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酒樓。

晏錚到時，正好上云瑯審人。

他停下腳步有意回避，對方卻哂笑一聲：“進來吧，正好請晏首輔也來聽一聽。”

于是，地上伏著的“半個人”渾發抖，用僅剩的一張道：“是、是小人出賣了百曉閣……有一個姓宋的來找小人，說愿意花重金買些閣中不要的消息……小人想著那些廢紙放著也是放著，就聽了他的……”

“起先十兩銀子買一張廢紙，他當真付了錢……后來易多了，他又慫恿小人換些有用的消息，再后來就是報……他給的價碼越來越高，小人也越來越貪，忍不住就照做了……包括晏首輔傷那回還有他要去西山大營，也是小人傳出去的……小人知錯、小人知錯了！”

這一番話下來，云瑯眸底神變幻，面上卻挑挑眉看向晏錚：“如何？有什麼想問的？”

晏錚盯著那人：“你口中姓宋那人，可是順天府的幕僚宋賈？”

那人面驚懼：“你怎麼知道？”

“問反了吧，應該是你怎麼知道？”云瑯懶懶出聲，那人連忙磕頭，“閣主，小人絕無虛言！那宋幕僚每次來確實十分小心自己的份，可小人也留了心眼，怕他日后出賣小人，所以在消息上做了兩次手腳，其中有一回他消息要得急，所以也沒顧遮掩私下約見了小人，小人就是那次發現了他的份！”

這聽上去倒是合合理。

云瑯和晏錚目一，知道這人沒說假話。

前者揮了揮手，杜掌柜立刻進來把人拖下去。

“現在知道你去西山大營是怎麼中的埋伏了吧？那宋賈打著蘇廷筠的幌子，對你是有備而來，晏三，你說說你，怎麼到樹敵？”云瑯扯起角譏諷。

晏錚淡淡道：“瑯閣主這是倒打一耙。那宋賈用的‘牽機散’，正是你前朝皇室之，怎麼，難不你要說這跟你沒關系嗎？”

云瑯語塞，冷笑一聲：“有又如何？他慕容家不得人心，多得是有人要反，這也能怪到本閣主頭上？”

晏錚冷眸驟然一凝：“如此說來，那宋賈背后之人，也是前朝皇室的了？”

剛進來聽到這話的杜掌柜頓時瞪大眼，顯然被說中要害。

云瑯定定盯他片刻：“好啊，晏三，又被你套出話來了，確是我小瞧了你！”

晏錚心頭一定。

前朝皇室總共就那麼幾個人。

云寧帝算一個，他的兩個哥哥，晉王和攝政王各算一個。

有了目標，再查起來就容易得多。

“晏三，別怪本閣主沒警告你，云家人的能耐，遠在你意料之外，你最好當心，別真讓渺……小瞎子當了寡婦！”

云瑯譏冷的聲音傳來，晏錚收攏思緒，淡聲道：“這個就不勞閣主心了，晏某過來，是想問阿的病。”

云瑯白他一眼，看向杜掌柜：“去請老爺子過來。”

沒一會兒，秦易儒就樂呵呵地進來了。

看見晏錚笑得合不攏：“你小子，懂我老頭子，送的都是天底下難尋的好藥材，好極了！對了，聽說你家那小娘子買了一大堆玩回去？要那勞什子做甚，聽我老頭子的，給你一劑猛藥灌下去，保管龍虎猛，讓你娘子幾天幾夜都下不來床！”

“咳咳咳咳……”晏錚嗆得連忙揮手，可消不起老神醫這番厚。

云瑯卻炸了：“什麼？我告訴你晏三，你要敢折騰——折騰那小瞎子，我定要你好看！”

晏錚：“……”

那東西都不是他買的，怎麼全怪在他頭上了？

秦易儒一把拽過云瑯：“好了好了，人家小夫妻倆的事兒，你摻和個什麼勁兒？去去去！”

云瑯還不服，晏錚只能開口問道：“老神醫，敢問阿的病，可有眉目？”

“這眉目是有了，就是還差一件寶貝！”

“什麼寶貝？”

秦易儒看了眼云瑯：“神木鼎，西疆煉蠱圣！”

“楚妮子中的是蝶夢莊周，也就是蠱毒，解鈴還須系鈴人，要想解蠱還得煉蠱，這個我老頭子雖不擅長，但紅袖是個中好手，提的要求就是……要先拿到神木鼎！”

晏錚了然頷首：“那這神木鼎現在何？”

“這……”秦易儒看向云瑯，天下間任何消息，都逃不過他這位百曉閣主。

然而云瑯輕笑一聲：“這就得晏首輔自己去找了。”

這擺明了是要為難他。

晏錚也不爭辯，只淡然道：“瑯閣主可知，我過來之前，阿說要選你做東家。”

“做東家？做東家好啊！這小瞎子眼不錯，知道我百曉閣財大氣——”聲音戛然而止，云瑯狐疑地盯著他，“你說的做什麼東家？”

晏錚輕描淡寫：“做我這樣的東家。”

“！？”

云瑯如鯁在，僵了好一會兒才咬牙道：“那可不必了……神木鼎就在宮里。”

“宮里？”

“老妖婆的慈寧宮！當年那場大后，這東西就輾轉進宮，被那老妖婆收去當擺設了。”

晏錚思忖一陣：“那敢問瑯閣主，令堂的病，可曾用過此？”

云瑯眼底閃過一分驚詫，想不到他這麼快就想到這上面了！

也未瞞：“用過，可惜無效。”

秦易儒話道：“他娘親當年種得是完整蠱，跟楚妮子況不太一樣，我老頭子的意思是可以試試，反正死馬當活馬醫嘛！”

晏錚點了點頭：“那麼再請教，當初令堂是如何拿到神木鼎的？”

云瑯兩手一攤：“的，用完了又還回去。”

“那如今？”

“那老妖婆寶貝得，丟過一次滿京城得找，所以現在派了專人看守，日夜值，再想出來就難于登天嘍！”云瑯頗有些幸災樂禍，“不過本閣主以為，這對晏首輔來說不是什麼難事吧？”

晏錚知道云瑯是在看好戲。

但若能治好阿，他不吝讓他看戲。

“此鼎七日我會設法取來，之后的事，就辛苦老神醫了。”

秦易儒忙道不敢，看著晏錚離開的背影，嘖嘖說道：“我說你這妹夫可以啊，本事大也自謙，你咋天跟他過不去呢？”

云瑯冷笑：“這過不去嗎？”

秦易儒瞥他眼，那眼神明明白白寫著你自己知道。

云瑯默然一會兒，低語：“我總得替渺渺試試他……你知道，渺渺的份……”