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出，薛氏和三房李玉同時停住。

開什麼玩笑，這老人都一把年紀了，時不時還會發瘋，誰得了天天伺候？

晏老太君看這兩個兒媳反應也知道沒戲，大聲吼道：“我不用誰養老送終！我就是死，也不要死在這孽障的地方！”

楚若終于明白什麼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

且不說晏錚對這個祖母的態度，出事了他第一時間趕到，吃穿用度一應俱全，就沒半點虧待。

可呢？

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算命之言恨上他，還把全家戰死的罪過怪在他上，這等老頑固，當真是冥頑不靈！

楚若看著房里已經換好黃花梨木擺件，眉梢一揚：“既然祖母住不慣此，那您是想去城郊的宅子，還是晏家莊上？”

“什麼？！”

城郊的宅子早已荒廢多年，那莊上條件更是惡劣，這毒婦竟想把趕到那種地方去？

晏老太君差點沒氣吐，李氏悄悄拉：“三弟妹，這只怕不妥……”

“二嫂嫂，這再妥當不過。”楚若拾起一只茶杯，“祖母可能有所不知，這房中每件，都是花了大價錢的，比如這前朝的青釉瓷杯就價值百兩。”

“百兩！”薛氏沒忍住驚呼出聲。

要知道京城里富庶的人家，一只茶杯最多也不過二十兩！

這老太婆過得可是神仙日子啊……

楚若沒忽略掉薛氏眼中的妒羨：“不錯，祖母這一屋子的擺件，最也在兩萬兩。不過孫媳不知祖母節儉，擅自添了這些東西惹您不快，所以只能請祖母出去小住幾日，待孫媳將這里恢復原樣了，再請您回來。”

“你還要把東西搬出去？”晏老太君不敢相信地著。

三房也道：“這麼多東西，你要搬去哪兒？”

“隨便找間空屋放著吧，畢竟剛買的，丟了有些可惜。”

楚若不不慢說道，二房三房都紅了眼！

這麼昂貴的，說閑置就閑置，這晏三的新婦還真是財大氣啊！

薛氏忙道：“侄媳婦，先前是嬸嬸說錯了話，你看這東西閑著也是閑著，不如讓給嬸嬸如何？”

三房也不甘人后：“好侄媳，三嬸嬸家中還缺一張矮桌，你看這黃花木炕桌是否能？”

兩人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變。

直把晏老太君氣得拍口：“你、你們簡直無恥！”

薛氏們又不用伺候這婆母，哪里管，只熱切地盯著楚若。

楚若并不理會，看著老人徐徐道：“祖母，想清楚去哪兒住了嗎？”

晏老太君兩眼一翻昏死過去。

李氏忙大夫，楚若邊溢出一笑。

裝暈的手段都用上了，到底還是舍不得這兒啊。

傍晚。

晏文景下了學，難得跑到這里來。

“小爺今天又有什麼事？莫不是又在廣文堂里惹了麻煩？”楚若笑著調侃他。

晏文景鼓起腮幫子道：“哪里，我可乖了，才不惹事呢。”

“那你這會兒過來是？”

晏文景在懷里出一個東西：“喏，送給你。”

接過打開一看，是獅子樓的桂花糕，上面還冒著熱氣。

“我在廣文堂的時候就聽說了，今天邙山地龍翻，倒了好多屋舍。要是沒有你和三叔叔說要改殯期，那我爹和祖父他們的墳肯定也被毀了……”小糯米團子很認真地著，“我爹以前常教我要知恩圖報，所以我買了桂花糕，專門來謝你的。”

楚若面微笑，發現這小魔頭不裝的時候，其實也乖。

剛要說兩句夸他的話，又見晏文景一本正經道：“不過一碼歸一碼，你在廣文堂救過我、現在也幫過我爹爹他們，我很謝你，不過你要是不喜歡我三叔叔，你就還是壞人！”

楚若秀眉一挑，險些笑出聲。

這是什麼言論？

“你為什麼很執念我要喜歡你三叔叔啊？這天底下的人這麼多，難不不喜歡他的，都是壞人？”

晏文景重重點頭：“沒錯，他們都眼瞎。”

楚若：“……”

你知道這天底下最恨你三叔的是誰嗎，是你曾祖母！

不過這話沒有說出來，只嘆氣：“你三叔叔要真有你說得那麼好，也就不會……”

話未落，一道冷淡卻悉的聲音從后傳來。

“不會什麼？”

驚訝扭頭，夜幕下，晏錚一青，搖著椅過來。

他似乎心不錯，角含著淡淡的笑意，晏文景一見他高興喊：“三叔叔！”

然后燕投林般撲到他懷里。

晏錚接住他，腦袋：“最近有沒有好好讀書。”

“有！我已經會背論語了，三叔三叔，我背給你聽呀？”

“好。”

“子曰：‘學而時習之，不亦悅乎’……”

孩清脆的聲音回在院子里，連夜里的風都變得輕快起來。

楚若靜靜站在旁邊看著，只覺叔侄二人在一時，兩個人都變了很多。

晏文景不是平日裝出來的乖順，而是真意切的孺慕。

晏錚也不似那麼郁深沉，更像一個溫和包容的長輩，循循善。

許是近來諸事繁雜，又或孩的聲音太過純粹，松下心思，托腮看著他們角也輕輕揚起……

院外。

“難怪公子一下朝就往這里趕，原來是夫人和文景爺在等著。”孟揚說罷，回頭就見方管事在眼淚，“你哭什麼，這不是好事嗎？回京以后幾時見公子這麼松快過？”

方管事哽咽道：“沒，我只是在想，這麼和諧好像一家三口的畫面……若是世子爺還在，看到了該有多高興。”

孟揚沒了聲。

世子在世時，常掛在邊的一句話就是“晏小錚你就該個親，到時候有你夫人管著看還能不能總冷著張臉”。

可惜時過境遷，說話的人已經不在了。

氣氛一時間很是傷，方管事轉移話題：“對了，大將軍和世子他們的墳址，重選了嗎？”

“已經定下了，護國寺旁邊那塊空地，就是公子之前選中的地方。”孟揚說著冷笑一聲，“當時禮部非要說什麼帝王仁德，要葬在先帝陵旁以示恩德，哼，兜兜轉轉又回到了之前，真是白忙活一場！”

方管事又道：“那日子定了嗎？”

“三日后，蘇合香已經快要燃盡了，再拖下去只怕大將軍和世子他們的尸會放壞……”

方管事點了點頭：“我立刻著手準備。”

翌日。

府府外都忙了起來，楚若一路來到正廳，李氏已換上正式的曲寬袖袍服，準備出門。

“三弟妹你來得正好，出殯定在三日后，我準備去姚府請五弟妹回來，你能陪我一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