知道衛璋娶的正是表姐齊樂卿，驚訝之餘，又有幾分開心，輩分套這事且另說，日後又有人來陪自己玩了。

賓客雲集，人多眼雜，借口頭暈，悄悄溜進了新娘所在的院子。

衛璋娶妻之後，高倩給他另辟一院喚作青雀堂，正在六盈池正對面，離紫堂距離不遠，院落雖規模不大，卻是五髒俱全。

婆婦乃是新聘來的，其中亦有不齊樂卿的陪嫁，見了二娘子，不認得，面面相覷之後手攔住，“這位娘子，這是咱們大爺、大的院子，閑人不得。”

好在抱香及時出面訓斥：“大膽，連我們衛二娘子也不認得，裏面的新娘子是我們娘子的表姐，來和說些己話，還不快閃開？”

那陪嫁的婆子一聽，仔細把竇綠瓊一瞧，忙賠著笑臉道：“哎喲，這是老奴的不是，二娘子快請進。”

“卿兒有福氣，能嫁給門下省侍中的嫡長子，又與二娘子了嬸侄，日後不得瓊丫頭你多幫襯啊。”

那婆子給竇綠瓊開了門，隨後在外守著。

正屋之，齊樂卿端坐在床前，冠霞帔，鬟帶金，喜服是齊母親手繡的，半□□，勾勒出嬈的態和纖細的腰，雙頰緋紅，如雪。

“表妹？”

“表姐。”

兩人去歲一別，雖然因為曹識秋鬧得不大高興，但到底年紀都還小，又都心大疏，不往心裏去，撒開手又和好如初更甚從前了。

屏退屋的下人後，齊樂卿歡歡喜喜地拉過的手，起轉了一圈，一副小兒的俏姿態，眉眼上揚，語氣甜：“好看嗎？”

竇綠瓊點點頭，“表姐是我見過最的新娘子。”齊樂卿一樂，刮了刮的鼻子，又重新坐下來，生怕釵環歪了，“知道婚期定下後，我本來要去找你的，誰知我娘非讓我在家好好呆著待嫁，所以才以書信告知的，你可別怪我啊。”

“怎麽會呢？我高興還來不及，所以趁新郎不在，才溜進來的。”竇綠瓊說。

齊樂卿的鼻尖，“你呀！”

“不過，這門親事能，還多虧了衛玠呢。”笑意盈盈地說，卻直竇綠瓊不著頭腦，這才意識到不對：“你不知道？”

“原本以我的家世，是夠不上正三品大的嫡子的，而且我還比那衛璋大兩歲，沒想到，衛大娘子竟然越過一衆貴看中了我。”

“後來我娘私下一打聽，才知道原來是衛公子在他大嫂替我說的好話，讓了心，後來嘛——至于是我憑本事討了婆母歡心，了說一不二的意中媳。”

齊樂卿說著話時，不無得意，畢竟的人生理想便是嫁一金婿，主世家直腰桿，免得十幾年後被家族裏那些不的叔伯弟兄們拖累，毀了大好人生。

如今如願，心裏還是不免有些泛酸：“好你個竇綠瓊，我婆母是你大嫂，你說說，我今後要你什麽？”

“二嬸？”竇綠瓊渾不自在地回答道。

齊樂卿哼氣，不過對如今的局面是極其滿意的，因此也就不在稱謂上過分計較了。起碼的公爹在職上還比衛玠高一品階呢。

“好瓊兒，你快跟我說說，你的新婚夜是什麽樣的？衛玠那個形，家夥一定很大吧？那衛璋應該也不小......”

竇綠瓊紅了臉，連忙手撲撲拍掉，嘟囔道：“表姐你說什麽？”齊樂卿笑話：“跟我還裝什麽？那日我在你房裏，可是看到你和衛玠如何親的，他弄得你爽不爽，嗯？”

竇綠瓊再遲鈍也知道齊樂卿故意編排了，兩人很快鬧作一團，笑得腹痛滾在床上，發出鈴鈴笑。

好半晌齊樂卿才推著起來整理頭上的首飾，竇綠瓊正，告：“不過表姐，你還是得小心些衛璋。”

“怎麽？”

像在說一個天大的小一般，湊近了表姐的耳朵悄聲細語：“他吃了酒，會發瘋，跟個傻子似的！”

“噗嗤——”

話音才落，齊樂卿就笑道：“我當是什麽呢，一個手無縛之力的白面書生，難道我還沒有法子對付他？”

竇綠瓊瞪著圓圓的小鹿眼，又氣又不忍心：“反正你可別被他欺負了。”

“與其擔心我，不如擔心擔心你自己。”齊樂卿看著這一副傻樣，嘆了口氣，“我來之前，特意打聽了衛夫人，就是你的婆母張氏，所在的張家，背靠國公爺，族子大多在朝為，可如今，我聽我爹說皇上因為張家犯了錯，派了員去查張氏族子，抄他們的家，你可知那個員是誰？”

“正是衛玠。”

“那還是他外祖家呢，大義滅親也不是這麽個滅法呀。”齊樂卿撐著臉，聳聳肩，“這些衛玠都應該沒跟你說過吧？”

竇綠瓊搖搖頭。

“不過，我對朝堂上那些事也是一知半解，全是聽了我爹酒後在席間胡侃，若衛玠對你極好，你也不要把我說的話往心裏去。”

兩人說話間，不覺時間飛逝，轉眼夜深，紅燭燃燒過半，門外傳來跌跌撞撞的腳步聲，陪嫁婆子忙敲門讓竇綠瓊出來，新郎已經來了。

到底初嫁，齊樂卿還是不免有些張，連忙執起卻扇，在婆子的幫助下整理襟，竇綠瓊見狀，便帶著丫環躡手躡腳地走了。

出了青雀堂，遠遠朝前廳瞧去，仍是一片燈火通明，賓客笑鬧聲不時傳來，甚至整座宅邸都縈繞著濃濃酒香。

不想起自己出嫁時，府中也是如此景象，甚至因為衛玠在朝堂有清譽，人敬仰，熱鬧只多不。

那時的竇綠瓊懷著小兒的心態，滿心都是要討夫君喜歡，哪怕被冷落了也不氣餒。而且那個時候的衛玠，還特別嫌棄呢，被親了一下都要生氣，也不喜歡和一起睡。

竇綠瓊現在終于忍不住有點委屈，尤其是在齊敷的書信中得知他當時娶自己是在張如佩的迫之下，十分不不願後。

所以當初在禪寺，他第一時間懷疑與山匪串通，是因為撿到了那簪子證據確鑿，還是因為他本來就討厭呢？

“娘子。”

抱香的低語打斷了竇綠瓊源源不斷的思緒，順著的目看去，竇綠瓊驚訝地捂住了。

只見從大門到前廳的路上，一個穿淺緋服的高大男子正朝著們的方向走來，他手邊牽著一個玉雪可的團子，模樣都有些眼。

不正是在遂州的裴繹和徐韶邊的那個小姑娘嗎？

而此時此刻，裴繹也瞧見了們，他邊噙著一抹笑緩緩走來，眼底卻一笑意也無。

“衛娘子，好久不見。”

下意識後退一步，想起夫君的提醒，對裴繹提起警惕之心，黛眉微微皺起道：“你來幹什麽？不對，你不是在遂州嗎？”

在不可置信的眼神中，裴繹握了側小孩張的手掌，緩緩吐出四個字——

“認祖歸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