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錚聞言一滯。
骨節修長的手指無意識輕擊著扶手:“軍營里,先斬后奏是要罰的。”
“可這里不是軍營。”子微微揚起角,“妾也不是侯爺的兵。”
晏錚看著。
平生閱人,不敢說百看百準,但也從未見過像這麼大膽又溫順,謎一樣琢磨不的人。
他抬手了額角:“你到底想要什麼。”
楚若心中一喜:“侯爺,外面都在傳地龍,妾想明日回趟娘家……”
話未說完,被冷冷打斷:“我問,你到底想要什麼。”
楚若怔住。
椅上的男人語氣雖平淡,卻有種不容置疑的迫。
他好像沒耐心同周旋了?
“自你過府,無論還帳、查人,還是幫文景,樁樁件件都在幫著晏家。”
“楚若,你究竟所為何來?”
這是他第一次喊的名字,可字字句句都充斥著審視。
楚若知道,對于一個從小孤僻、不待見的人來說,戒備就是習慣。
而對付這類人最好的法子就是開門見山。
“侯爺,妾早已說過,妾是為你而來。”
晏錚卻笑了。
他笑起來長眉微挑,竟是說不出的冷冽譏嘲:“你以為我會信?”
“你若當真是那些單純無腦的大家千金,說不定我還會信幾分,可是若,你實在太聰明了……”
男人喚名字的時候,聲音低得猶如人耳語。
楚若卻一寒意直竄天靈蓋。
果然,夢里那個敢起兵造反、屠了整個皇家的閻羅不是那麼好忽悠的!
如今只有那個法子了……
“怎麼不說話?你不是……”
話未落,晏錚猛然止了聲。
面前的人低垂眉眼,雙肩抖,似忍著莫大恥,手解開了腰間系帶!
“你做什麼?”
他呼吸一窒瞬間扭開頭。
楚若繃的也一松。
賭對了!
咬著輕聲道:“侯爺既不信妾,妾除此之外,也再沒可以自證的法子……”
晏錚握拳:“你先將腰帶系上!”
楚若照做。
男人依舊沒有看:“你……”
他氣息有些不穩,顯然被剛才那一出打了陣腳。
深呼吸幾許,才沉聲道:“我并無此意,你堂堂楚家嫡,也沒必要如此委屈自己!”
楚若眨了眨眼。
這閻君,倒是個意外的正人君子!
溫順應是,垂首出的半截頸子潔如玉……
晏錚只瞥上一眼便被燙著似的,生道:“你先出去。”
楚若忙不迭出屋。
夜寒涼。
走在回房路上,手還有些抖。
老實說,對付晏錚的手段已經用盡了。
聽話、裝弱,掉眼淚博取同……
今夜是被打了個措手不及才被迫使出那法子,可下一次呢?
總不能弄假真了吧?
一路心事重重地回到院里,剛進去,迎面就投來一個黑乎乎的。
楚若下意識抬手扼脖,看清是福寶立刻松手。
“汪~”
小家伙鉆進懷里拱了拱,玉跑上來道:“姑娘,您可算回來了,這狗兒跟瘋了似的到跑,可把奴婢們折騰得夠嗆!”
楚若知道是地龍翻的緣故,小狗頭:“別怕。”
福寶乖乖拿腦袋蹭了蹭的手心。
“玉,你去請二嫂過來,就說我有要事相商。”
很快李氏過來,見面就道:“是不是為了地龍翻的事兒,外面都傳得沸沸揚揚了!”
楚若頷首:“二嫂,這兩天要辛苦你一下了,咱們府上的糧夠嗎?”
“放心,新鮮的菜沒有,米面油都備了半個月的!”
“那就好,還請二嫂再讓人騰幾個大缸出來,裝滿清水,再多安排幾個看門護院,莫讓宵小有機可乘。”
李氏聽得直點頭:“還是你想得周到。對了,可要將床挪到院子里?還有公爹他們的靈柩,我聽說顧相家里都已經開始搭軍帳了!”
楚若思忖道:“若是遷,實在太麻煩了,反正邙山離咱們這兒有那麼遠,先別折騰,大家流守夜吧。”
李氏想想也是,立刻安排去了。
這一夜睡得并不踏實。
外面總有響,似乎有人在將軍府門口大吵大鬧。
好不容易到了天明,玉端早點進來:“姑娘,還好您有先見之明,讓二夫人加派人手。奴婢剛才聽們說,昨夜里有三四波人來鬧事,全被趕走了!”
三四波?
若是晏家父子還在,莫說三四波了,三四個人也不會有。
輕嘆口氣:“父親那邊可有信傳回?”
原本是想親自回去一趟的,可惜被晏錚打了。
玉道:“昨兒您睡下后,楚忠大哥來了一趟,說是國公爺給您捎了話,讓您一切安心,顧好自己就行。”
楚若點點頭,父親是皇帝心腹,想來也在第一時間拿到了消息。
“外面呢?其他家有什麼靜。”
“不太清楚,只聽說顧相家里搭起軍帳,承恩侯府都避到郊外去了,哦還有平靖侯府,好像世子爺頂著力,不僅把家眷都帶到牛棚空地里,還把他家在邙山的莊園全賣了!”
楚若并不意外。
蘇廷筠在夢里就是個很敏銳的人,尤其在邙山郊外親眼目睹那種景象,他不這麼做才奇怪。
正吃著早點,忽然瞥見院外晏錚的影。
他穿絳袍,束了朝冠,由孟揚推出府去。
“侯爺這是要去哪兒?”
楚若問,玉茫然。
正巧李氏過來找,聽見后道:“早上宮里來人了,請三弟去司天監,說是皇上要和眾位大臣一起觀測地龍……”
觀測地龍?還把晏錚去?
楚若幾乎氣笑,他們是不是忘了,昨天才把這個燙手山芋甩到他老子頭上?
當真是欺晏家無人,逮著他一個瘸子作賤啊!
李氏看臉也知些,勸道:“三弟其實也清楚,皇上這次是鐵了心要讓晏家來背鍋,說句不該說的,若真發生了還好,若是沒有……”
“若是沒有,裝神弄鬼、危言聳聽的帽子就戴在晏家頭上了。”楚若咬牙,“他就沒想點什麼法子應對?”
李氏一愣:“我以為三弟同你說了,他昨晚不是留你在書房里……”
楚若臉一黑。
聽上去多親呢,其實也就是諸多盤問、威利罷了。
也是,這廝能對用盡手段,自然也不會在朝廷上逆來順。
替他擔什麼心?
“二嫂來找我,是有什麼事嗎?”
李氏拍頭:“差點將正事忘了,先不說地龍,若明日公爹他們出殯,是否要派人將五弟妹請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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