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說的是,長樂薛氏,尚書令薛兆和之薛,小字梵音。”
年一玄龍袍,坐在太后對面,語氣并不激烈,頗有耐心的樣子。
“母后,朕說的可還清楚?”
第24章 朕為天子,方能對王三郎……
太后眼角不由搐一下,險些控制不住大發雷霆。
已經有許多年,沒人這樣同說話了。
與皇帝僵持許久,最終道:“給我一個時辰。”
謝凌鈺頷首,沒有離去的意思,竟是打算在此,慢慢等著。
皇帝沒有毫不自在,如待在自己寢殿,甚至有心思品口茶。
“薛氏的人還活著麼?”太后把最壞的設想問出口。
謝凌鈺神微微詫異,“母后,朕已派朱使保護他們,自然無恙。”
太后一顆心往下沉,尋常況下,皇帝不可能放過薛氏,除非他需要留著薛氏,同另一方撕咬,以便他坐收漁翁之利。
放眼大昭,有誰家能與薛氏相提并論?
“是河間王麼?”
皇帝頷首。
“簡直引狼室!”太后終于忍不住,將手頭杯盞狠狠摔在地上。
然而虛氣短,那瓷盞在地上叮叮當當滾了下,毫發無損。
太后起,著氣,指著年怒道:“河間王是什麼人?你就不怕他奪了你的皇位,禍朝綱?”
謝凌鈺瞧著,冷聲道:“太后何須驚慌,朕不過向河間王借了支兵而已。”
“借兵做什麼?”太后蹙眉,“你迎他京了?”
“是南下。”皇帝頗有耐心地解釋,“昨日,南楚襲龍城,河間王世子已率府兵尊朕旨意,先士卒。”
河間王借的都是銳,謝凌鈺很滿意。
太后閉上眼,不敢相信聽到了什麼。
“先帝在時,便屢屢駁回河間王率兵南下的奏折,以防他立下功勛徒增野心,你倒好。”太后冷笑,“陛下答應了他什麼?賜九錫?”
“允他此戰若勝,河間鹽稅五歸他所有。”
太后默然,陛下有問必答,半分不急,顯然是大局已定。
他還有諸多細節未提及,譬如何時同河間王勾連,府兵如何悄無聲息南下,還有軍為何至今沒有靜……
長樂宮沒有得到半分風聲,便已經輸了。
“陛下這般有竹,何須再問,前兩個要求,我允了。”
“唯獨最后一個,”太后抬眸直視皇帝的眼睛,“我總要問問阿音自己的意思。”
“不必。”
謝凌鈺眼神冷淡,看出太后拒絕拖延之意。
“皇后貴為天下子之首,朕以為無須多問。”
聽見“皇后”二字,太后心底松緩不,隨即打起神道:“正因皇后乃天下子表率,才需謹慎選擇,阿音生不喜拘束,并不適合。”
謝凌鈺神淡淡,“居高位才可為所為。”
他親眼看著薛睡過去,半分不擔心聽見,于是毫無顧忌地威脅太后。
“譬如,朕為天子,方能對王三郎生殺予奪。”
太后臉驟變,忍耐許久,終于將斥責他的話悉數咽下去。
蒼白著臉,為薛未來的婚事擔憂。
方才皇帝的意思,便是殺心了。
真不愧是先帝的兒子,和他當年一模一樣,強奪大臣未過門的妻子,且毫無愧。
不同的是,當初早與先帝往來,而薛對皇帝無意。
甚至可以說厭惡。
太后見皇帝神不算激烈,認為尚有幾分轉圜之地,“此番河間王立下大功,他恐怕不愿見阿音為后。”
“朕為君,他為臣。”謝凌鈺輕笑,“朕立誰為后,他豈配置喙。”
太后擰眉,心頭浮出一疑,按下后才道:“阿音子單純,倘若在后宮遇險——”
謝凌鈺明白太后今日不可能松口,終于有點惱火。
子單純?他看薛最會撒謊騙人。
但太后指的遇險是什麼,皇帝也清楚。
先帝當年遣散后宮,卻看在前朝份上,給了幾位高位妃子面。
沒想到兔死狐悲,得們狗急跳墻,對著薛貴妃手段百出,下毒巫蠱齊齊用上。
謝凌鈺面冷淡,“朕沒那般無用,需靠納妃坐穩皇位,以至后宮竟有巫蠱施毒之禍。”
明白他意指先帝,太后怒急攻心,雙抖,半晌說不出話。
“若非先帝屢屢征戰,削南楚氣焰,你以為自己能將皇位坐的這般穩?”
謝凌鈺一哂,為帝王,此乃分之事。
他頷首,“朕從未否認過先帝功績,只是駁斥太后方才所言。”
“太后擔心阿音在朕邊遇險,實在杞人憂天。”
年字字清晰和緩,落到太后耳朵里卻如炸雷。
皇帝是鐵了心要棒打鴛鴦,不肯讓薛嫁給王玄逸。
母子二人對峙,一個焦灼,另一個則看著冷靜,實則萬分不耐。
謝凌鈺起,示意一旁的顧靈清上前,“懿旨已命人代擬。阿音的事,太后過幾日便能想通。”
話音落下,他心有靈犀般轉過頭,便瞧見薛蒼白著臉進來。
有些剛調京的朱使怔住,他們沒想到太后的人本不攔著薛探聽朝政。
有人自覺失職,低頭想請罪,卻見陛下徑直越過自己,道:“阿音何時來的?”
在場的朱使都恍惚了,那聲音有些縹緲,不知是不是錯覺,還帶了幾分心虛的意味。
“陛下,我剛醒便來了,”薛看了一眼四周,語氣略有諷刺,“殿里藏了哪個南楚刺客?這麼大陣仗。”
“朕讓他們下去就是。”
薛看了眼姑母,心底掂量一番,“我想同姑母單獨說幾句話。”
話音落下,除了顧靈清,其余人都以為皇帝要沉下臉。
謝凌鈺神平靜,溫聲拒絕,“太后需要靜養,你也需要休息。”
“我合不上眼。”薛沒說自己做了噩夢,方才驚醒,垂眸道:“心口堵得慌。”
“可以。”
薛沒想到他這麼快應允,詫異抬眼,卻見年角微揚,下一瞬便提了要求。
“一個時辰后,來瑤華宮見朕。”
謝凌鈺說話聲音不急不緩,若非緒波極大,不會輕易變化,故而旁人很難聽出他背后何意。
譬如此刻,薛不知他是想見自己,還是因昨日謊言惱怒,想興師問罪。
無論哪種,現在都只能答允。
終于等到謝凌鈺離開,薛快步到姑母畔坐下。
以為自己會痛哭,也可能靠在姑母懷里等安。
然而現下,卻覺得自己像石頭一樣,都不,茫然地看向地上的杯盞。
“好孩子,我知道你昨夜守在我邊,”太后輕輕抱住肩膀,拍了拍后背,“無妨,我對皇帝還有用,他不會殺我。”
醒來后,伺候穿的便說薛二姑娘一夜未睡,方才被陛下抱去偏殿了。
看著榻下那把落的劍,太后便知薛在恐懼什麼。
一瞬間,巨大的悲愴比更早涌上心頭。
如蛟龍失水,困于華林苑,竟要一個十幾歲的孩子徹夜守在邊。
這個孩子真心待。
太后想著,自己這般大時,已學不會真心待人,唯恐被吞吃到骨頭渣都不剩。
自己沒有的,才萬分求,萬分珍惜。
偶爾,太后也會疑,阿音有沒有恨過。
當年哄懵懵懂懂的稚進宮陪著自己,遠離生母,鮮出宮,一言一行被朝臣盯。
如今這個疑被解開,懷中和流著同樣的,卻是截然不同的人。
如剔水,里面有一片如冰雪月華般的真心。
太后不再權衡猶豫,看著薛的眼睛,將方才陛下所言字字句句相告。
“阿音,姑母知你不肯,”太后著手背,“放心,我有法子。”
唯恐隔墻有耳,太后沒說仔細。
薛有些恍惚了,難以置信呢喃:“他瘋了?”
要關頭提立后,是否太不分輕重緩急。
顧靈清他們沒勸著些麼?
太后輕嘆口氣,“王玄逸不顧流言,與你同游,他師父也說他瘋了。”
這個年紀癡迷上誰,確實會做出令人難以理解之事。
尤其是謝家人,出癡種。
薛有些不屑,“論及字,陛下豈能與表兄相提并論。”
然而說完,便陡然沉默,眼前浮現多年來表兄待好的模樣。
年時,還會因為薛兆和的偏心躲起來哭,一邊哭一邊揪著園里的花草泄憤。
表兄每次都能找到,手忙腳眼淚,答應一切不合理的要求,甚至呆愣愣道:“阿音別去揪那些花兒了。”
“怎麼了,又不是你家的花兒,你心疼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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