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酒樓。
紅白發的公子瑯正斜靠在榻上,把玩著一盞今日才送過來的琉璃燈盞:“是你泄的?”
下面跪著一個人。
準確來說已經不能一個人了,半邊手腳被砍斷,半邊耳朵被削掉,就連眼睛也瞎了一只,應該只能半個人。
他趴在地上奄奄一息:“求……求閣主賜死……”
如今這樣子生不如死,能速死反而是一種解。
然而公子瑯輕嗤一聲,旁邊站著的大肚掌柜抄起算盤,又砸斷了他一手指。
“忘了百曉閣的規矩嗎?只回答閣主問的話。”
那人連哀嚎的力氣都沒有了,拼命點頭。
公子瑯瞇起桃花眼,正要詢問,忽然伙計匆忙進來:“閣主,楚大姑娘來了,說是要見您!”
公子瑯一怔:“要見就讓進來啊?本閣主不是早就說過,不用通稟直接進來的嗎?”
伙計瞄到地上的“半個人”有些膽寒,戰戰兢兢道:“楚、楚大姑娘說……要請您出去見……”
公子瑯樂了:“這小瞎子,本事不大脾氣倒是大,都敢命令起本公子來了!”說罷振起,斜睨了一眼地上趴著的細,“老杜,拉下去審吧,白人參該用的用,沒撬開之前千萬別死了。”
杜掌柜連忙應是。
天一酒樓前。
經常給楚國公駕馬的王通有些納悶,自家大姑娘怎麼有家不回,大半夜的跑到這種地方。
可跟著,他就看見一抹張揚的紅出現在眼前。
“小瞎子,本閣主來了,這下可以屈尊下馬了吧?”
那人語帶戲謔,一頭白發在暗夜中十分醒目,可更讓王通震驚的,是那張臉!
俊無儔,棱角分明,尤其那雙桃花眼斜斜上挑,一瞬間就讓他想到了國公爺珍藏在書房里的那幅畫!
公子瑯等了一會兒,沒聽到聲音就察覺到不對。
他不顧王通的阻攔直接登上馬車,車門被從鎖住了,略帶掌勁,直將車門震開。
旋即就看見楚若昏迷在里面,臉烏白,連眉上都結了寒霜……
“小瞎子?!”
他鉆進去長臂一展,直接將人抱了起來。
同時還解下上的紅披將牢牢裹住:“去把秦老頭兒過來,快!”
秦老神醫大半夜被吵起來,攢了一肚子火打算找公子瑯發作,結果一看見楚若那個模樣,神立凝:“趕準備熱水,再拿幾套厚被子來,還有門窗全部封死,一點隙也不能留!”
公子瑯看他這如臨大敵的模樣心頭一:“照辦!”
底下人立馬去做。
秦老神醫解開領口,藏著的玉已近乎慘白,再捋起袖子,手臂上也凝起了寒霜……
“不應該啊,的寒癥老夫明明已經控制住了……”嘀咕間搭上脈搏,頓時暴跳如雷:“這死妮子不要命了!!老頭子千叮嚀萬囑咐溫小子教的功夫不能用不能用,全記到狗肚子里去了?!還有我給的保心丸和安息活絡丸,是藥三分毒啊,居然一腦全給我吞了,這是嫌命太長了是不是?!”
公子瑯心頭咯噔一聲:“能不能救?”
“救是能救,可這救活了也……”秦老神醫一頓,怒氣沖沖跺腳,“算了,你先滾過來放,三倍,放平日的三倍之多,把今晚熬過去再說!”
夢……
又是夢……
可比之前要清晰太多了。
是在城墻上。
父親被士兵押著來到晏錚面前……
“楚國公,久違了。”男人面無表,看什麼都仿佛在看死一般。
父親卻譏諷:“不算久,昨夜才喝了首輔的升酒,想不到今夜你就舉了反旗,還將皇室屠戮殆盡……你對得起皇上、對得起晏家嗎?”
“別跟我提晏家!”
男人陡然變,戾的眼神如惡鬼般,“晏家就是被你的皇室給害死的!”
“胡說!皇上雖然好功,但絕非昏君,他對大將軍從無猜疑,否則怎會將天下兵馬都到他的手上?晏錚,你謀逆、弒君、背主、忘父,你對不起晏家,對不起大將軍,你是大夏的千古罪人!!”
“哈,罪人?怎麼,楚國公這是要跟我演什麼忠君國的戲碼?”男人被激怒般,角微微挑起極輕極快說,“那你呢?楚淮山,你又好得到哪兒去?你的嫡……”
嫡?
嫡什麼?
拼命睜大眼想湊近些,聽清楚。
可無論怎麼都聽不見,只能看見父親迅速漲紅臉,一副了天大屈辱的模樣般,縱躍下——
不!!
猛地睜眼,口悶得好似被凍住般,連呼吸都帶著涼氣。
“醒了?”
秦老神醫的臉驟然在眼前放大,可跟著就被開,湊過一張俊無儔卻滿是憂的臉。
“小瞎子?你還好吧?能說話嗎?”
微弱地笑了一下:“多謝閣主……”
公子瑯這才長松口氣,懶懶抱臂直起:“你這小瞎子,當真嚇死人,本閣主還以為你是來讓我給你收尸的呢!”
這人一貫毒,楚若也不放在心上,正要跟秦老神醫道謝,卻聽他冷笑兩聲:“確實要收尸了……楚妮子,老頭我跟你說過的話,你都當耳邊風了?”
楚若一愣,訥訥抿住。
接著就看見秦老神醫跳到跟前,手恨不得指到臉上:“我說了多遍,不能手不能手!尤其是在這個拔毒的節骨眼上,前功盡棄不說,你如今還發了寒癥,毒反撲,已衰敗之局,現在你就是跪在地上求老頭子我,我也救不了你了!”
公子瑯驟然握拳,楚若一怔,卻慢慢垂下眼:“我知道了……”
“知道了?你知道了還敢手,不要命了嗎?”秦老頭兒氣得眉都打結了。
楚若卻苦笑了下。
還能怎麼辦。
當時那種況下,不手,晏錚和都得死。
了,至他能活著。
而且也確實沒有想到,只那麼一會兒的功夫,就會發作得這麼厲害。
甚至到了無可挽回的地步……
“那敢問老神醫,還剩下多久?”
這一天其實從很小的時候就在做準備了,所以真正到來的時候,也并沒有那麼恐懼。
只是晏錚……
他才報了仇,才跟求親,實在不想在這個時候舍下他……
秦老神醫沒好氣道:“你想要多久。”
“一年……行嗎?”
“你還想要一年?”秦老神醫氣笑了,“做夢吧,最多一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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