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府。

晏臨扶著晏老太君在門前迎客，晏老太君抱怨：“昨兒還是天，今兒怎麼這麼大日頭，還有這客人源源不絕的，我這把老骨頭都快站不住了！”

晏臨忙道：“母親，您可千萬別這麼說！咱們如今全都指著三郎，您就是不念著晏家，也該想想小六吧？”

提起晏昭，晏老太君往后斜瞄了眼，只見那孩子抹黑了臉，扮作下人站在門口，心頭頓時一陣苦：“罷了罷了，我這老骨頭再撐一撐吧！”

晏臨這才松口氣，扭頭看見一人趕迎上：“顧老，您也來了！”

來者竟是前不久才被貶回原籍的顧隼，安盛死后，皇帝第一時間召他回了京城。

雖未復原職，但顯然還要重用他。

因此晏臨很是客氣，顧隼也拱了拱手，轉頭從車接下來一人，打扮得姿容艷麗，正是他最寵的孫顧飛燕。

“晏大人客氣了，我顧氏一族得以保全，全靠首輔周旋。尤其我那不爭氣的子，還刺傷了首輔，承蒙首輔大度，只將他發配蕭關三載，此等大恩，沒齒難忘。”

顧隼說罷，揮了揮手。

后立刻有人送上重禮。

晏家客套一番，便著人將之引去席間，顧飛燕則上了二樓到眷席去，識的鄒玥、榮素都沒來，只好坐到與顧家有親的永揚郡主，還有嘉慧公主邊。

“你們是沒瞧見，那迎親儀仗從街頭到巷尾，全京城的人都跑出來圍觀，場面壯觀極了！”謝瑤芝正說得起勁，冷不丁旁邊冒出顧飛燕的聲音，“迎親儀仗總歸是男方所出，這壯不壯觀，也得看方的嫁妝如何。”

席上立時有些安靜了。

眾所周知，楚淮山雖位尊國公，但從不斂財，且先前嫁已經出過一次嫁妝了，這次縱說不上簡陋，但肯定也和風搭不上邊。

作為皇室唯一代表的嘉慧公主，不虞多時的臉終于舒展開來：“飛燕妹妹說得是，方才本公主遣人去看過了，那嫁妝攏共才三十幾抬，連縣主的規格都沒湊過，其中還有十幾抬是母后送去的，哼，可見這楚……這長樂縣主在家中也不怎麼寵嘛？”

大伙兒都知道和楚若不對付，誰也沒敢開口。

謝瑤芝氣悶道：“就算縣主在家中不寵，可夫家這般撐場面，也是羨煞旁人。”

永揚郡主笑道：“謝姑娘這話可說得不對，首輔大人確實送了場十里紅妝，奈何縣主沒這福分接住……”

話還未落，蔣怡突然道：“你們快看！”

眾抬頭去，只見接親的隊伍浩浩而來，隊末跟著嫁妝，的確只有三十幾抬，然而這一路走來，陸陸續續有箱抬加……

“江家長房賀長樂縣主大婚，禮金十萬兩，蜀緞錦一百匹！”

“江家二房賀長樂縣主大婚，如意金秤四桿，黃花梨木家數套！”

“江家三房賀長樂縣主大婚，京中旺鋪五十家，良田三千畝……”

隨著唱喏聲傳遍街巷，不停有嫁妝隊，從起先的三十幾抬，一下子湊到了百抬之多！尤其那十萬兩禮金，不是白銀是真金，黃澄澄的一片，幾乎閃瞎了眾人的眼。

“是富可敵國的江家！楚姐姐的外祖家！”謝瑤芝忍不住驚呼出聲。

嘉慧公主、永揚郡主等人臉一下子了下來。

而喜轎上，聽到聲音的楚若幾乎忍不住揭開了簾子。

“姑娘，是大表公子和二表姑娘！”玉湊到窗邊小聲說道。

楚若瞧去，只見長街盡的酒樓上，一對兄妹并肩而立，哥哥芝蘭玉樹，妹妹如空谷幽蘭，不是江家長房的江懷安和江浸雪，還能是誰？

他二人迎上的目，微微點了下頭。

楚若瞬間了眼。

原來，外祖父不是沒有來，而是讓懷安表兄和浸雪表姐代他走這趟。

還送上這堆金砌玉的陪嫁給撐場子，當真是、當真是……

“姑娘莫哭花了妝容！”

玉急忙遞進一張手帕，楚若拿著它塞住眼角，心底最后一憾徹底消散。

即便外祖父沒有來，這場大婚，也已無憾……

正懷時，玉忽然尖一聲，喜轎也慢了下來。

有些疑，卻見玉激替開轎簾：“姑娘，您快看！！”

金縷羅扇遮著臉，小心抬眸去，只見長街兩側不知何時出現許多士兵。

他們分立兩側，著清一的銀凱重裝，手執方天畫戟，戟尖上還掛著一截紅綢，迎風招展煞是好看。

楚若驚得說不出話了，但見隊伍行至他們中間時“唰”得一聲！

士兵們整齊劃一肅立，出長戟，口中齊喝——

“晏家舊部恭迎夫人！”

“晏家舊部恭迎夫人！”

“晏家舊部恭迎夫人！”

一聲比一聲大，一喝比一喝高。

威勢震天，京城外，無不容。

那晏家席上的賓客都紛紛站了起來，顧隼等老臣眼中劃過一分不妥。

這等聲勢，比起當初大皇子迎親還要盛大，這晏首輔就不顧忌一二嗎？

可眷那邊就遠不是這些想法，尖的、恍惚的、妒羨的，就連只顧挑刺兒的嘉慧公主都看呆了。

這什麼，十里戎裝嗎？

將軍迎親，士兵列隊，這等架勢，豈不遠比那十里紅妝更要人？

謝瑤芝抓著蔣怡的手，激得都有些語無倫次了：“倘若我有這一天，那真是死了都值了、都值了！”

而激流中的本人，卻怔怔瞧著這一切。

這晏錚、這晏錚……

淚水再包裹不住，就這麼斷線珠子般一顆顆往下墜。

攥帕子，角卻止不住地上揚，再上揚……

他用晏家舊部來迎親，就是想告訴，以后刀山火海，都有人替撐腰。

這樣的苦心、這樣的用心，遠比任何金銀誓言都要可靠……

恰在這時隊伍前方的男人回了頭。

朱紅喜袍，金冠青履，視線穿過重重人群，落在臉上的同時拱手，行了一個晏家軍中特有的揖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